77. 合卺

作品:《我靠杨枝甘露发家致富

    天刚泛白,程扬知在铜镜前坐直身子。


    她执意让玉簪一人代替喜婆子为她梳妆。


    玉簪仔细为她调整鬓边珠花,她盯着镜中自己发青的眼圈,指尖无意识摩挲腕间玉镯。


    这镯子是今日晨醒迷蒙时,凌延川为她戴上的。


    说是一人一只,雕琢自同一块青玉,镯身刻着“长毋相忘”铭文。


    玉镯双环绾青丝,长毋相忘生生世。


    “姐姐该戴凤冠了。”


    玉簪捧着托盘,金冠凤尾垂下细碎珠帘,程扬知伸手去碰那垂下的金穗。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去翻妆奁:“那枚发钗呢?”


    玉簪替她戴凤冠的手一滞,“姐姐可是想……”


    程扬知点点头。


    她要戴着那枚金钗出嫁。


    她要金钗同玉簪一起,陪着她出嫁。


    *


    凌延川房里的铜灯被点亮,胡硕捧着簇新的喜袍进来时,见自家主子正对着案头的婚书出神。


    他指腹反复摩挲着婚书末行“程氏扬知”四个字。


    “少主,该更衣了。”胡硕低唤一声。


    喜袍是君夫人特命人新制的,比前一次与永宁郡主成婚时那套更为隆重。


    凌延川听凭胡硕替他系上腰带,忽然开口:“派人去看看她那边,若是有什么……”


    胡硕忍俊不禁,少主从前最厌这些繁文缛节,偏今日从发冠到靴底,样样都要亲自过问。


    想来这场婚事,他已期待多时。


    辰时整,迎亲的花轿停在少主府侧门前。


    凌延川还未下马,抬眼便见朱漆木门缓缓打开,玉簪捧着红绸走出来,绸带另一头系着新妇程扬知的手腕。


    他喉头微微滚动,想起当初自己错过的那场成婚礼,程扬知一人走完了所有流程。


    如今他终于能弥补给她一场完整的仪式。


    程扬知披着红盖头,被玉簪送进了花轿里,指尖无意识地捏紧帕子。


    凌延川究竟瞒着她何事。


    八抬花轿抬进七少主府正门,鼓乐声震天响。


    凌延川始终牵着红绸,花轿每过一道门槛,他便轻轻提一下绸带,生怕她被裙裾绊倒。


    到二进院时,前头管事的嬷嬷高唱一声“跨火盆”,他贴心替程扬知轻提裙摆。


    拜堂设在正厅,高堂之上,君夫人端坐着,脸上虽带着笑,目光却在程扬知身上多停了一瞬。


    帝君并未出席,视线受阻的程扬知并不知晓。


    去年盛夏她以侧室之礼入门,今日却要行正妻的三拜之礼。


    凌延川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弯腰时脊背挺得笔直。


    “一拜天地——!”


    程扬知跟着弯腰,发间步摇轻晃,链子珠串与那枚金钗发出细微碰撞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跪,程扬知透过盖头的纱雾,看见凌延川的衣角在烛火下晃动。


    他拜得很慢,起身时伸手虚扶住她的肘弯,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熨帖得让人想落泪。


    她听见凌延川的声音就在耳畔,比平日低了些,却格外清晰:“天为证,地为凭,从此你我同枝共生。”


    惹得她鼻尖微酸。


    礼成之后是合卺。


    铜盘里放着两个金酒盏,用红绳系着。


    凌延川接过酒壶,先替她斟满,酒液入盏时稳如静水,倒自己那盏时,手腕却微微发颤。


    交杯时,他的小拇指轻轻勾住她的。


    “礼成——!”


    嬷嬷拖长的尾音惊醒恍惚的程扬知。凌延川突然打横抱起她,大红披帛扫过满地碎屑。


    她本能地搂住他脖颈,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古时成婚新娘须得等到入洞房时才可将盖头掀开,程扬知被凌延川抱回婚房,在榻上端坐许久,却未见他替她将盖头挑去。


    “凌延川?”她试探性地喊了声。


    可房内分明除了她之外再无他人。


    一如她初到此处时那般。


    门前悬挂的铜钱串在晚风里发出清脆声响,熟悉的香味又阵阵飘来。


    程扬知忽然一阵心慌,猛地掀了盖头。


    房间里红烛摇曳,看上去没有丝毫异常,门外却静得可怖。


    “凌延川?”她站起身寻人,碍事的厚重喜服险些将她绊倒。


    屋外也不见玉簪的身影,想来是因新婚之夜下人不得叨扰才不在此处伺候。


    可越是如此平静,越令程扬知觉得如临大敌。


    她将发间金钗拔下攥在手心,好似这枚小簪子能够给予她些许安全感。


    走出房门,程扬知才发现今夜万里无云,月明星稀。


    宾客早已离去,府里看上去冷冷清清,全无白日里的热闹和喜气。


    “……凌延川?”她又试探性地开口喊道,可回应她的只有空旷里的回音。


    不对劲。


    她捏紧手中金钗,提着裙摆在府里四处寻走,却连一个下人都找不见。


    鼻息隐约嗅到愈发浓烈的柴油味。


    “玉簪!胡总管!”她高声呼喊,期盼有人能够予她回应。


    绣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惊飞了墙上鸦雀。


    成婚日前,为防差池,乌勒王特意在少主府上住下,连梁亲王都决定延期启程返回,待事情成埃落定再携幺女宋清姝离开。


    可为何此时少主府上不见一人。


    “谁!”


    程扬知耳尖听到身后有响动,转身却未见有何踪迹。


    空气里的柴油味越来越浓重,呛得她难掩咳嗽。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仔细回忆成婚礼成时的种种细节,明明她喝完合卺酒后就被凌延川抱回了婚房,怎会……


    酒有问题!


    她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太阳穴微微发胀,好似昏迷一场。


    难不成有人在酒里下了迷药?


    可为何与她同饮一壶酒的凌延川没有在她身侧?


    程扬知想不明白,心里愈发慌乱,似要被这难闻的气息吞没。


    柴油……


    为何会有柴油……?


    路旁红灯笼里的烛焰倏然烧红了她的眼,像可以吞没一切都火蛇般在风中窜动。


    ……纵火。


    程扬知心下一凉,登时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干脆把喜服累赘的外袍脱下,奔走在府里各个柴房间寻人。


    “玉簪!”她一边跑一边喊。


    终是在偏院的下人房外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呜咽回应。


    程扬知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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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屋门,只见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皆被捆绑在此,口中塞着粗麻布,无法发声亦动弹不得。


    “玉簪!”


    程扬知扑过去将玉簪嘴里的粗麻布扔去,正想替她解开身上麻绳,却被玉簪用脑袋顶开。


    “快走!姐姐快走!”玉簪哭喊着,脸上被炭灰蹭得左黑一块右污一块。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仍执着想把玉簪救出。


    “快走啊姐姐!”玉簪泣不成声。


    程扬知不通古人绳结绑法,硬是解不开玉簪身后的死结。


    胡硕被绑在玉簪身旁,被堵住的嘴里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胡总管,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伸手将胡硕口中的粗麻布拿去。


    “少夫人快走!”胡硕第一次改口称她,“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程扬知快急哭了,“少主人呢?为何你们都被绑在此处!?”


    “帝……”胡硕不敢妄言,只用嘶哑嗓音高喊,“七少主府会消失于火海之中,少夫人快离开!!”


    程扬知双腿发软,险些瘫坐在地。


    “……什么意思?”


    玉簪顾不得那么多,方才程扬知替她解了一半的绳结,她此刻正好能脱离柱桩子。


    双手虽仍被捆至身后,但她强行用身体将程扬知推出门外。


    “姐姐快走!快走啊——!”


    程扬知差点被她推倒,不停伸手拽她:“不要,你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可就在她想拉着玉簪与她一同离开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名蒙面黑衣人。


    与之前每月十五偷袭少主院的刺客装扮十分相像。


    ……是帝君的人。


    程扬知下意识把玉簪护在身后,却不料玉簪猛地撞开她,直直向黑衣人冲去。


    瘦小的身躯扑向刀剑,死死咬住黑衣人的臂膀。


    她看到无情利刃狠狠刺穿了玉簪的胸膛,鲜血直溅,咬着黑衣人的口中却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蒙面刺客痛得低吼,却怎么也摆脱不掉玉簪。


    程扬知本能想救人,却听到胡硕在身后高喊:“快跑啊少夫人!玉簪在为您争取时间!”


    似是被这话催动,双脚竟不听使唤地迈步离去。


    她心痛得几近麻木,泪水将视线模糊。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该往何处跑,身后已然燃起熊熊大火。


    “走水了——!”


    “快来人呐!!”


    “有没有人救火——!”


    身旁逐渐嘈杂,街道上人群渐多。


    可她一身红妆实在显眼,若是那黑衣人追出来,她定难逃脱。


    玉簪身上那套朴素衣装被鲜血染红的画面仍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被追上也罢。


    死了也罢。


    她忽然没了求生欲望。


    忽然后悔自己为何跑出了火场。


    恍惚时分,耳边传来急促马蹄声,并快速朝她靠近。


    “丫头!”


    乌勒王的喊声唤回了她的神智,“快上马!”


    老人骑着一匹高壮黑马,弯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延川那小子被帝君绑去了宫里,快随我前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