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作品:《宿敌竟是我亡夫》 瞎子松弛下垂的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半响才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晚辈陆棠舟,拜见陈老先生。”
陆棠舟站起身来,异常恭敬地朝着瞎子躬身一礼。
别看陆棠舟生了副温润谦和的皮相,骨子里却最是桀骜不驯,能叫他这般礼待,商珞暗忖,这瞎子果真大有来头。
陈文选略感意外地将头偏向陆棠舟,“你是陆秉谦的儿子?”
“正是,”陆棠舟答道,“晚辈幼时曾与先生有一面之缘,先生风骨,舟一日不敢忘。”
“晚辈听闻,十年前先生任西京户部郎中时,曾主持重订《鱼鳞图册》,可惜失传,今晚辈身负皇命,主持清丈西京田亩,亲见世家官府勾结,缩绳隐田至民不聊生,晚辈有心除积弊,奈何势单力薄,举步维艰。”
“如今在鬼市与先生重逢,想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知先生可愿助晚辈一臂之力,割爱将《鱼鳞图册》借晚辈一用?”
陈文选这个名字,商珞原只觉耳熟,如今陆棠舟这么一提,登时记起来,十年前在陆棠舟现在这个位置的人正是陈文选,当年他主持土地清丈时发现西京世家大肆缩绳隐田,开创差分之术重测土地面积,此法彻底阻断世家瞒报田亩可能,民间争相赞颂。
未料没过多久,陈文选意外坠崖,人连同新修的《鱼鳞图册》一同尸骨无存,而当年助陈文选测算的小吏,亦无一例外地意外亡故。
背后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此番陆棠舟既有意上书陈奏世家缩绳隐田之弊病,光凭微服走访拿到的几个平头百姓的手印恐怕无甚作用,还需有实证。
陈文选乃算学大家,由他主持重订的这本《鱼鳞图册》,准确性毋庸置疑,无疑是最好的实证。
“螳臂当车。”陈文选听罢冷冷一哂,如是评价。
“螳臂当车,螳臂当车。”那白羽玄凤鹦鹉扑腾着翅膀,跟着主人重复。
“晚辈叨扰。”
陆棠舟深知陈文选其人一向说一不二,听他如此答复,便知此事难有转圜余地,遂不打算过多纠缠。
“罢了,此物于我早就是废纸一堆,赠与你倒也无妨,只要你能满足老夫两个条件。”
眼见峰回路转,陆棠舟自然应承,“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必在所不辞。”
“第一个条件——”
陈文选面无表情地用手指蘸了蘸茶水,笔走龙蛇,在牌桌写下数行行楷,“明日此时此地,你需将此题答案交与老夫。”
“晚辈记下了。”
凝视着水渍迅速半干,陆棠舟拱手回道,“敢问前辈,第二个条件为何?”
“你先把答案算出来,再问老夫这个问题也不迟。”陈文选冷冷一笑。
言毕袖袍一拂,门扉无风自开,陈文选带着鹦鹉离开雅间。
******
从鬼市回到西京城后,陆棠舟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吩咐谁也不许打扰。
长夜过半,书房仍旧灯火通明。
商珞叩响铜环:“少爷,药熬好了。”
“进来罢。”
商珞推开门时,着实叫雪花一样铺天盖地的稿纸惊得不轻。
陆棠舟脊背挺拔如松,手执毫笔疾书,望之如画中仙,不过相比这份姿态,更加抓人眼光的,似乎是他心无杂念的专注。
只是紧锁的眉头,终究泄露出他的心事。
“少爷您身子刚好,可不能这么操劳。”
商珞将托盘搁在桌案,蹲下身一张一张拾起地上稿纸,“您这样穷举下去,莫说明日,只怕三天三夜也写不完。”
陆棠舟终于抬起头,桃花眼底浓墨流转:“你知道穷举?”
“偶然在书上见过,”商珞笑笑,“倒是在少爷面前班门弄斧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陆棠舟心念一转,开口问道:“霜叶,如若是你,会如何解此题?”
商珞将拾起的稿纸至于桌案上,细细凝睇陆棠舟誊抄下来的题面。
沉吟片刻:“依小人拙见,如若将代数与组合之法相结合,当事半功倍。”
见陆棠舟若有所思,商珞便知,他已经听进去她的提示,遂改口粉饰道,“小人信口胡说,少爷听听也就罢了。”
在陆棠舟面前说这番话,其实是一步险棋。
只是陈文选的《鱼鳞图册》,她也想翻上一翻。
裴时煦其中一本账簿,每年夏秋两季都会有数笔来自西京的巨额进项,倒正好与农田的夏秋两税相对应。
只要将陈文选的《鱼鳞图册》与西京户部现存《鱼鳞图册》进行比对,再将两者差额与商蕊账簿上的流水对应,便可知裴时煦暗地与西京哪些世家有所勾结。
更重要地,无钱万事难,这本《鱼鳞图册》一旦上达天听,必将导致裴时煦的资金链出现难以填补的缺口,微雨阁的运转也就难以为继。
她是个卑如蝼蚁之人,能抓住的,也只有这种缥缈的机会。
陆棠舟凝眉深思,良久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数术我自幼便有研习,冥思苦想数个时辰却仍是未见头绪,而你不过才看了几本书,便能一针见血。看来这数术,果真是天资大过勤学。”
“少爷言重了,”商珞欠身一礼,“小人不过是仰赖少爷提点栽培,才有机会在少爷面前卖弄两句,天资二字万不敢当……”
见陆棠舟抬起手,商珞也知他不爱听这种场面话,便也点到即止。
陆棠舟搁下笔,面露倦色捏了捏眉心,“算了这许久,我也有些头昏脑涨了,此题你便接着替我算吧。”
“这……”商珞面露难色。
陆棠舟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你随意算算便是,算不出答案也没什么要紧。陈先生乃当世算学大家,他出的题,天下能解之人只怕不会超过五人。”
陆棠舟语声温和,语气却并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命令。
商珞原指望陆棠舟能在她的提示下算出答案,不过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即便告诉他解题之法,他只怕也未必能算出答案,倒还不如把这机会攥在自己手里。
“少爷既如此说,小人自当尽力一试。”
******
“这是先生要的答案。”
商珞把稿纸递到陈文选跟前时,才从陈文选没有半分闪动的目光中反应过来,对方压根看不见。
“罢了,”陈文选道,“你先将答案念与我听罢。”
商珞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此题答案有二……”
“够了,”陈文选冷冷打断:“答案只有一个,你们算错了。”
陈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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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袖一拂,“嘭”地一声大门敞开,“请回罢。”
“请回,请回。”鹦鹉停靠在陈文选肩膀,跟着主人下逐客令。
“且慢。”
商珞心底腾地窜出一股无名火,为解开此题,她一宿未曾合眼,谁曾想这陈文选只听了一句便即否定。
“先生听也不听晚辈解题之法,便断言晚辈算错,是否过于武断?”
商珞语调平静,却又掷地有声:“正如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有些问题的答案亦不见得独一无二,如若错的是先生呢?”
“霜叶,不可无礼。”陆棠舟出声呵斥。
无礼的分明是这瞎老头子才是。商珞心下腹诽,只是当着陆棠舟的面,这话她自是说不出口,只得欠身一礼,退回陆棠舟身后。
“你这女娃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身为久负盛名的算学大家,于数术一道,陈文选还从未遭人这般质疑,当下怒极反笑。
然而商珞的这股子意气也叫他不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好!老夫今日便听听,你有何高见。”
商珞下意识看了陆棠舟一眼。
陆棠舟虽不精数术,却也自幼研习,对一些数术用词及定理多少耳熟能详,她若大肆旁征博引,岂非不打自招?
到嘴边的话于是打了转,商珞临阵磨枪,将这些复杂的算法尽可能拆解成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加以解释,本来一炷香的内容硬生生掰扯了一个时辰。
起初陈文选听商珞磕磕巴巴,词不达意,登时觉得自己被作弄了,可既然答应了听她说完,便不好失信于人,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
可渐渐的,陈文选神情凝重起来。
“不知前辈可还有疑义?”见陈文选久不出声,商珞开口问道。
“此题当真是你只花了一晚上便解出来的?”陈文选神色古怪地将头偏向声源。
这神情,这语气,倒仿佛她不配算出答案一般。
商珞心下无不嘲讽地笑,面上无甚表情地答:“如假包换。”
“既如此——”
陈文选忽抬臂指向商珞,一字一句,“老夫的第二个条件,便是要她,拜老夫为师。”
陆棠舟大为惊异,陈文选自恃才高,为人难免孤傲,盛名之时想拜入他门下修习之人可谓过江之卿,陈文选却一个也瞧不上眼,如今竟主动提出收商珞为徒。
然而更令他意外的,是商珞的答复。
“先生学通古今,才冠天下,晚辈不过一介女流,资质鄙陋,不敢有污先生英名。”
商珞话说得客气,可推拒之意却昭然若揭。
按说昨日她既有意提示他解题之法,便说明她与她背后之人亦垂涎这《鱼鳞图册》。而今只要她点头,《鱼鳞图册》触手可得,可她自个反倒在最后关头变了卦。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嘴角扯开一丝微笑,只是在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惨白的面色的映衬下,这笑便显得牵强而又僵硬。
她在害怕。
可她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哪怕是面对他这样人人谈之色变的恶鬼罗刹,亦不曾流露半分惧意。
眼见事态僵持,陆棠舟只得压下心中疑问,暂行折中之法:“先生,有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师一事兹事体大,且容晚辈同侍女回去商量一番,过几日再行答复,先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