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入戏(3)

作品:《今日几分熟

    蒋冬霓第一次喝酒是在大学的时候,被毕彭带的。得知蒋冬霓从来没有喝过酒,毕彭说什么也要带她见见世面。


    蒋冬霓小的时候,具体时间大概是四年级的某个晚上,她在房间里听见赴宴的父母回来,那天她有需要家长签字的试卷,拿着试卷和笔过去,闻到他们身上都有很重的酒气。


    爸爸笔一划签了字,赶她回房间,妈妈开了一瓶红酒继续喝。在她还没进到房间里,就听见爸爸和妈妈吵了起来。蒋冬霓不记得他们吵了什么,只记得在下意识转身时看见突然暴怒的爸爸操起酒瓶用力地掷摔到角落,妈妈尖叫,酒瓶爆破炸开发出巨响,红色的酒液喷涌。


    彼时蒋冬霓还不知道像颈动脉破裂血液喷射会超过数米高度,当她第一次获取这个知识点,浮在脑海中便是那晚血一般飞溅的红酒,溅到墙壁和天花板上。


    所以她对酒有了一些抗拒和阴影,但毕彭带着她轻松地跨过了门槛,在清吧温柔慵懒的女声中,她乱七八糟地喝,喝得晕乎乎的,看调酒师花里胡哨地转着酒瓶。


    水声潺潺。


    爸爸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圆珠笔戳破了她的试卷,而她罚站似的站在一边,听见“啵”的一声轻响,酒液入杯,流水撞壁,余光里她瞥见妈妈并不端庄但依然很好看的喝酒姿态。


    收回目光,毕彭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感悲痛地说她高估她了,她这酒量太一般,以后可得悠着点。


    蒋冬霓点头,她很克制的,以前她不喝酒是怕自己遗传了酗酒的基因,但其实她知道,在妈妈和爸爸开始准备离婚手续后,酒精对妈妈来说就从麻痹自我的手段变成了怡情助兴的工具。


    妈妈和她的初恋在一起了,听说那个男人是一名大学美术学教授。


    破戒后,蒋冬霓喝酒都浅尝即止,唯一一次喝多是大二美术社的聚会上。


    美术社虽然不见得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这种形容在蒋冬霓看来虚伪得离谱,她绝不用这种比喻——但大家因为有一样的兴趣爱好而聚在一起,已是蒋冬霓参与过感情最好的团体。


    正值毕业季,有人哭有人笑,包厢里闹成一团,蒋冬霓喝多是情有可原的。


    第二天,毕彭坐在她的床边一边化妆一边等她醒来,蒋冬霓刚睁开眼睛就被毕彭吓了一跳,差点没眼前一黑又过去。


    毕彭一只手持着镜子,一只手刷睫毛,还能动嘴巴说话。先是饶了一个大圈子,问她昨晚是喝了多少,批评她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警告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很一般吗?居然还喝到断片,“你知道是谁送你回来的吗?”


    “……谁?”


    “你猜。”


    蒋冬霓摇头。


    毕彭叹气,给她提示:“你最不想的人。”


    蒋冬霓想了想,还是摇头,“谁啊?”


    “学长!孟学长!孟行远!”


    “啊?怎么是他送我回来的?”


    “你喝成那样,形象都没了,还让学长送你回来,你知道你还干了什么吗?”


    蒋冬霓心虚地再一次摇头,“……我不会吐他身上了吧?”


    “人家把你送回来,你还扒着人家不放,说什么,”毕彭模仿蒋冬霓醉酒的声音,“‘学长,学长……我想和你说……我想说……’结果自己晕过去了,我说蒋冬霓,你要告白也不能这样告白吧?”


    “谁要告白了?”蒋冬霓反驳。


    “那你昨天晚上‘学长、学长’叫干嘛?”


    蒋冬霓自然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想说什么,这场面听毕彭转述着实也有点歧义,她稍加推理,“应该是祝他毕业快乐加创业顺利吧,他不是准备开一个工作室吗?”


    毕彭翻了个白眼,“你就装吧。”


    “真的,我怎么可能和他告白。”


    化好了妆的毕彭戳了戳她的脑袋,“不是能不能,是你想不想,算了,朽木不可雕也,起来,吃饭去。”


    蒋冬霓闭上了嘴。


    要说没有心思,可能是有点自欺欺人吧。


    孟行远是他家乡省份的美术联考状元,蒋冬霓第一次见到他,以为这就是传说中书画世家才能出的人物,后来才知道孟行远出身农村,他的艺术天赋是被一位去到他家乡采风的画家挖掘的,画家一路资助他上了大学。


    学长说起自己的出身落落大方,他笔下的家乡是温暖的黄色,春天的油菜花田、秋天的麦田,两个人聊起天,他对蒋冬霓说:“如果不是太偏僻,我会想邀请你来玩。”


    蒋冬霓听得心软软的,“不会呀,世外桃源嘛,有机会大家一起去。”


    学长看着她笑。


    也许、可能、大概有一丝的好感,蒋冬霓觉得这完全是正常合理的情感产物,欣赏崇拜一个人,总归是会裹挟一点喜欢成分。


    这不足为怪也不足为道的情愫就像学长随口的邀约,没有成行没有关系,没有结果也没有关系。


    整体来说,蒋冬霓觉得她和学长还是蛮单纯的,只是让毕彭看得抓耳挠腮。


    常年热恋的毕彭有一个愿望,希望能和蒋冬霓四人约会,那孟行远无疑是最有戏的,但直到毕彭又和男友分手了,直到现在蒋冬霓入职了孟行远的公司又离职,戏台子都没有搭起来。


    毕彭问蒋冬霓为什么不和学长试一试,“你不是喜欢脾气好的、温柔斯文的类型吗?”


    蒋冬霓承认:“是。”


    “你不是喜欢有才的、画画好的吗?”


    蒋冬霓:“……还好吧。”


    “那孟行远不是符合你的要求?”


    蒋冬霓:“……”


    “我觉得孟学长对你有意思。”


    蒋冬霓不觉得,“别乱说了,他从来没说过。”


    “哦——”毕彭拉长声音,“原来你是被动型。”


    蒋冬霓再度否认,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直接的人。在孟行远毕业那天,她送了他一个自己雕的木雕,并补上上次醉酒没有说完的祝福。


    木雕没什么价值,主要是亲手雕刻的心意。


    孟行远郑重收下后,无意提起来建议蒋冬霓适当喝酒,蒋冬霓有点脸红地点头。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喝多过,保持了四五年的记录,破了。


    上晚班当天的闹钟蒋冬霓会定在十二点,一般她会提早醒来,这天却是被铃声硬生生吵醒的。


    躺在床上,蒋冬霓头还有点晕,盯着天花板发呆,想不通昨晚怎么就喝高了。


    忽然心有所感,她手机搜索。果然,是那瓶赠送的酒饮惹得祸,基酒度数很高,一瓶顶五瓶,喝倒了不少行家。


    等她不得不走出房门,刚好目睹张旬上演脱围裙秀。


    和之前一样,他背对着她反手解系带,但这次隔着一段适当的距离,蒋冬霓更直观地看到他本就宽阔的肩膀舒展得更开,即使穿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衣料褶皱下背肌的起伏。


    听见声响,张旬侧过脸,“醒了?”


    蒋冬霓低低“嗯”了一声,默默把这一幕记在自己速写模特参考素材库中。


    张旬煮了粥,在蒋冬霓洗漱后,他先递给蒋冬霓一杯温水,蒋冬霓一喝,意外发现是甜的。


    蒋冬霓:“蜂蜜水?”


    张旬:“嗯。”


    蒋冬霓:“哪里来的蜂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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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家里可从来没有这东西。


    “我早上叫的外卖,我想你喝点蜂蜜水可能会舒服一点。”


    蒋冬霓盯着张旬,这一刻才有了实感。她昨晚不仅是喝多了,还是在这个人面前喝多了,好像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不过只是说胡话而已,又没耍什么酒疯,应该不至于太丢脸……吧?


    “你昨晚喝了多少?”


    “比你少一些。”


    蒋冬霓在心里撇嘴,少一些能少多少,说什么酒量差,结果呢?


    不老实。


    隐约又有张旬照顾自己的印象,她脑海里甚至还有一幕她被他公主抱抱进房间里的画面——荒唐到仿佛是她凭空臆想的,蒋冬霓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张旬求证。


    她拨拉着碗里的粥,想着是先掐死张旬还是掐死自己。


    “怎么了?不合胃口?”


    “啊?没有没有。”


    蒋冬霓舀了一大勺香菇鸡肉粥到嘴里,夸张地向张旬竖起大拇指。


    “如果还是不太舒服的话,今天要不请假吧?”


    “没,我很舒服。”蒋冬霓强调,顿了顿,说,“我昨天有点喝多了,那个酒我刚查了下,度数虽然不高但很容易把人喝晕。”


    张旬了然,“原来是这样。”


    “……人喝多了就会说胡话嘛,我也忘了我都说了什么,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当真。”


    “你没说什么难听的啊。”张旬说。


    蒋冬霓装模作样:“是吗?那就好。”


    张旬歪了歪脑袋,单手撑着脸颊,“你说我长得好看。”


    蒋冬霓:“……”


    “然后说你高中的时候喜欢我。”


    蒋冬霓拍桌而起:“我没有!”


    张旬微微惊讶,随即嘴角弯起,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拆穿她:“所以你记得?”


    蒋冬霓:“……”


    她坐了回去。


    你怎么不干脆说我让你帮我洗澡?蒋冬霓腹诽。


    张旬收起同她开玩笑的嬉皮笑脸,“其实我挺喜欢听你和说起高中的事情的,因为我一直担心你讨厌我,现在看来,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蒋冬霓尴尬了,“没啦….我都说了,可能是我误会了。”


    “所以你现在不讨厌我了吧?”


    蒋冬霓:“……”


    张旬期待的眼神攻击力太强,对视变成了一件需要勇气和脸皮的事情,蒋冬霓两样都没有,只有继续点头。


    就像毕彭说得,嘴长在别人身上,但看到张旬心情愉悦放松的笑,蒋冬霓觉得时间真是神奇的存在,明明她曾笃定地认为张旬绝非良善之辈。


    短短几天,她好像已经快找不出他的缺点,对于这个认知,蒋冬霓内心深处本能有些许畏缩。


    “我还想说。”


    蒋冬霓眉毛差点竖起来,这家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虽然我不记得了,虽然你高中的时候讨厌我,但我一定不会讨厌你。”


    “是吗?”


    张旬点头点得毫不犹豫。


    揣着答案的蒋冬霓在心里无声哼笑,别说喜欢还是讨厌,准确地说,高中时张旬应该是眼里根本没有她这号人物,“为什么?”


    张旬似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看了眼蒋冬霓,然后笑了笑,惹得蒋冬霓好奇的同时,因着这突然安静的气氛莫名有了一丝的紧张。


    外头的鸟儿叫了几声。


    “因为你很好啊。”张旬说,“你把我画的那么帅,我怎么会讨厌你。”


    蒋冬霓:“……嗯,你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