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入戏(4)
作品:《今日几分熟》 蒋冬霓换了新的微信号后,好友就没几个了,会找她的人只有毕彭和覃思正。
现在多了一个张旬。
他会问蒋冬霓晚上想吃什么,偶尔分享网上刷到的可爱的、好玩的段子,有次蒋冬霓下班迟了一些,没有在平时的时间回到家,张旬还发来担心的消息。
蒋冬霓一开始有点不习惯,因为就算是毕彭和覃思正,他们也没有天天聊天,张旬有什么话不能等她回家再聊说吗?后来蒋冬霓觉得还是张旬太寂寞了。
一个人在家里,他还能做什么呢?地板天天擦,就差打蜡了。
玩手机吧,上网就是找骂。阮知意出院后,各界各方都在喊张旬应该出来有一个交代,但没有人捕捉到他最近的行踪,他凭空消失了,张旬的经纪公司则一概搪塞“不方便透露”。
不回应等于逃避,逃避说明情况属实,情况属实还骗人撒谎,张旬罪加一等。
蒋冬霓没有和张旬讨论过这些。任何一个圈子利益与人情都纵横交错,张旬说过他在等他的经纪人回国,他在躲避狗仔的追堵才求她收留。他打算怎么做,他心中有数,蒋冬霓认为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所以她也能理解张旬把她作为聊天消遣的对象。
慢慢的,蒋冬霓也习惯了,反正她隔三岔五回一下消息,就像养宠物的人抽着空查一下监控一样,不是多麻烦的事,更何况这是个十项全能的大活人,心血来潮地告诉张旬她想吃什么,糖醋里脊、四喜丸子这种家常菜,根本不在话下。
偶尔对着手机乐时被廖姨和严叔瞧见,被问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一看猫咪搞怪视频,廖姨和严叔也直笑。
习惯到如果哪天张旬没有发来消息,蒋冬霓会以为他摔倒摔破了脑袋。
但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一来张旬年轻力壮,二来他把家里的拖鞋全部换了防滑的,号称踩在冰上都不会打溜的神奇拖鞋。
既然说手机是现代人生活离不开的工具,张旬手机修好后的变化,除了天天微信找蒋冬霓外,就是有了钱,菜也不去菜市场买了,选择手机下单,还各种网购。
基于当前情况张旬拔了手机卡,他在征求蒋冬霓意见后收件人电话写的她的手机号码。
蒋冬霓后来回想,拖鞋是张旬给她家置换的第一件东西——可能不是买的第一件,但是是第一件快递送到的。
这一片区的快递是可以送货上门的,那天上班的时候蒋冬霓接到快递员的电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放在门口就好,再发微信通知张旬过会儿开门去拿。
晚上回到家,蒋冬霓发现她的拖鞋不见了。
她以前出门换下的拖鞋都是随地一丢,但张旬会把它摆在一旁鞋柜上,一次又一次,他也不纠正蒋冬霓这个“毛病”,就自己默默整理,久而久之,不好意思的蒋冬霓学会了正确恰当发挥鞋柜的作用。
可那天取而代之的是双新拖鞋,端端正正摆在正中间。
蒋冬霓穿上,脚感挺舒服。
“为什么要换?”蒋冬霓问张旬。
旧的又不是不能穿。
张旬说:“洗澡的时候有点打滑。”
行吧,这个理由有点道理,而且反正不是她花钱,但到晚上洗澡抹着泡泡的时候,蒋冬霓突然想,打滑就说打滑,干嘛要加上“洗澡的时候”如此限定场景的描述。
搞得很有画面感。
那之后隔了一天,蒋冬霓又接到了一个电话,回家注意到啤酒瓶被换作了真正的花瓶,玻璃雕刻,造型线条流畅典雅。
随后一段时间,蒋冬霓几乎每天都可以收到至少一个快递员来电,而如果当天她有上班,晚上下班回来就跟玩找不同游戏似的,看看今天家里又多了什么东西。她家的衣架都被张旬换成了黑白灰三个色调,张旬说是因为旧衣架都变形了。
拖鞋不防滑的话可能的确存在潜在生命危险,衣架变形怎么了?谁家衣架没几个变形的?蒋冬霓觉得张旬没有说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打心里埋汰她的旧衣架,趁此想要以旧换新。
现在阳台看过去一排统一和谐的色调,拎起就能去夜市摆摊似的。
证明蒋冬霓这一点猜想的是张旬还把灰色格子的沙发套换成了黄白底色的图样,原因是他觉得浅色系的沙发套和房子装修风格更搭配。
——这倒确实如此,蒋冬霓自己时不时也会看之前的沙发套不顺眼,但又不是不能用,包括其他家具家用品一样,有些坏了的她都舍不得扔,没坏的她就根本没想过换掉了。
作为房子的主人,面对张旬“越俎代庖”式的旧房改造,蒋冬霓欣然默许的同时,多少有些别扭和不踏实,等到某天吃饭吃到一半,她发现筷子和碗都给换了,掂量在手里看着就很贵的一套。
自从张旬住进了她家,蒋冬霓几乎没怎么进厨房,这会儿转了一圈,她那些个祖传的锅碗瓢盆都不见了!
入侵到这个程度,着实有点把蒋冬霓吓到了,如果可以,张旬是想把她家整个铲掉重来?
这下蒋冬霓觉得她有必要和张旬谈谈,了解一下同志的思想活动,她问他:“你别看东西旧,放久了都是古董,我的那些古董呢?”
张旬个子高,闻言抬起手打开厨房顶部的柜橱,里头有一个新的塑料箱,收纳了所有旧的厨房用具,包括其他一些旧物张旬都这样收了起来,除了一个彻底报复的旧热水壶他扔了——在同样经过蒋冬霓点头之后。
蒋冬霓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好像随着这些东西一起被束之了高阁。
一句话在嘴边遛了好几趟,思考怎么问才能显得既没有卑微讨好又没有阴阳怪气,“……你在这是不是住不惯啊?”
张旬微诧:“没有啊。”
蒋冬霓指着一圈的东西,“没有你这也换那也换?你到时候搬走是打算把东西全部再都带走?我家不得空了?”
张旬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蒋冬霓会这么说,连带着眼神也变了,让蒋冬霓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一样,他一时没说话,蒋冬霓试探地补充道:“我这房子条件就这样了,你看,就这么大,你买再好再贵的东西也改造不成总统套房。”
张旬看着她,这才笑了一下,好像他刚才只是考虑蒋冬霓的问题,“我没有买很贵的东西,也没有想把这里改造成总统套房,我挺喜欢这的,不好意思,我以为我能做些改动。”
“……我没说你不能做改动。”
张旬有些不解。
“我只是觉得,你这……”蒋冬霓比划着,“又花钱又花精力,没什么必要,不过你想弄就弄吧。”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虽然房子不大,但也可以装饰得比较温馨,不是吗?”张旬说。
蒋冬霓觉得“温馨”这个词形容的不太恰当。
“我之前看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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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一个人的家其实会反应一个人的生活态度。”
蒋冬霓懂了,张旬这是在点她呢,她眯了眯眼睛,“哦,所以我的内心是怎么样的?”
“你是一个——”张旬拉长音,卖了个关子,“你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蒋冬霓:“……”
囤积癖就囤积癖呗,收破烂就收破烂呗,还念旧,整个这么文雅好听的词。
她恼羞成怒就也想说张旬几句,“家里搞得再漂亮也没有人来做客,还不如给你自己买几件衣服呢。”
张旬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
便宜短袖质量太次,张旬总共又只有两三件衣服替换,还天天洗,他身上这件白色短袖就已经洗得有些透明变形了,柔顺地贴在他身上,蒋冬霓早就想说了,看他并不在意,才没开口。
张旬眨眨眼睛,“但我其实也一直都在家里,买了衣服也没有人能看到吧?”
“我不是人吗?”狂言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蒋冬霓假咳一声,“……而且有时候你扔垃圾或者什么,不是也会碰到王奶奶吗?让她看见你总是这几件衣服不好。”
双方互相被说服,没过几天,张旬就买了新的衣服。
张旬的存在,之前让蒋冬霓更进一步地理解到何谓时尚的完成度靠脸,如今则更深刻地感慨老祖宗的话是多么有道理,“人靠衣服马靠鞍”,就算是张旬这样的人,穿更有质感的衣服也比穿破烂来得好看。
比如他新买的短袖,明明还是一件白色T恤,只是多了一个蒋冬霓并不认识的logo,这气质瞧着都不一样了,身上的星味都明显了些。
蒋冬霓休息的一天傍晚她收衣服,发现一件水红色的新衬衫,但左看右看,明显的女装。轻薄柔软的布料掀起蒋冬霓内心一股巨浪,表面上,她若无其事地将衣服收进屋内。
张旬果然拿起了那件衬衫,却是递给她。
蒋冬霓:“啊?”
“给你的。”
“这不是你……”
“的吗”两个字,蒋冬霓咽回肚子里,“……买给我的吧?”
张旬点头。
蒋冬霓内心一道浪扑来,“你给我买衣服干嘛?”
“觉得挺适合你的,你皮肤白,适合穿红色。”
蒋冬霓愣住了。
没想到张旬居然有关注自己平时穿什么!这个认知让她汗毛倒立,偏偏张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蒋冬霓想明白过来,他一个可以说靠形象吃饭的人,自然比常人在意衣着打扮。
可买衣服给她算是怎么回事?
房租,虽然她狮子大开口,但好歹算是双方达成共识、签了合同的;他给她的房子买东买西,也算他自个儿乐意,大不了到时候全部带走;至于吃喝用度已经远超蒋冬霓的生活水平,张旬自己要吃香喝辣,蒋冬霓便跟着享受了,但这件衣服,总不可能还能两个人分享着穿吧?
“你管我穿什么。”蒋冬霓梗着脖子,“我不要,你给你自己买衣服就行了,给我买什么?还能退吗,赶快退了。”
哦,不能,洗都洗过了。
张旬悠悠的,“吊牌我已经摘了。”
蒋冬霓:“……”
片刻,她牙痒痒,“……那万一我穿着不合适呢?”
张旬还是悠悠的,自信满满:“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