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小蝶依旧是住校，不过这次没让程月蛮帮忙收拾东西。


    程月蛮开玩笑自己老了要被淘汰了，闹得小蝶只好挽着她撒娇。


    “只是去学校而已嘛，干嘛那么紧张。”


    程月蛮唉声叹气，倒也不是紧张，虽然有初三的一年做铺垫，但程月蛮还是舍不得。


    “以后一周都见不到了呢。”担心说这种话会让孩子笑话，程月蛮特意避开了小蝶，说给了程蝶听。


    程蝶抿抿唇，很想偷笑，但还是像模像样地安慰，“没事啊，你还有我，嗯……还有大家，以后多加班吧，看不到还好一点，免得操心。”


    这话不假，大学放暑假那会，刚到家还是宝贝，往后几日，越看越觉得心烦，最后还催促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也是好气又好笑。


    “你懂什么，儿行千里母担忧。”


    “好好好。”程蝶冲天翻白眼，还好程月蛮没看到，不然又要没完没了。


    程月蛮去找付岚升借了车，好方便送小蝶去学。


    其实程月蛮也有车，一般是网吧公用的，买了好几年的二手小皮卡，缝缝补补一直凑合到了程蝶大学毕业。


    考虑到女儿的面子，程月蛮实在没好意思开这辆，厚着脸皮找借了付岚升的新车。


    付岚升豪爽的同意了，还问需不需要帮忙，听说新生报道东西很多来着。


    程月蛮笑着婉拒了。付岚升也没多坚持，只是递来了一个大号保鲜盒，说给小蝶准备了点小零食，带去给同学们分。


    .


    “妈，替我多谢谢付叔叔呀，”坐在副驾驶的小蝶一脸满足地打开了保鲜盒，里面是一些颜□□人的卤货，小蝶没忍住，那了块鸭肚放在口里嚼啊嚼，“好吃。”


    程月蛮戴着墨镜，稳稳控制着车速，“好吃等你放假我再去找你付叔叔。”


    小蝶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程蝶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她太了解自己了，这不，程月蛮话音刚落，小蝶就熟络地开启了碎碎念，“总麻烦人家会不会不太好啊？”


    她这哪是询问，摆明了就是挖坑。


    而程月蛮不宜有他，就这么直接地跳了。


    “那有什么，你付叔叔又不是外人。”


    “哦——”小蝶的语气拉长，促狭地挤挤眼，像极了初中生起哄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程月蛮那可是老江湖了，这种明目张胆地怎会听不出来，睨了她一眼，“有话就说，不要给你妈玩心眼。”


    小蝶吐吐舌头，那盒鸭货也顾不上吃了，慎重地打包，抱在怀里，小心开口。


    “那妈……你有没有想过，把付叔叔变成自己人。”


    车轮碾过了地上的小石子，发出了吱嘎吱嘎地声音，路不平，三人的身体随着车厢摇摆。


    程蝶感受到了程月蛮心跳的紊乱，尽管她面上端着平静。


    小蝶也不太敢说话，许久，才不是很确信地开口，“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说什么了？”程月蛮漫不经心地反问，墨镜遮挡住了她的表情。


    可程月蛮却还是用共感作弊，看穿了她的躲闪和犹豫。


    直到眼前出现了学校大门，这个话题才终于被不那么自然地圆了过去。


    小蝶分在了十一班，宿舍在女寝的最高层，六楼。


    这个时间节点没有因为他们考进学校的方式而发生改变，程蝶看着正冲着程月蛮抱怨宿舍楼太高爬楼梯好烦的小蝶，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不妙了。


    按照这个进度发展，她还是会遇见那个人。


    “小茧？”小蝶已经抱着东西准备上楼了，看她心不在焉地，怕她走错，程月蛮特地喊了她一声。


    “嗯？嗯！”程蝶艰难地把思绪拉扯回来，不自在地笑笑。


    然而下一秒。


    “程蝶？程阿姨？”


    出现了。


    原来一所高中可以这么小。


    她静静看着那个曾经给予她一段少女梦境，又狠狠撕碎梦境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快要崩盘。


    少年沈夏知是出了名的学霸，是程家母女搬家前的老邻居，是程蝶的青梅竹马。


    可以说程蝶的童年甚至是少女时代，都和这个人息息相关。


    高中时，程蝶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沈夏知的特殊，为了能和他更近一点，她拼了命的学习，直到最后，看到了学校光荣榜上，他们的名字肩并着肩。


    高考偷偷改志愿，一面是为了远离程月蛮，一面也是想距离这个人更近一点。


    大一时，两人成了学习搭档，大二时，顺利在一起，是沈夏知先表得白。


    可那段感情实在坎坷，快乐的日子不少，然而真要回忆，反而是眼泪更多。


    再后来，因为两人的发展方向，一个要在母校读研，一个则想出国留学，一来二去，彻底成了陌路人。


    说来谁都没有提起分手，但又心照不宣地默认了那段关系。


    才一周一次联系，到一个月偶尔发跨国邮件，再到最后，她出了意外，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出院后，被告知再也不能从事她所爱的职业。


    于是，最后一点牵连的线也彻底断了。


    年龄也不小了，懒得耗下去，她辞了在外地的工作。灰溜溜的回家投奔程月蛮，换了联系方式，通通断舍离，彻底成了一个和他不相关的程蝶。


    可现在。这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小蝶害羞地和沈夏知打招呼，少女心事溢于言表，倘若情绪能具象化，恐怕周身已经绽开了粉色的玫瑰。


    程月蛮也觉得高兴，拉着沈夏知的手，连忙问沈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你们以后就在一个学校了，互相帮衬点啊，可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我家小蝶。”


    小蝶难为情地用手肘推了推程月蛮，暗示妈妈给她留点颜面。


    程月蛮也不在意，又追问着沈夏知的班级。


    确定两人分到了一个班，小蝶欢喜到快要跳起来。


    程月蛮也开心，分了少年好的水果，才想起要先带小蝶上楼整理。


    程蝶的脚步都快要凝固了。


    成年后两人要面对和处理的问题都太多了，以至于她早就忘了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少年沈夏知的模样。即便有时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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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也看不清具体的面容，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讲，那道身影便越来越远。


    如今，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站在了面前。


    她突然很想哭，可唇角却缓慢地上扬，竟然有种很愉悦的感觉。


    “咳咳。”


    重重的几声咳嗦声把注意力拉回。站在楼梯口的程月蛮冲她扬了扬下巴，暗示她赶快跟上。


    懊悔着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走神，程蝶索性用上了跑的——反正除了程月蛮也没人能看见。


    沈夏知只觉得有一阵风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心口颤了一下，他并不在意，往后退了小半步。


    诡异的是，原本坦荡荡的路凭空出现了一个东西，让他一阵趔趄，怀里抱着的书噼里啪啦地落下。


    沈夏知懊恼蹲下，一本本地捡拾。


    而这些，程蝶全都没看见。


    收拾宿舍没用太多时间，小蝶让程月蛮不要帮忙，雷厉风行地给她展示了一套初三住校时学到的各种小妙招。


    她本意其实是想表示自己还算独立，可以程月蛮放心。


    哪知道程月蛮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可怜，好像女儿很快就要飞走，再也回不来。


    但到底孩子还是长大了，她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圈子，生长阶段撇不开一些注定的离别。


    给了生活费，充完了房卡，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程月蛮才不舍得戴着程蝶离开。


    “我是不是太黏人了啊？当妈的是不是得和孩子保持点距离，管太多会不会很烦啊？我看他们宿舍好几个家长都没来。”回去的路上，程月蛮嘴就没停过，一直在碎碎念今天的发现。


    可惦记着心事的程蝶哪能给她回应。


    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安慰的程月蛮，只好趁着红灯间隙瞥了眼副驾驶，然后被吓了一跳。


    “哭了？你竟然比我还舍不得小蝶。”


    “哪儿哭了，”程蝶嘴上抱怨着。可还是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也不算是哭，顶多是有了点雾气，她强行给自己安慰。


    但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的程月蛮可不放过她，非要让她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的花猫脸。


    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身体的反应永远比嘴还要诚实，


    程蝶没说话。


    程月蛮看出了什么，连玩笑也收敛了。


    归还了车子时，程月蛮特意留在老地方打包了几道程蝶爱吃的菜，带回去哄人。


    “你啊，比我这当妈的还敬业，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什么难过，姑且就当是小蝶吧。”


    程月蛮大度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乖乖坐下吃饭，“不过，真要是觉得担心，那就抽空过去看看，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你，你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这个念头程蝶也动过，不过她并不是想去看小蝶。


    程月蛮给她剥了虾，粘了酱汁，送到了她嘴边。


    “呐，看看可以，但也不要太久，人和人的关系要适当保持距离，看久了变成了监视，那也太变态了。”


    “……”沉默许久，程蝶才轻轻“嗯”了一声。


    到底还是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