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利勃然大怒，“你！”


    施予非老神在在，“诶，唤朕何事？”


    颜肖，“……”


    他又在用那种看芭蕾吗喽的眼神看她了。


    施予非坦然且优雅地微笑，坦然且优雅地转向他，“转账还是扫码？”


    颜肖，“……扫码吧。”


    施予非亮出收款码，片刻后，九开头的六位数到账提醒响起。


    “啊。”颜肖平静无波，轻轻叹息，“不好意思，错输成密码了。”


    施予非，“……”


    施予非后退一步。


    施予非拔腿就跑。


    她亦是有加入短跑为国争光的潜质。


    颜肖没动，挑眉看着她。施予非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黑短裤，跑得张牙舞爪活泼肆意，马尾辫一甩一甩，转眼就消失在了墙角。


    颜肖莫名觉得，特别像一只偷到鱼后夺路而逃的疯狂奶牛猫。


    和他记忆里那个怯懦无趣的小姑娘大相径庭。


    看错了吧。他甩了甩脑袋。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千面演员》的初次录制时间。


    综艺流程是先让大家自己抽一段剧本排演，评委进行点评和指导，再进入初舞台正式表演，两两对决，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第一轮就能刷下一半的选手，赛制残酷异常。


    签桶颇为传统，竹木制成，内藏竹签。施予非自会抱奶瓶起就会抱签筒，业务熟得不能再熟。她拿起签筒轻轻一晃，一根精致的竹签就掉了出来。


    如此顺利，想必老天垂怜，一定是个好演的片段。


    工作人员播放对应影视片段，施予非看着看着，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一段经典的港片《招妖撞骗》，讲得是香江富豪横死，江湖骗子伪作玄学高人，闯入灵堂妖言惑众、漏洞百出却又总能莫名其妙阴差阳错糊弄成功的故事。


    看着原剧中骗子老头一袭道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样子，施予非微微有点窒息。


    ……感觉有被针对到。


    于是她举手，礼貌提问，“可以重抽一次吗？”


    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施心瑶浅笑，“姐姐，抽到什么演什么，规则如此，总不好为你一个人破例吧？你抽到这个不想演，抽到那个不想演，难道要让节目组为你量身定做一个角色吗？”


    她笑意温婉，声音轻柔，仿佛自己是全天下最大的理中客，愣是把礼貌询问的施予非衬出三分无理取闹来。


    “说得好！”伴着一阵鼓掌声，评委之一柳筝迈进了排练室，“当演员的，不管什么样的本子递到你手里，什么样的角色给到你，都要演啊！拈轻怕重嫌东嫌西的，算什么东西，当什么演员？还不如赶紧回家，卖红薯！”


    “哦，是你啊，施小姐。”见着施予非，柳筝挑眉。纵然年华不再，红唇黑发的香江美人依旧气势夺人，“我识得你，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她上下打量施予非，眼底的轻蔑毫不掩饰，“名不虚传。”


    施予非都能想象那是些什么名。


    僵尸样的演技、暴龙般的脾气，还带资进组霸凌他人……


    香江艺人是出了名的敬业且内卷，柳筝更是上能扮天仙下能演乞丐、三根肋骨骨折声都不吭一声的狠人，圈内知名的拼命三娘。


    这样的演员，当然看不惯她。


    但施予非不卑不亢，勇于作死，“我一向认为，从别人嘴里认识另一个人是种很愚蠢的行为。”


    柳筝美眸微睐，“不知死活的嘴硬更是蠢出升天。”


    施予非直面风暴，“总不会蠢过被人当枪使。”


    柳筝怒极反笑，“好好好，我也是年纪大了，竟不知道新生代演员里还有这么有种的！”她一指显示屏，画面定格在骗子道士的脸上，道士胡子翘翘，显得格外滑稽，“有本事就去舞台上大杀四方，让我看看你的演技，到底有没有你的嘴皮子功夫厉害！”


    现场气氛仿佛炸弹凝滞，一触即发！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施予非连连摆手，状似退避，“柳老师别动怒啊，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孬种。在场众人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如打个赌吧！”施予非突施暗算，语气轻快又愉悦，“如果我本轮出局，我原地退圈！大女子说到做到！可如果我演得还行进了下一轮……”


    “你想怎样？”柳筝眯起眼睛。


    “那我赊您一把刀吧！吹毛立断杀人如麻的那种！包好用包锋利，送货上门哦亲~”施予非歪歪头wink，突然甜美.jpg。


    什么鬼？柳筝直觉有诈，但气上心头，她也是相当有种的大女子，“好！我就跟你打了这个赌！”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监视器后，节目组张导演，缓缓、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被金砖砸到了的惊喜微笑。


    当晚，《千面演员》先导片全平台直推，现世一小时就占据了热搜榜前几，流量大爆！


    【震惊！惊世赌局所为何？弱小如她竟大放狂言！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千面演员》先导片为您揭晓！】


    节目组官博下，十条评论倒有十一条是在骂施予非的，【就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蠢东西，还以为是在她一手遮天的剧组里呐？】


    【这也不演那也不演，也没见你演出过什么好登西啊（滑稽.jpg）】


    【补药啊！打什么赌啊自掘坟墓，你直接退不好吗还留点脸？】


    【丢人丢到香江同胞那里去了，唉。这样的无底线艺人能不能封杀啊？】


    【柳筝老师不要误会啊！大陆不全是这样奇形怪状的演员的！康康我们家心瑶，努力又自律，踏实有灵气，演啥像啥，入股不亏！】


    伴着腥风血雨的泼天流量，《千面演员》第一期直播，正式开始！


    首轮一共30位演员，分成15组同场竞技。果不其然，施予非和施心瑶一组PK竞争晋级名额。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在候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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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看见了牧澜。


    牧澜已经化好了妆，少年面庞俊秀，身姿单薄，着一袭宽大的素锦流银长衫，缩在候场室的角落里，唇色苍白，茫然无依，清澈脆弱得像春日结冰的湖泊，仿佛真是剧本里心血耗尽却又无力回天的少年帝王，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这小子演技这么好么……施予非不由自主心生爱怜，就像看到被丢弃的小奶狗，在路边嘤嘤哀鸣寻求保护，铁石心肠几乎都要融化。


    好歹坑过他一场，施予非拿了瓶水走过去。少年面上写满了无助和惶恐，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唇微微蠕动，似乎依旧在念诵着那些泣血的台词。


    走得近了，施予非这才听到他一直在喃喃着，“abandon、abandon……死嘴快背啊abandon放弃……不要放弃啊你还有机会不一定会挂科的没准儿瞎猫就碰上死耗子了呢咦嘻嘻嘻嘻abandonabandon放弃……”


    施予非，“……”


    她扭头就走！


    去他大爷的被丢弃的小奶狗！这种小傻狗，丢便丢了吧！


    很快便到了她们这组表演，施心瑶抽中的是清宫剧里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真心相待的倔强小白花，却被封建皇权无情碾压。


    剧本写得极好，背景雪花片片零落，帝王久违地进了冷宫，还给她带了幼时一起尝过的糕点。她和帝王相对而坐，扯一些家长里短，演一出暗潮汹涌粉饰太平。帝王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她倚在门口看帝王远去，知晓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离别也是最后一次相见。特写镜头对准她的脸，她怔怔的，眼泪和唇角的血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灯光渐渐暗去，这一场终于落幕，现场和屏幕前不少观众早已是泪流满面。


    施心瑶本就生得清纯娇弱楚楚可怜，和角色非常贴合。加之演技不差，氛围感也营造得十足，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很不错的表演，施心瑶，是吧？”主评委康郎翻看着演员卡，拿起了话筒，“昨天抽到选题，只有不到一天的准备时间，今天就能诠释得这么出彩，最后那一幕落泪的时候甚至有点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了。我看你才20岁，这么年轻，就能把痛苦诠释得这么地道，真难得。能问下你是怎么把握这种感觉的吗？”


    施心瑶声音有点哽咽，“谢谢……谢谢康老师厚爱，您谬赞了。我想，我的表演应该是来源于生活。我经历过很多……很痛苦的、没办法排解的事情，有段时间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但好在都过去了，我相信，这一切都会转化成我前进的动力，支撑着我成为一个更好的演员。”


    她唇角染血，漂亮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但依旧努力微笑，像风雨里最柔弱也最坚强的鹭草。


    弹幕里早已是哀嚎一片，【啊啊啊啊我的心肝我的宝儿，我的褂子我的袄儿！你是要疼死妈妈啊呜呜呜呜。】


    【5555我会永远仇视霸凌狗……施予非你伤了她的拿什么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