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谈飒在床上翻了个身。


    楼上打呼噜的声音如拖拉机启动，在耳边持续施工。


    谈飒知道这栋楼隔音差，却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系统：“宿主失眠了嘛？”


    指针即将指向12点，往日这个时候谈飒早就梦会周公了。


    谈飒拿起一旁的枕头盖在脸上：“好吵。”


    要不是为了免费地下室，她才不要买一楼。买个带阁楼的六楼，到时候住阁楼去，看谁还能吵到她。


    系统：“烦躁不利于培养睡意，我给宿主讲个睡前故事吧。”


    这系统还有点用处。


    谈飒闭上双眼，应了一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童话王国……”


    系统为帮助谈飒入睡，特意换了轻柔的语调。


    谈飒听着，慢慢有了睡意。


    “宿主，醒醒。”系统声音紧绷：“情况不太对。”


    谈飒刚睡着，被强行唤醒整个人晕晕的。身体轻飘飘，像喝了假酒。


    她甩甩头，逼自己快速清醒，同时伸手揉了揉眼睛。


    谈飒：“……”


    她动作猛地停顿，举起手臂僵住好几秒。而后重复抬手，放下的动作。


    两条软绵绵、粉白色的手臂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手掌与手臂融为一体，没有手指，两条腿从上到下一样粗。


    谈飒闭上眼再睁开，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她变成了棉花娃娃。


    404局的人没有找到张生，她倒是先入梦了。


    系统：“这次噩梦世界崩坏程度非常严重，噩梦主人已经失去自我，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谈飒不再纠结自身变化，扭头打量四周。


    她站在树下，身边有个绿色电动车。视线正前方是一家蛋糕店，门前摆放着色彩缤纷的蛋糕模型。


    世界还是现实世界的模样，没有变成卡通版。但整个地面不是平坦的，遥遥望去，忽高忽低，呈波浪式。


    她与蛋糕店都呆在波浪线的凹处。


    附近街道行走着打扮各异的棉花娃娃。


    它们戴着可爱的挂件配饰，有的穿鞋，鞋子和裤子连在一起，有的光脚走路。


    它们并未受到上下起伏的街道影响，走在上面行动自如。


    其中一个棉花娃娃从高处走下，谈飒看到了它的脸。


    没有五官。


    光秃秃的头摆在脖子上，像颗鸭蛋。


    鸭蛋察觉到她的注视，偏头看过来。


    谈飒连忙躲到树后。


    “呸。”吐掉口中的草，谈飒从地上爬起。


    这具身体太轻，双脚软绵绵的。


    走路如同踩蹦床，很难控制平衡。


    没想到第三颗噩梦种子构造的崩坏世界如此诡异。


    404局调查张生这么久，还没找到人么。


    鸭蛋离开了。


    谈飒从树后走出，向距离她最近的电动车走去。


    电动车刷着绿色的漆，车头处喷了个红色的简笔画笑脸。


    车尾处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字——笑了么。


    电动车有两个轮子，一个外卖箱，看起来与现实世界送外卖的车并无不同。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车头前竖着块显示屏。


    显示屏里有一个红色笑脸和一个三角图标。


    两个图标位置很近，用线连着，旁边写着10m。


    地图导航。


    根据距离可以判断三角图标代表的是前方不远处的蛋糕店。


    电动车的主人取蛋糕去了？


    系统见谈飒观察的差不多，开口道：“宿主，你没发现你这个娃娃有点绿吗？”


    有点绿？


    谈飒低头扫了眼衣服。刚刚只顾震惊身体形态的改变，注意力不在衣服上。


    经系统提醒才发现，她穿着绿色半袖长裤，鞋子也是绿的，印着笑了么logo。


    噩梦种子寄宿对象张生，是个外卖员。


    旁边的电动车是送外卖的，她穿的衣服是外卖制服。


    所以，她现在就是张生？


    “嘻嘻嘻——”


    一连串孩童笑声响起，但是周围空无一人。


    笑声尖锐侧耳，谈飒凝神倾听，发现声音是从外卖箱中传出的。


    她晃晃悠悠走到外卖箱前，声音更加清晰。


    “嘻嘻……嗡嗡——”


    谈飒打开外卖箱。


    一部手机亮着屏，正嗡嗡震动。


    “嘻嘻，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注意查收~”


    谈飒点开手机。


    系统松了口气：“吓死统了，还以为里面躺着个娃娃……这个手机好干净哦。”


    谈飒操控没有手指的手按亮手机，正中央一个偌大的笑脸占据整个屏幕。笑脸下方标注笑了么app。


    除此之外，手机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右上角记录着时间。


    8:12。


    笑脸处有个鲜红的1，谈飒敲进app——


    【第九十七单：请在四小时之内取走蛋糕店柜台处的草莓生日蛋糕，交给城西十三楼的小美女士。】


    【温馨提示：您还有三单达成百分百笑脸成就，可获奖金2000元。】


    【您是app优质骑手，有两次使用橡皮擦的机会。】


    【笑了么app，给顾客带来最优质的服务~】


    “梦境主人的渴望是获得最终奖金。”系统在谈飒脑子里播放慷慨激昂的纯音乐：“宿主大大加油，三单外卖而已，你一定能拿下笑脸哒！”


    谈飒正在思索为何送蛋糕时限长达四个小时，乒乒乓乓的音乐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所有想法瞬间烟消云散，此时只想掐死系统。


    系统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关音乐，闭嘴，缩起来假装不存在。


    这次崩坏世界很诡异，它怕宿主会害怕所以想调节气氛。宿主竟然不领情，249委屈，但249不敢吭声。


    谈飒走进蛋糕店。


    掀开水晶珠帘，香甜的奶油味飘出。


    蛋糕店装潢温馨，天蓝色的壁纸，湖蓝色的地板。左侧两张柠黄色餐桌和小兔子形状的圆凳靠墙摆放。


    右边是一扇橙黄色的圆形拱门。门侧一方大约三米长的柠黄色柜台摆放着一束盛开的鲜花。被风吹落的花瓣慢悠悠飘向扎着大大红色蝴蝶结的蛋糕盒。


    店里没有客人，柜台后也没有店员。


    谈飒走到蛋糕盒前，扫了眼盒上打印的订单——美食店长特制草莓生日蛋糕，下单人：城西十三楼小美女士。


    信息核对无误，谈飒看向橙黄色拱门。


    “请问有人吗？柜台的蛋糕我取走了哦。”


    没人回应。


    指针行走的哒哒声传来，谈飒在花瓶后看到一个迷你版闹钟。


    闹钟表盘贴着纽扣状的两只眼睛，时针指向八，分针指向二十。


    像嘴角下垂的嘴巴，与眼睛组成一张不太高兴的脸。


    系统颤颤巍巍说：“我们快走吧。”


    指针行走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骤然加速的脚步声。


    249平时连恐怖小说都不敢看，此时很怕门里会突然冲出奇怪的东西。


    “嗯。”


    谈飒放下闹钟，打量蛋糕。


    蛋糕大概六英寸，粉色蛋糕盒上画着颗颗饱满红润的草莓。


    没有手指，谈飒只能伸出手臂穿过包装盒绑带，试探性抬起蛋糕。


    绑带很结实，她可以挎着蛋糕走。


    还好身高没有变化。若变成娃娃大小，就要想办法背蛋糕了。


    挎比背强许多，但谈飒还不能完全控制好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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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糕比想象中重很多，腿微微弯曲，谈飒担心棉花做的腿会承受不住重量，跪倒在地。


    必须尽快将蛋糕放到电动车上。


    谈飒急匆匆离开，没看到原本摆放蛋糕的位置有团红色污渍。


    电动车速度很快。


    原本谈飒担心在波浪状的路面开不起来，没想到电动车毫不费力的穿梭街道。


    谈飒沿着导航规划的路线行驶，一路上没碰到其他车。偶尔路过几个棉花娃娃，全都长着没有五官的鹅蛋脸。


    小美家离蛋糕店不算远，她开了十五分钟，还有500米就到了。


    这条路靠近湖面，湖面波光粼粼。谈飒顺着湖面向远处看，对面是架多拱桥。


    一共六个拱圈，拱脚前停着三艘弯弯的小船。


    像一排笑脸。


    谈飒收回视线。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笑了么app的图标。


    这暗示了什么？


    蛋糕店不太正常却没有发生危险。或许真正的难点在小美身上，笑脸成就百分百，意思是让得到餐的顾客露出笑脸吗？


    谈飒站在小美门前，仔细看了下订单。


    没有备注不能敲门。


    她按响门铃。


    门缓缓打开。


    一颗鸭蛋……一颗头探出来，依旧没有五官。


    她垂头又抬头，随后打开门：“请帮我放在桌子上。”


    谈飒不太想进屋：“我的鞋子很脏。”


    小美歪头：“没关系，请帮我放在桌子上。我手里拿着东西不太方便。”


    小美左手攥着钢刀，右手攥着钢叉。


    刀刃锋利，叉头尖锐，一齐闪着寒芒。


    谈飒微笑：“好的，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请给个好评哦。”


    将蛋糕安全护送到小美家餐桌，谈飒琢磨笑脸成就到底该如何达成时，耳边响起小美轻飘飘的嗓音——


    “你弄脏了我的蛋糕。”


    刀刃贴着耳朵划过，凉意激的谈飒眼眸微眯。


    小美移速很快，刚刚在客厅里侧，转瞬就到了门口。


    谈飒弯腰躲开对方疯狂的攻击：“蛋糕不是好好的么，哪里脏——”


    她视线一凝。


    蛋糕盒软化变形，鲜红色顺着缝隙流过桌面，一点一滴落向地板。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


    谈飒怀疑小美在搞鬼。


    她保护一路，累的整条手臂发麻的草莓蛋糕突然变成血腥蛋糕，蛋糕主人还想把她当成蛋糕切。


    谈飒受不了。


    她躲开戳向眼睛的叉子：“我送来时完好无损，你就算不想给好评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


    小美怒吼：“你赔我的生日蛋糕！”


    她快速冲过来，谈飒一个横劈——轻飘飘的，仿佛给小美脖子挠了个痒。


    谈飒：“……”


    她恨棉花身体。


    小美胡乱甩刀，谈飒躲闪不及，手臂被划了道口子。


    不疼，但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消散。


    系统尖叫：“宿主小心！你现在与娃娃融为一体，娃娃损毁，现实世界中的你会出事的！”


    谈飒躲开划向喉咙的刀尖，趁小美来不及收回刀叉，猛地向她撞去。


    同为棉花娃娃，小美速度虽快，但力气和谈飒差不多。


    她摔了屁墩，刀叉落在地上。


    谈飒松了口气，走过去捡起刀叉，回来时看到小美的脸在抽搐。


    小美面部扭曲，像一团皱巴巴的布，而后突然蹦出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


    纽扣状的眼睛瞪得溜圆，嘴角像挂了两个秤砣，向下狠狠咧。


    露出了一个潦草的愤怒表情。


    【嘻嘻……您获得了一个怒脸。顾客小美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垃圾的骑手，是否重启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