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商议完，裴昭就让其他人离开了，只留下赵崇枫一人，四目相对，在无形的威压之下，赵崇枫最先受不住开了口。


    “王叔，您有话直说便是，侄儿都听着。”


    裴昭：“没事了，你回吧！”


    赵崇枫：“嗯？”


    赵崇枫瞪大了双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威严不苟言笑的王叔会有如此形同耍人的举动。


    不是说有话要问吗？留下来又让人回去，什么情况啊？


    是有他没想到的用意，还是表面意思耍他玩？


    “回……回去？”赵崇枫在心中呐喊叫嚣，面上却一派平和，很是镇定，不死心追问道：“王叔不是有话问我吗？”


    “原本是，现在没有了。依我推测，不出七日，蒙国那边必定派人过来求和，我已提前去信上京征询你父皇圣令，议和一事由你全权主导，你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吧！”


    裴昭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赵崇枫那点小动作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到底是邕国的花朵，有他在旁督促不怕出大问题，多给机会锻炼一下总归是好的。


    他拍了拍赵崇枫的肩膀，语重心长叮嘱道：“事关邕国的利益，大胆去做，三日后将你草拟的议和文书给我看看，索赔条款至少五条，可明白？”


    “明白。”


    赵崇枫重重点了点头，剧烈的心跳仿佛要脱离本体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裴昭会将如此重要之事安排给他，同时心里也存了不小的担忧。


    他问道：“父皇会同意吗？”


    “他会。”裴昭笃定回答，“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让你做，你就好好做，不管陛下同不同意，都不影响你从中取得的收获，瞻前顾后只会一败涂地，不开始，谈何结果？”


    赵崇枫闻言心头一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体内疯狂生长，将笼罩在他心头的迷雾撕开了一道口子。


    光照进来了，前路也比以往更清晰了些。


    是啊！


    没有开始的勇气，假设再多都不会有任何结果，即便上京那边有人从中阻挠使他错失一次历练的好机会，他也能从拟写议和文书一事中缕清楚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或许还能得到王叔的指点，怎么考虑都是他赚翻了。


    “崇枫，你要清楚裴家只忠于君主，永远不可能站队任何一位皇子，能从中学到多少本事端看你自己，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你的身份正好适合这份差事，仅此而已，你可明白？”


    “侄儿明白。”


    赵崇枫向裴昭郑重行了一礼，感激之意不在言语间，行动自会证明。


    裴昭意会摆了摆手，赵崇枫便昂首挺胸离开了。


    北境之事一了，上京城迟早也会乱起来，裴昭幽幽叹息，望着薰炉袅袅香烟，眸色渐深。


    赵崇枫与裴昭谈完话之后，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忘记吃饭还是小事，熬到大半夜不睡觉才是最主要的，拼命程度连谢鹏都害怕，怕他猝死，怎么劝都没用。


    好在只是两三日，还不至于熬垮了身体。


    三日后，赵崇枫顶着一双大黑眼圈，拿着新出炉的议和文书兴冲冲找裴昭，叔侄俩在书房中讨论半日，终于将文书内容定下了。


    裴昭道：“蒙国那边传来消息，已有使臣队伍朝边境来了，掌权的大族大部落各派一人，各有各的算计，事情不好办，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侄儿受教了。”


    赵崇枫在几个兄弟中算是有脑子的，但与裴昭相比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经此一事，他对裴昭的厉害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贵的出身给予他无限的权利，而他在享受富贵与其他人尊重的同时也很容易被人蒙蔽，慢慢变成为一只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


    洋洋自得，不知所谓。


    而他若想上位，成为兄弟几人中的头一份，光凭他以往的布局还远远不够，太弱了，成长的速度也太慢了。


    这个意识是在他身中毒蛊后，南行一趟所悟出来的现实。


    因为他弱，从小到大都在隐忍，受人欺负；因为他弱，命悬一线时连亲生父亲也不愿意屈尊施以援手，冷眼旁观，任由他自生自灭，苟苟谋求生路。


    相比之下，苗疆几人以及镇北军中众人的态度可以说很好了。


    他们只是懒得理他，虽说没多少尊重，但也从未有过任何贬低侮辱的言辞，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要他的命，甚至好几次身处险境还是颜朗他们救了他。


    赵崇枫并不认为自己是好人，私底下也做过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但一码归一码，知恩图报亦或是利益交换，他还是能区分开，谁能用，谁又可信，他也清楚。


    想通那些弯弯绕绕的问题，赵崇枫做事越发勤恳，军中但凡与他有过接触的人无一不夸赞。


    赵崇枫那边发生的事情卿月他们不清楚，也没有打探的欲望，北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正计划着是去上京城还是直接回苗疆呢！


    “圣女，反正活已经干完了，这边没我们什么事，直接回苗疆得了。”


    清枝随意地撕扯干药材，按照品类将药材打包分装，等离开北原城时一块带走，“战事到哪一步镇北王都有写折子送去上京城，考皇帝应该很清楚，根本不需要咱们特意跑一趟复命，再者不是还有他亲儿子在吗？有事问赵崇枫不就行了？”


    颜朗好歹做过一段时间的卧底，眼界和见识要比清枝高，想的也更多一些，当即阐述了不同的观点。


    他道：“你不懂就别瞎指挥，战是一起打的没有问题，但任务是各自接的，镇北王、赵崇枫和我们，三方不同的团体，他们回禀是他们的事，我们没有复命，接的任务就不算完成，没闭环呢！”


    “再说了，你觉得老皇帝会如此轻易就放我们离开吗？他巴不得我们留久一点，能乖乖充当他的刀更好。”


    颜朗的话直击重点，说的清枝无法反驳。


    沉默片刻后，她还是不服气小声嘀咕了一句：“得，我不懂，就你懂还不行？哼！”


    她说的小声，奈何大家靠得近，颜朗与卿月耳聪目明，想装聋都难。


    颜朗很无语，死鸭子嘴硬也不过如此了，换作以前他还会跟清枝斗斗嘴，经历了蒙国卧底近一个月后，他成长了许多，看待问题的方式已经慢慢改变了。


    与其浪费时间跟清枝斗无意义的嘴，还不如多干点正事或者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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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卿月增进感情来的实在。


    正在这时，卿月开口一锤定音，说道：“这两日我找机会与镇北王谈谈，若无其他安排，我们便动身去上京城吧！”


    “好！”


    “好！”


    她的话颜朗和清枝都没有意见，一个比一个应的痛快。


    颜朗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提醒卿月道：“月儿，我听说蒙国派了使团过来，这两日抵达北原城，你要找镇北王还是尽早吧！过两日他估计没时间管其他了。”


    “使团到访可是为了议和？我找王爷是为了辞行，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提点，不多说，也不会耽误他的时间，倒是不打紧。”卿月边说边折了一截草药放进嘴里嚼巴嚼巴，眉头皱，迅速吐了出来，“好冲的味道。”


    颜朗见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不动声色递过去，卿月自然而然接住漱口，转眼间，空杯子又回到颜朗手中，满上重新递回去。


    他俩一递一接，动作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自然流畅，清枝幽幽瞥了一眼，没太大反应，毕竟这种小场面她从小看到大，都是阿朗做惯的活，阿朗不在，才轮到她做，说起来，还有点小羡慕呢！


    讨厌的阿朗，哼！他天天往外跑不回来才好呢！


    等卿月缓和好，颜朗才接话，说道：“明面上确实是来议和，他们如今国力四散，而邕国刚打完胜战士气大振，粮草军备皆不缺，两军实力对比之下，明显镇北军占上风，继续打仗他们只有挨打的份，议和还能安安稳稳内斗。”


    颜朗嗤笑，面上是明晃晃的嫌弃，他挺讨厌蒙国人的，欺软怕硬又粗鲁野蛮，看到都烦。


    他见卿月对这些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不过，听说他们来的人还蛮多，代表了蒙国不同的势力，各怀鬼胎，恐怕来者不善，还要看邕国这边派谁去谈，有没有能力压制住他们，为邕国争取更多的利益。”


    卿月他们不了解两国议和的章程，只知道上京城有个叫鸿胪寺的部门，专门负责接待外国使团，就是不知道位于千里之外的边界处，两国议和归不归他们管？


    “有地位，有能力，有魄力，还要压得住对方，啧啧，那肯定是镇北王亲自上，别人办不到。”


    清枝信誓旦旦发表自己的看法，还自顾自点了点头认同自己，还没等她高兴够，便听颜朗说道：“其实还有一人也挺符合条件的。”


    “谁啊？”清枝问。


    “赵崇枫啊！”


    颜朗与卿月对视一眼，笑道：“你忘了？他是老皇帝的亲儿子，邕国的安王爷，他的身份足够唬人。”


    “他能和镇北王比？”清枝呢喃。


    “他们各有各的优势，为什么要比较，合作不好吗？”


    卿月随口接一句话，声音温和，“镇北王是帅才，统管镇北军和整个北境大小事务，乃举国皆知的战神，蒙国来的那些人还真不值得他亲自谈判。陛下应允的前提下，由赵崇枫主导谈判的可能性很大，他也不差，只是缺乏历练，能接下这份差事对他而言利大于弊，做得好就是载入史书的大功绩，别说他了，京中那几位估计也蠢蠢欲动。”


    “原来如此。”清枝摇头晃脑，恍然道：“看来赵崇枫还挺厉害的，有两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