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冬思岚换好衣服缩进被窝里。


    手机屏幕亮起，她登上某音。


    首页的视频循环播放了无数遍，她也没勇气切换。


    消息上的99+仿佛有无穷的魔力排斥着她的手指，冬思岚几次也没能下去手。


    她在犹豫要不要隐藏视频，摆脱那些骂名。


    但是好像隐藏了就像她认输了一般，她有一百个不情愿！


    冬思岚惆怅的叹气。


    她看都没看便觉得不舒服，不知道迟延看了多少，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应该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吧？


    迟延拉黑她从来没超过三小时。甚至有过前一秒拉完，后一秒就拖了出来的情况。


    冬思岚发了个表情过去，先探探风水。


    表情包转了两个圈——过去了！


    很好！


    冬思岚嘴角勾了勾，发了两个字过去“谢谢。”


    简言意骇。


    她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再打些什么字。


    迟延的备注在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足足等了半分钟，消息才到“你自己想过报警吗？”


    “报了。”


    对面立刻弹了一个视频过来。


    冬思岚接通，屏幕里黑黑的，她这边也黑黑的。


    红色的挂断亮着，昭示着并非黑屏。


    但这样也够了。


    迟延摸摸鼻子“我还以为你傻到不知道报警，今儿傍晚是什么回事？”


    “我……”迟延止住话夹，侧低着头“你那是不是又发生什么没告诉我？”


    冬思岚想了想“现在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刚看见评论的那一瞬间她是懵的，但，关了手机忙起事来——也就那样。


    网络是无形的，隔着屏幕，她找不到对打的目标，


    那种感觉像一拳打进缥缈雾中，被柔所克制。


    反过来，也是一样。手机一关，他们再怎么吵也传不到她耳朵里。


    别管古人云什么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淹死你，首先你要找得到我，还能吐我我身上才算。


    “是吗？”迟延摸着下巴，继而轻轻哼了一声“竹格是怎么回事你还没和我说，他和你弟弟都被你开了？”


    “竹格留下了。”说到这，冬思岚也想起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的竹格联系方式？”


    两方半晌没说话。


    迟延“这不重要。我不还有你弟弟联系方式吗？话说也是，你弟弟来这儿你竟然没认出来。”


    “可是你也没认出来。”冬思岚顿了一下，嘟囔“人还是你面试，放进来的。”


    迟延登时红温“我！”


    冬思岚都没见过几次的人，迟延更是屈指可数，更何况上次见面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七年！


    “我的问题。”但迟延还是道。


    可惜他只认怂那么一瞬间，随即恶狠狠道“谁让某人通知都没通知我，就让我面试人。说请吃饭也没让我吃着！”


    “……是你自己跑了！”冬思岚晃晃手机强调“我可是有聊天记录为证，你别诬陷我！”


    迟延调亮了手机屏幕，漆黑的夜里渐渐看清了他的脸部轮廓。


    棱角分明，很帅的一张脸，但是现在一副欲言又止，无语至极的模样，每一秒的迟疑都在质问：你一点数没有吗？


    冬思岚还真的一点没有“我还想问你了，说好了一起吃晚饭，结果面完你就跑！你买了多少菜你不知道吗，我从那天晚上就开始吃，一个人吃两个人的菜，它到现在都没吃完！再不吃完都要坏了！”


    冬思岚竖起两根手指斥责他。


    想着那一冰箱的东西，冬思岚头都大。


    她要是会做饭那倒好，偏偏……！


    眼瞅着两人又要有对呛的架势，却不知道话里那个词取悦到迟延了，他扬扬眉，服了软“明天还有一个会，晚上和他们聚一聚，后天就回去了。”


    他的话就好像在说，没事，等我回去和你一起解决一样。


    一如七年前。


    不管是吃不完的菜，还是她经历的一波小规模网暴，他都可以陪她一起度过。


    冬思岚忽然的安心了，孤军奋战到底是难捱的，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


    但有迟延就不一样了，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是彼此最强劲的左膀右臂。


    近几年迟延出差越来越频繁，事业蒸蒸日上，在业内也越来越来名望。


    她曾想过，顶峰相见这种话只适用于未成之时，勉励之话。


    再好的朋友，也终会有分离的那天。


    现在嘛……


    “谢谢迟哥。”冬思岚一本正经，拿腔作调。


    冬思岚越正经，迟延反而不习惯，他揉着发红的耳朵“你，这真是太阳大西边出来了，听见你说两次谢谢！”


    “下次能别干需要谢谢我的事吗？”迟延紧随着说道“但欠我的那顿饭还是要补的！”


    停了下，想起冬思岚一请吃饭就是团建，迟延补充道“单请，单请我。”


    “小意思。”冬思岚比了一个OK“那就静候迟哥归来了！”


    挂了电话，冬思岚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继续昨天被耽搁，没能做的事——刷墙。


    竹格来的时候，冬思岚正一眼看说明，一眼看腻子。


    “岚岚姐。”竹格明白了，昨下午外墙被写的太难看了，她要重新刷一遍。


    但。


    “岚岚姐，不用刷腻子，直接刷漆就行。”他走过去，拿起抹刀。


    他还没刷过墙，掂量着抹刀觉得挺新奇的。


    两个抹刀相互剐蹭，沙沙的响。


    “？”


    “哦，我这店开好些年了，墙面不行，得重新刮了。”


    “这墙不才刮过吗？”竹格懵了。


    他话落下，轮到冬思岚懵了。


    他指的该不会是迟延刮的那两下吧？


    冬思岚摆摆手，不等着说话，竹格拉着她出去看。


    一体通白的墙，


    指的还真是迟延刮的那两下。


    不过不是两下，是亿下！


    他把她整面墙都刷好了！


    冬思岚走上前，这才意识到迟延东刮一下，西刮一下是为了先盖住血迹。


    别人往她院子里扔死猫，流淌的血迹。


    冬思岚看着半晌不说话，手靠在墙上，心里沉沉的，眼眶也发酸着。


    她仿佛看见迟延面对整面墙的焦虑，看着那点血迹，对整个世界都充斥不满。


    迟延说——我就走了五天！


    他想戳着她脑门骂她，连怎么骂，骂多久都想好了！看她垂着头，


    又，噤了声。


    冬思岚轻轻叹了口气，她真的欠了迟延太多，她这辈子都还不上。


    “岚岚姐。”竹格试探出声“虽然昨天墙面被红漆兜头泼了，但应该不用重新刷腻子吧？”


    是的，不用。


    冬思岚摇摇头，去外面看了一眼。


    上面的红字已经看不清多少了，一桶的红漆泼过去，墙上只余整面赤红。


    她目光下移，看见了歪躺、写着‘一百米内有警局’的木板子。


    上面滴落了好多红色的小点，好像要把字盖住了。


    冬思岚扶起，重新倚回墙边。


    像是觉得不够，她去仓库里翻出来了长钉子，拿着锤子把它钉上墙上。


    木板子是黑的，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它也是红的，被恶意抹刷，湿淋淋的痕迹，是红色唾沫。


    不是所有红色都代表着正义。


    “我去买漆。”冬思岚低声道。


    迟延明天回来，她得在迟延回来前，至少先把红漆盖住。


    为此，冬思岚搬出来一个超级无敌大风扇。


    偏偏，冬思岚想得好，事却不遂人愿。


    迟延说明天回来，临近傍晚便一脚踏进了店门。


    冬思岚听着门口咕噜咕噜的滚轮声，当即汗就滚了下去。


    抬头，正看见迟延拖着黑色的行李箱，风尘仆仆走了进来，直奔店内。


    两步，和超级无敌大风扇脸对脸。


    迟延被风吹的凌乱，回头，看着了冬思岚。


    “……”怎么和上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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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回一样言而无信。


    冬思岚一手擦着汗，另一只手颤抖着滚轮往墙上推。


    她貌似昨晚才说没事瞒着他……


    迟延抬头，看见了粉红、湿润的墙。


    再看那个风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怎么不冻死你？”迟延扯着嘴角“我真听了你的鬼话！”


    冬思岚擦着专为心虚而流的汗，尴尬一笑。


    这事不怪她，这事真不怪她！


    主要是……她也没想起来啊！


    昨天从警局出来天都黑了，她上哪留意去？！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善于观察的人……


    不然也不至于迟延把墙刷好了，她都不知道。


    迟延冷哼了声，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下意识回头。


    “迟哥！”竹格惊喜道。


    他白棉手套上湿漉漉的，在围裙上一蹭一条白印子，竹格双臂展开，要去抱迟延“迟哥，好久不见！”


    迟延敷衍的抱了一下“发生什么了？”


    竹格把昨天发生的，从头到尾，娓娓道来。


    冬思岚蘸着漆，装死一般拿着滚筒默不作声缩在角落里偷偷刷，能多刷一点是一点，能多盖一点是一点。


    到时间下班了，迟延听完就让竹格先走了。


    自己蹲在冬思岚身边，不说话，就蹲着。


    “……”


    冬思岚把滚筒塞到他手里“谢谢。”


    “……呵。”迟延被气笑了“你真要点脸。”


    “确实要。”冬思岚诚实回。


    三个字，迟延顿时哑口无言。


    他看着滚筒，还是没再说些什么“行，我刷。”


    他把冬思岚的围裙扯下来，往自己身上系，冬思岚还是原模原样的蹲着，仰头看他。


    “怎么，被我帅迷糊了？”迟延大言不惭。


    “没。”冬思岚道“在想怎么犒劳犒劳你——您老人家。”


    “我要吃火锅。”滚筒在白钢桶里蘸了蘸，迟延道“你去洗菜吧。”


    他皱皱鼻子“这味怎么这么刺鼻？”


    “……”可能是昨天红漆气味大。


    她默不作声要溜。


    蹲着，半条腿撇了出去被迟延及时薅住了衣服“等等，手机。”


    冬思岚愣了一下“什么手机？”她摸了一下兜。


    手机边角刚露出来，她想起来了“哦！要我帮你拿手机是吧？”


    她把手机往里塞“给我吧。”


    “别装糊涂，我要你手机！”


    冬思岚抹一把脸“某音我卸了！”


    “没关系，手机号也能登。”他微笑“你最好不是发了什么把我屏蔽了！”


    冬思岚呵呵一笑，双手起势“我可什么都没做！天地可鉴！”


    冬思岚把更为详细的一版说了出来，打着哈哈又道“就这样，也没什么其他的了，某音……”她的手推搡着迟延手机“就不用登了吧。”


    迟延又不是没上过网“反正也没什么，我登一下怎么了？总不会你私信爆了怕我看见吧？”


    “……”


    冬思岚汗流浃背了。


    她倒不是真怕迟延看见。


    但迟延战斗力太强了，她怕他对上线，几天几夜啥都不用干了。


    况且……


    她这儿宠物粮快吃完了，还想让迟延再帮忙配点呢……


    他对线，猫是要饿肚子的。


    冬思岚脚趾抓着地。


    忽然，噔楞一声，手机从兜里掉下去了！


    屏幕有感似的亮起，迟延眼疾手快就拿走了。


    “……”完。


    冬思岚被迟延推着肩膀打发走了。


    边看边刷，半个小时后找到她，对着她宣布一件事“以后，你的账号，我运营。”


    他把她的手机扔了回去“你要么玩我的号，要么重新开一个。”


    冬思岚沉吸一口气“那……能先帮我把宠物粮配好吗？”


    “……？”迟延脸一黑，折了回去。


    “那个，给毛毛也配一点！”冬思岚喊道。喊着，声音越来越低“毛毛的，比较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