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鹭飞得老远老远，整个河岸都回荡着它的哭泣声，惊起不少鸟类出来围观


    小珍珠鸟站在桥洞底下，看着夜鹭逐渐消失的身影，默默吞了吞唾沫。


    “这可怎么办。”言言求助地看向司景策，“它其实是一只挺好的鸟，但我真的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司景策也没想到这只夜鹭的执行力会这么强，恐怕这片湿地保护区的传说又多了一条。


    有一只和珍珠鸟谈恋爱，还会写“要吃鱼”的栗鸢，还有一只会写“我是大蟑螂”的夜鹭。


    “明天再道歉得诚恳一点吧。”司景策叹了口气，“看看这几天能不能多捉一些鱼，努力努力包了他一个星期的口粮。”


    也只能这么干了。


    言言听见捕鱼，兴奋起来：“但是哥哥会捉鱼了耶，我们不用愁吃的啦。”


    司景策“嗯”了一声：“我们还差一点工序。”


    人类的内核实在令他无法接受直接吃生鱼，言言也被他养得格外娇气，对于这种没经过处理的鱼肉，珍珠鸟也咬不动。


    万一吃生鱼吃出了点问题，在野外可是个大麻烦。


    “我们要去瞧一瞧工作人员设立在这边的驻扎点，让他们帮我们处理鱼肉。”


    司景策不会飞，两只鸟也不明确驻扎点离这里有多远，言言思索片刻：“那我先去探探路。”


    他向司景策保证：“我会主意自己的安全的!”


    也只能这样了。


    司景策再三交代言言，遇到危险就赶紧躲起来，不要想着硬刚。


    言言拍拍胸膛：“我不会这么笨哒!”


    于是司景策站在桥洞下，忧心忡忡地看着言言往北方飞去。


    不过半个小时，珍珠鸟就飞了回来。


    他刚落地就跟着司景策汇报：“找到啦，离这里还挺近的。”


    来回半小时，如果是脚程的话可能得多花点时间，毕竟中间还有河流的阻挡，司景策光靠走路无法穿行，得绕路往桥上走。


    现在天色还早，司景策收拾了一下，让言言在自己的头上站好，叼着鱼含糊不清道：“那我们直接走吧。”


    嘴巴里的鱼分量不清，司景策走一段路程还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倒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绕路的时候居然还看见了夜鹭所说的适合居住的陡峭山壁，司景策估量片刻，离地差不多八米的距离有一个小平台，上方以及左右都有个凸出的山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庇护所，恰好能遮挡风 雨。鸟窝定居点就是这儿了。他在这里留了个记号，以免忘记过来的路，继续往北前进。


    途中言言偶尔会飞到空中，观察两只鸟有没有偏离路线


    过了晌午，司景策终于抵达目的地，看到一间小屋子，开着的窗户从里往外冒出白色的蒸汽，以及久违的饭香味。


    司景策带着言言走到门口，把鱼放到地板上，用嘴敲了敲门。


    里面本来还有人类炒菜的声音，听见敲门声后，里面安静片刻。


    司景策又敲了敲门，这时，房门打开了。


    驻扎在这里的人类把门打开，怎么也没看见敲门的人，他忽然低头一看，瞧见了一只栗鸢乖巧站在门前。


    栗鸢的头上还顶着一只珍珠鸟，脚边放着一条鱼。


    工作人员：?司景策冲他叫了一声。


    人，你能帮鸟处理一下午餐和晚餐吗?


    他已经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晚上在这儿值班的时候，确实会碰到一些小动物过来串门……但还真没见过这种场景。


    栗鸢、珍珠鸟、鱼。


    啊??工作人员不由地想到同事跟自己说的一件事。湿地保护区每年开春都需要进行生物多样性监测，也就是要调查动植物种类、数量及分布，追踪候鸟的动态。今年监测结果出来，栗鸢族群里的一只鸟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有一只不会飞的栗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也不知道这只栗鸢是怎么活这么大的，出于对自然界的尊重，他们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干涉，但是悄悄观察起这只栗鸢的动态…越观察，越令人震惊。


    一开始这只栗鸢精准找到来湿地钓鱼的人类，等着吃鱼，解决自己的三餐。


    接着就是每天偷偷跑去看珍珠鸟……起初他们还以为这只栗鸢是想去捕猎，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看见这只鸟认真收集起种子，送到了一个珍珠鸟家庭前，并且带走了其中一只准备出窝的珍珠鸟。然后……他们就见两只鸟谈起了恋爱。


    所有同事都惊了，还请了专家分析这一种行为，也没分析出什么东西。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名工作人员虽然不在场，但听好几个同事都在谈论，如今看到一只栗鸢敲门，头上还顶着标志性的珍珠鸟，实在是没忍住深吸一口气。


    工作人员小心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司景策指了指地板上的鱼。工作人员：“是送给我的吗?”面前的栗鸢居然摇了摇头。


    哦，想起来了，这只栗鸢每次都会要求钓鱼佬把给他投喂的鱼弄熟。


    “我知道了，你是想吃熟的。”工作人员心情复杂地把鱼捉起来，内心格外纠结。到底要不要给他弄熟，好像不太好，但是这个鱼又应该是栗鸢自己抓到的……他神情恍惚地把鱼拿进屋里，栗鸢和珍珠鸟就在他身后跟着，看着他煮鱼。


    工作人员迅速地将鱼处理干净，用清水煮了一遍，没放调料，熟得差不多了，就把鱼捞起来，放到盘子里他过了一遍冷水，以免两只鸟被烫到，紧接着就看见栗鸢熟练地挑出鱼刺，把鱼让给珍珠鸟先吃。……你们两只鸟，真的是够了。


    从同事嘴里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一回事，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把两只鸟拍下来，发到了单位大群中。司景策和言言很快把鱼吃了个干净，接下来一天大概都不需要再进食了，回去的路上再采些能吃的野果，给言言当夜宵就行。栗鸢表示很满意。


    自己会捉鱼了，也找到适合的新家，新家附近有河流，还有人类驻扎点，可以帮他把食物弄熟。


    就是这个工作人员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一只保持着一副震惊的表情。


    离开这里之前，司景策和言言还喝了一碗干净的水。


    他站在门口，冲工作人员叫了一声。


    谢谢，我明天还会来的。


    工作人员感觉背后一凉，有一种被黏上的感觉………


    回到新的驻扎点，夜幕即将降临。


    “今天是没办法准备建鸟窝的材料了。”司景策看了一眼天色。


    头顶上的言言轻而易举飞到了新家上，打量了一下环境："感觉这里比桥洞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司景策，见栗鸢爪子和翅膀并用，艰难往上爬。


    好狼狈的哥哥……


    栗鸢的勾爪尖锐，离地八米的距离，倒是攀爬得比人类轻松，等司景策终于爬了上来，两只鸟贴在一起，一同看着远处的风景。湿地保护区一望无际，最远处甚至能看见城市的灯火，与星辉互相交映。黑暗中的言言眼睛亮亮的，找了司景策身上最柔软的羽毛，埋了进去。“这个离地距离倒是可以试着学飞了。”言言道：“哥哥啊，再不会飞，我们的鸟窝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建好。”司景策：“…我努力，明天就开始边找树枝边练习。”


    “我们不急，要慢慢来。”言言道：“大部分鸟鸟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好鸟窝的。”


    司景策忍不住笑：“但是我怕你冻着了。”


    言言又往司景策的羽毛里缩：“我才不怕冷呢。”


    哥哥的羽毛这么软，还有翅膀当被子盖，就算条件再艰苦，他也一点都不会被风寒侵袭!


    ……


    第二天一早，言言从峭壁上飞了下去，在地上看着栗鸢自由落体，滚到了草丛里。


    所幸没有受伤。


    两只鸟先是钓了几条鱼，接着言言找到了一只麻雀，询问道：“你有没有见到过一只夜鹭，头上两根繁殖羽像触角的那种?“


    麻雀道：“见到了呀，他在前面捕鱼呢。”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言言让司景策挑了一只最肥美的鱼，一块去给夜鹭道歉。


    过去的时候，夜鹭站在木栈道的杆子上，看着远处发呆。


    “夜师傅。”


    言言飞到栏杆上，组织措辞，却见夜鹭转了个身，留给他一道凄凉的背影。


    珍珠鸟又飞到夜鹭面前，蓝白色大鸟再度转身，根本不想看见他。


    言言只好扑腾着翅膀，强行站在了夜鹭的尖嘴上。


    夜鹭：….…


    夜鹭试图把他甩掉，没甩成功。


    “我今天是来跟你道歉的。”言言诚恳道：“不小心误会了你的确是我的过错，我也不是有意想让你在人类面前出丑的，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段时间我和哥哥都会帮你捕鱼，包你很长一段时间的饭。”“这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吗?”夜鹭悲愤道：“我的同类，靠伪装企鹅混进动物园吃鱼，而我被人类嘲笑是大蟑螂，大蟑螂!”


    言言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它，夜鹭族群的大蟑螂形象已经火遍全网………不单单是它一只鸟的问题。


    见要谈不妥了，司景策把嘴里的鱼往地上一搁。


    “我是不会原谅人类的，也不会原谅栗鸢和珍珠鸟的。”夜鹭边嚎边偷瞄了一眼地上的鱼。


    言言装作没看见。


    “你们不要妄想用一只鱼取得我的原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夜鹭鬼鬼崇崇伸长脖子。


    言言继续装没看见。


    夜鹭迅速把鱼叼进嘴中，一口吞了下去，“真好吃啊。”


    “鱼怎么不见了。”言言故意四下寻找。


    司景策也颇为配合：“是啊，刚刚还在这里。”


    “没有办法了。”言言遗憾地对夜鹭道：“本来准备了一只很好吃的鱼表示我的歉意，可是鱼突然没了……我只好明天继续再捉一条鱼来见你了。”


    夜鹭扯着嗓子大喊：“你以为我会因为一条鱼而原谅你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给夜鹭送完鱼，言言和司景策继续找工作人员处理自己的三餐，接着便开始搜集做鸟窝的材料。大鸟的鸟窝需要很结实的树枝，言言帮不上忙，只能去找点柔软的干草搬运过来，当作鸟窝垫料、


    分工十分明确，只是司景策这儿的进度有点慢了，嘴里叼着树枝，攀爬回家的进度又更慢了些，每次出发前，言言还得在峭壁下看着司景策表演自由落体。


    幸好底下有草丛，司景策大概也摔出经验了，懂得如何在自由落体中保护好自己。


    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言言终于看见司景策扑腾着翅膀，在空中停留了三秒。


    "哇!"等司景策爬起来，言言赶紧凑上去，"哥哥，你好像摸到一点诀窍了。"


    司景策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刚才好像是有一点感觉，自己在空中停了几秒，摔着摔着居然真摔出经验了。可折腾这么久，今天也只弄回十根树枝。两只鸟准备最后再去找一趟材料。


    回来时，夜已经深了。


    晚上危机四伏，不适合在外面逗留，可回到峭壁下时，眼前一幕令司景策和言言呆愣片刻。峭壁下摆放了几根树枝，言言飞上去一看，居然连他们的家里也多出了几根树枝。珍珠鸟四下看了看，忽然瞧见一棵树后慌忙缩回了两根白色繁殖羽。


    ……夜师傅真是一只好鸟啊。


    看起来夜鹭趁两只鸟不在，也偷偷收集了一些树枝送过来，只是还没全部搬上去，司景策和言言就回来了。言言决定这段时间和哥哥一块多抓些鱼孝敬给夜鹭。


    他飞回到地面上，同司景策解释：“是夜鹭送来的，我们直接把他搬回去吧。”


    言言数了数，“这里有五根树枝，哥哥你今晚还可以练习五次飞行耶。”


    今天摔得稍微有些累的司景策："……好。"


    再累也暂时没法休息，夜鹭搬过来的树枝深刻让他体会到会飞和不会飞之间的效率。


    早点会飞，就能早点建好鸟窝。


    搬上去一根树枝，司景策站在峭壁边缘，准备往下跳。


    刚刚在空气中停留了三秒，到底是怎么停的来着?


    眼睛一闭，司景策直愣愣往下跳，不停扇着翅膀，竟在空中多悬浮了几秒，摔在地上也更加不痛了。


    “比上一次更有进步耶!”言言立即凑过来，鸟脑袋贴着司景策的鸟脑袋多蹭了几下，“再多摔几次，哥哥就会飞啦!”


    司景策："………我尽量再只摔一次。"


    他又搬上去一根树枝，探头一看，底下的小珍珠鸟正仰头盯着他的动作，准备随时纠正司景策的动作。


    “哥哥。”言言用力喊，“你再试试，快点跳下来呀!”


    珍珠鸟身上的绒毛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司景策见了，被言言可爱得心都化了。


    他张开翅膀，准备往下跳，突然察觉到言言身旁的草丛动了一下。


    那不是草丛，一条绿色的蛇正贴着地皮逐渐靠近了言言，身上的花纹与草地融为一体，信子“嘶嘶”地吐着。


    司景策脑子绷得像根拉紧的弦，慌张喊道：“言言，快飞走!”


    言言马上飞了起来，转头一看，恰好见到一条蛇猛地昂起头，朝他露出尖利的牙齿—


    “哇啊啊啊!”言言顿时被吓坏了，加快扇动翅膀的速度，边哭边喊：“哥哥救我!”


    司景策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不管不顾地像块石头猛地砸下去，翅膀扇动时掀起一阵微风，钩爪般的爪子用力抓住了那只蛇，将它往树上一甩。


    蛇的脑袋被撞晕了，软趴趴地垂落下去，接着一个急转弯，整只蛇被带着往高处窜。


    司景策将它往远处一抛，蛇“嗖”地飞了出去，不见踪影。


    言言飞回安全地带，偷偷冒出一个头，呆呆看着天空中的大鸟。


    哥哥居然会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