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来了！”


    绚烂闪耀的拼图倒映在连晓晓的眼睛里，她的头非常疼，恢复的记忆在她的大脑里肆虐地横冲直撞，那些与之一起的绝望、孤独、痛苦、挣扎、留恋也一同攻击着她，右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心脏就像被铁锹一下一下铲着，痛到她牙齿都不受控制地打颤了起来。


    “姐姐，我好想你。”


    连晓晓挣扎着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连锋浑身挂着鲜血看着她，他还跟那天一样，就连身上被溅的鲜血都是一样的，只是不再是流淌的鲜血，而是发乌发褐，干涸到发硬的鲜血。


    连锋为了她，时间永远停在了那一天。


    一股浓烈的难以名状的悲伤充斥在连晓晓的心头，她对不起连锋，她曾经说过“我们没有未来了”，可她却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在大脑一次又一次让她去死的时候，她开始反抗，想要活着，她甚至还想保护别人。


    她忘记了连锋，忘记了痛苦，贪婪地想要挣一个未来。


    连锋笑得天真，仿佛一点都不介意连晓晓的背叛，他张开手臂，“姐姐，你不想我吗？”


    绚丽多彩的玻璃将连锋照得异常清晰，他眼角的流转、肌肉的颤抖，连晓晓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姐姐，抱抱我，我很想你。”


    连晓晓艰难又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心脏的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姐姐，你好像变大了一些。”


    连晓晓再也撑不住，眼泪一滴连着一滴滚滚砸下。


    “对不起。”她颤抖地说道。


    “没关系。”连锋依旧笑着回道。


    “对不起…毁了你的未来，对不起…忘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连晓晓一步移着一步移动到连锋的身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在了连锋的怀抱里，连锋接住她，紧紧抱住了她。


    “没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没关系，只要是你想要的都没关系。”


    连晓晓死死拽着连锋的衣服，他的衣服传出腐烂的血腥味，衣服硬得像石头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背叛了连锋。


    连晓晓崩溃到泣不成声。


    “真好，你没有停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的、、、”


    连晓晓哭到喘不上气。


    “我、、、忘记、、、了、、”


    “对不起、、、”


    “没关系，姐姐，真的没关系。”连锋轻轻拍着连晓晓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再次见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连晓晓的心针扎一般地痛，她大口大口吸气，闻着连锋散发出的腐烂气味，她缓缓抬起头，“连锋……”


    她自责地咬住嘴唇，嘴唇颤动地说道：“我不能、、、我不能留在这里，能、、能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可是、、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连晓晓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的自私，她可以承担一切后果，但是不是现在。


    连晓晓你真的不是人，连锋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竟然还想离开他……


    她愧疚地垂下了眼眸，她可以去死，去陪连锋，但是不能是现在，他们还在等她，最起码……最起码让她看到他们没事了…….跟他们道个别……


    “、、对不、、起、、、”


    连锋轻抚连晓晓的眼睛，温柔地说道：“姐姐，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是你想要的都没关系。”


    “可是……”


    连锋的手里出现了一把铁锹，他将铁锹递给连晓晓，“杀了我，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连晓晓惊恐地看着递过来的铁锹，本能地摇头拒绝：“不、、、、不、、、不、、、、”


    “姐姐，我已经死了啊。”


    连晓晓错愕地抬起头，那些她忍住不想要想起的记忆漂浮了起来。


    “姐姐，我不想你讨厌我。”


    连锋拿起铁锹戳进了自己的脖子，只是几秒，他就死了。


    “啊！！！！！”连晓晓抱住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连锋将铁锹塞进了连晓晓的手里，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很凉，“去救你的朋友。”


    随着连晓晓的记忆完全恢复，连锋的脖颈出现了一道狰狞，几乎贯穿了整个脖子的伤口。


    “啊！！！！”


    “啊啊啊啊啊啊！！！”


    连晓晓崩溃地抱住头。


    死了，是的，死了。


    因为她的懦弱，因为她一次次妥协，总觉得下一次，下一次就好了。


    “姐姐，你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才行。”


    连晓晓嚎哭地看着连锋，是啊，她曾经因为懦弱退让永远失去了连锋，连锋不在了，此刻在她面前的也只不过是幻影罢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


    “对不起。”


    连晓晓痛苦地闭上眼睛，将铁锹插进了连锋的身体里，他的身体轻易就被铁锹穿透，没有皮肉撕裂的声音，也没有流出的鲜血。


    只是连锋的皮肤表面出现了许多的裂纹，他就像玻璃那样碎掉了。


    可他一直温柔注视着连晓晓，道：“向前看，永远不要回头。”


    随着连锋破裂，周遭的万花筒也一起破碎成了数千数万片比例碎片，在强烈刺激的光芒里，一切光彩归于白光，最终消失，只剩下了黑暗。


    连晓晓失魂地摔在了地上，到了最后，连锋都在帮她。


    她当初就不应该心软，跟他说话。


    “小泽，这一次我不会离开你了。”


    万潼的声音穿过连晓晓左边的墙壁传来，连晓晓从来没听过万潼这样的声音，她顾不上自己的痛苦，担心地叫道：“万潼哥哥？”


    没有任何回应。


    连晓晓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左边，“万潼哥哥？”


    她伸出手敲在墙壁上，本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万潼的注意，可没想到，她的手碰到墙壁的那一刻，就穿过了墙壁。


    连晓晓见状，钻进了墙壁，映入她眼帘的是鲜绿色的指示灯牌，盛开着的玫瑰花发出浓郁的花香，万潼躺在玫瑰花的旁边，玫瑰花的根和茎将他缠绕成了一个木乃伊，还在不断缠绕，他现在只有脸露在外面。


    万潼的眼睛紧紧闭着。


    “万潼哥哥！”


    连晓晓赶忙跑了过去，“万潼！”


    万潼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连晓晓摇晃着万潼木乃伊的身体，玫瑰花茎上的刺扎破了她本就淋漓的手，她的鲜血洒在了玫瑰花茎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白，腿部传来刺骨的寒凉，视线渐渐恢复，水腥的味道围绕在她的周围，环顾四周，周围全都是黑漆漆的水，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下半身已经没入了水中。


    这是哪里啊？


    城市的灯光如星星般闪烁在远方，离她很远，她似乎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她不是刚还跟万潼哥哥在一起吗？


    这是跑哪里来了？


    连晓晓尝试移动身体，却发现身体此刻根本不受她的控制，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向前走。


    每往前走一步，她的脑海中都会出现一个身影，同样穿着白裙，同样在水里，她瘦骨嶙峋地胳膊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嘎嘣掉。


    连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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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到她的脸。


    她极力反抗，想要往回走，可是身体根本一点都不听话。


    她在慢慢和脑海中那个白色的背影重合。


    当和白色的背影完全重合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涌进了许多画面。


    “万医生，这是新来的护士，唐泽。”


    “万医生是我的偶像。”


    “万医生，一个人吃面包，无聊吗？”


    “我爱你。”


    “我最最心爱的美人儿……”


    这是万潼哥哥的回忆吗？还是这个女人的？


    连晓晓回头看向她已经穿过去的白色背影，那是画面里唐泽的脸。


    唐泽闭着眼睛，手臂半张，感受着穿过她干瘪皮肤的水流，表情平静、无畏又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忽然知道了为什么玫瑰花的根茎会将万潼掩埋，万潼一定是就想这么跟着唐泽一起死！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然抬头，果然在水边，万潼伫立在水边，玫瑰花的根茎将他缠绕成了一个木乃伊，只剩下了鼻子和眼睛。


    “万潼哥哥！”


    “哥哥醒醒！醒醒！”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叫，万潼都没听到一样，等待着死亡。


    连晓晓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她使劲扭着头，“唐泽，唐泽你不能死！唐泽！”


    原本闭着眼睛的唐泽缓缓睁开眼睛，她定定看着连晓晓，“为什么我不能死？”


    “你死了万潼哥哥怎么办！他也会死的！”


    “如果他这么选择，也很好。”


    连晓晓震惊到说不出话，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轻轻问出：“他死也无所谓吗？”


    唐泽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在唐泽生命的最后，她每一天都是痛苦的，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她在突然出现的记忆里，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


    她看到的是唐泽的记忆。


    可是万潼不应该死，他明明那么痛苦，痛苦地爱着唐泽，他的折磨并不比她少。


    “万潼哥哥！醒一醒！”


    连晓晓大声呼喊，想要唤醒万潼，她要救万潼，她必须救万潼，就像之前一次又一次，万潼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一样。


    “万潼哥哥，我是晓晓！我是连晓晓！”


    水已经到了连晓晓的脖颈。


    “哥哥！我是晓晓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连晓晓激烈地与身体对抗，用她全部的力气，甚至更多跟身体对抗。


    在她激烈的冲撞下，水沸腾了起来。


    “我是晓晓啊！万潼哥哥！”


    “咕噜噜”，水已经到了她的嘴边，随着她大声叫喊，倒灌进她的嗓子眼。


    “咳咳咳咳”，连晓晓不肯放弃，还在剧烈地挣扎，“万潼哥哥！哥哥！”


    岸边的万潼缓缓睁开了眼睛，“晓晓？”


    水里的身影逐渐清晰，尽管只剩下了半颗头，他也立马认出，那是连晓晓。


    “晓晓！你怎么在那里！”


    “哥哥……”


    “晓晓！”


    万潼扭动着身躯，妄图冲破身上的根茎，可根茎随着他的反抗越缠越紧，越缠越快。


    连晓晓在水面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小，水面上已经没有了声音。


    “不！不！不行！”


    万潼用力想要挣脱玫瑰花的根茎，他眼睛充血，红血丝遍布眼球仿佛要滴出血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几近涨成了紫色。


    “不行！”


    “不！”


    玫瑰花的根茎向上缠绕，已经盖住了万潼下半部分的眼睛，他看向水面的视线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