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彻底没有了连晓晓的身影，归于平静，没有一丝波纹。


    万潼的视线越来越窄。


    想死的是我，为什么要搭上晓晓……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行……


    他想要挣脱开身上的根茎，可那些根茎更紧地将他裹在里面，眼泪划过万潼的脸颊，和着鲜血，被玫瑰花的根茎当作养料吸收。


    没入水中的连晓晓再一次看到了唐泽，唐泽闭着眼睛，与她面对面。


    唐泽是真的希望结束苟延残喘的生命。


    也是，在那看得到结局的时间里，她清晰地看着自己被摧毁，被摧毁的还有她最爱的人。


    唐泽，你真的拒绝到连万潼哥哥的死活都不在乎了吗？


    唐泽没有睁开眼睛。


    不重要，你的答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我不希望他死，我要他活着。


    连晓晓奋起反抗，想要冲破无法控制的身体。


    冰冷的河水灌进她的身体，可她的身体却滚烫，每一根血管都在爆裂，每一寸皮肤都快要崩开。


    她一定不能成为万潼的噩梦。


    她要救万潼，将他从地狱里拉出来。


    承受着身体爆裂和灼烧的痛苦，连晓晓越挫越勇，她必须活下去。


    手腕上传来一抹冰凉，硌得她肉疼，她睁开眼睛，是唐泽皮包骨的手指，她的手原来那么有力，她拉着连晓晓的手，帮助她一起对抗不受控的身体。


    两个人一齐艰难地移动胳膊，连晓晓割开了脖子，旋转木马冲破水面，将她一并带了出去。


    在那阵漩涡里，她看着唐泽被带着沉得越来越深。


    唐泽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哗啦啦”，平静的水面出现荡漾波动的声音。


    “万潼哥哥！”


    连晓晓撕裂般怒吼又坚定的声音传进了万潼的耳朵。


    一刹那，万潼的全身充满了力量，他的胳膊穿破玫瑰花的根茎，一把将蒙住眼睛的根茎扯了下来。


    “哗啦啦”


    水面上，连晓晓转过了身，用尽全力朝着他奔跑而来。


    “哗啦啦，哗啦啦”


    水面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水面上的那个人终于回了头。


    万潼身上的根茎迅速枯萎。


    “哥哥！”


    连晓晓坚定地跑向万潼，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能看到连晓晓脸上洋溢的笑容。


    他一把扯掉身上枯萎的根茎，张开怀抱，迎接盛开的白色茉莉花。


    “万潼哥哥！”


    连晓晓跳起来扑进了万潼的怀抱里，这一次，他稳稳接住了他的白色茉莉花。


    “谢谢你，晓晓。”


    玫瑰花的香气骤然消失，盛开的玫瑰花已经消失，周边的景象全部溶解在了水里，绿色的指示标牌也不见了踪影。


    连晓晓双臂搂着万潼的脖颈，圆圆的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嘴角上扬，甜美又晴朗：“没关系，哥哥，我们该向前看了。”


    连锋，谢谢你，原来能够守护一个人是一件让人非常幸福的事情。


    万潼只觉得眼睛一片湿热，原来太幸福也会落泪。


    “好，不回头。”


    土地、指示牌、门全都消失了，和连晓晓遇到的情况一样。


    “这是通关了吗？”万潼心有余悸地问道。


    他的心还在砰砰跳，他不敢想，如果连晓晓跟着一起死了，他都觉得自己会诈尸。


    “应该是的，我就是当一切都消失的时候，就从这边的墙穿过来了。”连晓晓左看看右看看，手指游移不定，“糟了，分不清了。”


    万潼温柔地揉了揉连晓晓的头，感受她柔软的发丝摩挲他的皮肤，“晓晓，你真的很勇敢。”


    “是你救了我。”


    连晓晓灿烂一笑道：“我当时就是想，我一定一定要救你，一定不会死在那里，成为你的噩梦。”


    她顿了一下，故意跟前面说的话间隔开来，眸中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认真地说道：“而且，唐泽姐姐帮了我的，她握住我的手腕，跟我一起对抗无法控制的身体。万潼哥哥，她希望你好，希望你好好活着，带着她的那一份。”


    小泽，谢谢你，我会永远记着你，带着你一起往下走。


    “我会的。”万潼仰头凝视着连晓晓的眼睛，眸中有痛苦、有隐忍、还有希望，“谢谢你。”


    还好有你，晓晓，幸好有你。


    连晓晓从万潼的怀抱里跳下来，拉住他的手，兴高采烈道：“我们走吧！”


    万潼乖乖地被她牵着。


    连晓晓失去了方向，就只能两边的墙壁一起试，可出人意料的是，两边的墙壁都没有出现连晓晓经历过的，可以穿过去的现象。


    “怎么回事？”连晓晓着急地敲着墙壁，不管怎么敲都是实心的。


    万潼晃了晃连晓晓的手，安抚道：“别着急，可能情况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恢复记忆的时候，这个通道更像是一个幻境，当幻境消失的时候，就变成了实打实存在的东西，你当时能够穿过来，应该是当时那面墙还在幻境的作用下，可现在我这里的幻境也消失了。”


    “那怎么办？”


    “我们先出去看看。”


    “好。”


    没有了幻境的加持，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通道口，一推，门就开了。


    外面的景象依旧，粉色、紫色的粉状雾飘动着，安野的雕像隐匿于其中，宛如静待时机的恶鬼。


    他们来到第三扇门和第四扇门中间，【控制】和【占有】，他们苏在和于小鱼分别进了哪个门。


    万潼走过去推第三扇门，和之前一样，门上的蔷薇花划破了他的手指，在抗拒他的到来。


    “这可怎么办呢？”连晓晓担心道，如果他们也遇到可怕的事情怎么办！


    万潼思索片刻，拉着连晓晓走，“走吧，晓晓。”


    “去哪里？”


    万潼推开了第二扇门，【虚伪】。


    “第三扇门的幻境还没有结束，我们从你这里过去。”


    进入【虚伪】的通道里，能够依稀听到右边的墙壁传来悠扬的钢琴声。


    “就是这里了。”


    万潼拉着连晓晓钻了进去。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火车轨道，两边风景不同，一边繁花盛开，一边绿树成荫。


    悠扬的钢琴声听着很遥远，万潼拉着连晓晓向着轨道深处走去。


    于小鱼缓缓睁开眼睛，他依旧出现在那间被繁花装饰的房间里，阳光温暖地穿透窗户，打在他的脸上。


    让人幸福的钢琴声充斥在整间房间里。


    这一次的钢琴声不再是从远方飘来，而是实打实地就在他的面前。


    于渊海作在落地窗前，忘我地弹奏着。


    “噗嗤”，于小鱼没忍住嘲讽地笑出了声。


    “噔——”，刺耳的停止声，钢琴声戛然而止。


    于渊海转过头来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看到的和蔼幸福的侧脸，扭曲的五官，眼睛像黑洞一样。


    “为什么笑？”


    于渊海一张一合的嘴巴也宛如一个黑洞，看不到牙齿看不到舌头。


    于小鱼没有被他的模样吓到，平淡地看着他，答非所问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弹钢琴。”


    “喜欢吗？”


    “不喜欢，很讨厌。”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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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厌恶道：“爸爸，你的琴声不会让我感觉到幸福。”


    “那都是你的错。”于渊海黑洞一样的眼睛仿佛要将于小鱼吸进去。


    “那不是我的错。”于小鱼毫不示弱地回道。


    于渊海激动地站了起来，凳子被他带倒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刺耳声响。


    他靠近于小鱼，字字珠玑道：“那就是你的错！全部全部全部都是你的错！我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于小鱼直视于渊海黑洞的眼睛，失望、可笑，又庆幸，庆幸他从一而终的恶心。


    “爸爸，没有我你也不会幸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幸福的。”


    “你说什么！”


    随着于渊海的怒吼，繁花盛开的房间顷刻间枯萎，照射的阳光骤然消失，奔来明媚的小屋变成了鬼屋一般。


    “爸爸，不要再试图将你的无能和痛苦硬转移到我身上了，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桎梏在于小鱼身上的一条条手臂忽然都失去了力气，他挣脱开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缓缓站了起来。


    果然是他的手臂。


    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亲手将自己束缚了起来。


    “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于渊海咆哮道。


    “你知道自己钢琴弹的并不是那么好，可是妈妈支持你，你要利用妈妈所以选择了她，你知道自己不如妈妈有能力，但是你也放不下你可怜的自尊心，伤害妈妈，所以妈妈惩罚了你，你不敢向妈妈反抗，所以将所有的痛苦都归根到了我的身上，恨我、折磨我。”


    于渊海的眼球在颤动。


    于小鱼知道自己说对了，他从前不懂，可他现在看得很清楚。


    “你需要支撑你的美梦，代价就是我的痛苦，只要什么都怪在我身上，你就是完美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弹得很好！我弹得很好！我很厉害的！是你们毁了我的未来！”


    于渊海死命抓着于小鱼的肩膀，摇晃着他，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于小鱼的肩膀很痛。


    “好啊，既然跟我没关系，那你就继续活在这样的梦里吧。我就先走了。”


    于小鱼作势要离开，于渊海害怕地一把握住了他。


    “不行！不行！你要陪着我！你要和我一起留在这里！”


    “为什么？”于小鱼冷静地反问。


    “没有为什么。”


    “有的爸爸，没有我，你的美梦做不下去。”


    “不是这样的！我弹得特别好！我是天才！我是天才！”


    于渊海抓狂地抱着头发疯。


    于小鱼睥睨地俯视于渊海的咆哮，多可笑可悲啊。


    他曾经一次又一次，以为只要自己做好，都会好的。到头来的结果只是，他必须痛苦，必须牺牲。


    甚至直到最后，他还妄图通过自杀想要将自己永远拉下地狱。


    于小鱼冷静地走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


    他慢慢走近于渊海，于渊海抱住他的腿，“小鱼啊，留在这里，留在这里。”


    死性不改。


    于小鱼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菜刀捅进了于渊海的胸膛，“不要。”


    于渊海的眼睛里的黑洞越来越大，直到将他整个人吞噬干净。


    周遭的一切也全都被黑洞吸收了进去。


    “小鱼！”


    万潼惊喜地叫道，他和连晓晓本来还在头疼于小鱼到底选了哪条路走，结果繁花和绿树全都消失了。惊喜地叫道。


    于小鱼听到声音，心惊地看了一眼手上已经消失的菜刀，如释重负地转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哥哥！姐姐！”


    他笑着向他们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