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心意

作品:《红玫瑰与牡丹花[民国]

    退婚风波尘埃落定,尤怀瑾带着“怜青”离开。


    汽车行驶出庭院时,二楼窗帘后有道视线目送他们离去。


    徐伦瞥见这一幕,暗自叹气。


    尚在蕴青身体里的怜青听见他的叹息,便也顺着视线抬头,二楼的人似有察觉,窗帘的缝隙很快合拢,就像并不曾有人在此遥望。


    怜青微怔,轻声问徐伦:“那是大……哥吗?”


    徐伦竖起食指:“嘘!”


    “六小姐,男人都好面子,别看他签字的时候潇洒,实则心里哪有那么痛快。”


    怜青垂眸:“可是他与尤小姐并无感情,不过一纸婚约,又有什么好牵挂的呢?”


    “我原先也这么觉得,关尤两家娃娃亲,无论对方是谁,少爷都是要娶的,便也不提感情不感情的。”徐伦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六小姐,你是大少爷亲妹妹,这话我也只跟你提。”


    “最开始,他觉着尤小姐表里不一。也是,那会儿我瞧着她性格多变,心里也犯嘀咕。后来相处日久,就晓得尤小姐是个好姑娘。你想,我都看得明白的人,少爷又怎会不知道呢?”


    怜青也笑:“任由她好不好,大哥并不在意的。”


    “你不懂!”徐伦笑着摇头,“少爷这个人,咱们瞧着好像里外都冷,在外头行事果断老辣,却不见得在感情上有多高明。你们都不知道,尤家那位太太昨晚找过大少爷。”


    怜青意外:“她来做什么?”


    “想想都可笑。”徐伦叹气,“她说家里还有一个未嫁的闺女,问少爷能不能不退婚,只换人。”


    怜青眉头微皱,只觉得大伯母此人不可理喻。


    “按少爷原先的意思,横竖是关尤两家的婚约,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答应,可是昨晚,他直接就将人请了出去。”徐伦道。


    怜青平静道:“徐叔,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关尤两家联姻对关家而言并无太多好处,如今那边主动提出退婚,他一不用背负毁约的责任,二又能另娶钟意的妻子,没理由答应尤太太的要求。”


    “六小姐这么想也说得过去,我问他时,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徐伦笑着说,“只是,感情的事哪有这么简单,你还年轻,不明白。有时候啊,动心就是一阵风吹过。”


    “你看。”徐伦指着院中的梧桐,“风吹远,叶子落了,他瞧见那片叶子,才晓得风来过。可这会子才去捡叶子,又怎么追得上风?”


    怜青抬眸,恰在此刻,梧桐树梢飘落一片叶子,她下意识伸手,叶子躺在掌心,微微泛黄,于是便知秋天来了。


    “也许吧。”她说,“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是,都退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行了,六小姐别怪老头我话多,上了年纪是啰嗦些。”徐伦背着手走远。


    怜青目送他走远,角落里,赵穗芳也收回视线离开。


    进了客厅,她忽然脚步一顿,往二楼书房走去。


    仆人端着茶具下楼,问:“表小姐找谁?”


    赵穗芳:“我找大少爷。”


    仆人面露难色:“少爷这会儿谁也不见。”


    赵穗芳微笑:“劳烦你通传,就说事关尤小姐,十分紧急。”


    仆人犹豫:“……好吧,请稍等。”


    片刻后,书房门当真打开了。


    仆人也十分意外:“表小姐,请进。”


    -


    半刻钟后,书房门再次打开,赵穗芳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迎面撞上回来的徐伦。


    一墙之隔,关靖澜把玩着手腕间的紫檀木珠。


    徐伦:“少爷,表小姐来找您做什么?”


    关靖澜不答话,忽然问:“你方才在和小六说话?”


    徐伦面色一红,以为是自己背后说小话被人揭发,“是,不过几句戏言……”


    关靖澜并不关心内容,打断道:“你觉得今天小六有什么不同吗?”


    徐伦一愣,思索片刻道:“您指的是?”


    关靖澜面露思索,手指规律敲击桌面,不知是回答徐伦,还是自己琢磨。


    “言谈举止,性格气度,有时动,有时静……”关靖澜缓缓说着,停顿两秒,眸光微动,“像不像最初的尤小姐?那会儿她在丽都饭店质问我时,很像小六。今天和尤家人对峙,也很像。”


    徐伦被问懵了,顺着话头细想,“这么说,倒是有些端倪,少爷不说我还察觉不了。不过,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关靖澜回想起赵穗芳说的那番话——简短又荒谬。


    “你相信灵魂转换吗?”关靖澜抬眸。


    徐伦瞪大眼:“您是说……不,这也太荒唐了。”


    关靖澜垂眸不语,并没有说服别人相信的意思。


    可世上除了灵魂转换之外,很难再用别的理由解释她们两个人身上的变化。


    徐伦平复惊讶,冷静下来道:“表小姐对您说这些做什么?据我所知,她对您是存着一些心思的。”


    关靖澜淡淡道:“她倒没有为自己打算盘。”


    他也揣摩过赵穗芳的动机,可她却意外地行事坦荡,只是说了自己的猜测便离开。唯独结尾留下的话是:“也许您之前误会过尤小姐的为人,如果我的猜测成真,那么尤小姐的人品并非表里不一,而是事出有因。所以,您不妨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审视什么?


    关靖澜并不想往下想,所幸赵穗芳也只是点到为止,说完便走了。


    徐伦却偶尔没什么眼力劲儿,忽然笑道:“我明白了,那荒唐的猜测我虽不信,但我觉着,她告诉您真相,就是不想让您错过一个好姑娘!”


    关靖澜眉头微蹙,淡淡瞥他一眼。


    徐伦叹气:“唉,可惜啊,已经退婚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现在民国了,电影里是怎么说来着,罗曼蒂克嘛,您再追追人家!”


    “闭嘴。”关靖澜唇角紧抿,显然忍耐度快告罄,“已经结束的事,不必再提。你实在闲得慌,就去把花圃的地翻了。”


    “行,我不说了。”徐伦笑着退出去,临到关门又打趣道,“哎唷,我的少爷,你从小到大都板着脸,老奴就是想知道,您究竟喜不喜欢那姑娘?”


    关靖澜冷淡抬眼,房门终于识趣地关闭。


    眸光重新落在文件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干脆推开,转头时瞥见书架上的摩尔登糖。


    记得她喜欢吃糖,经过商场想起这茬,顺手便买了。上回送了一次,这一瓶却没能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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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多记挂,顺手而已。


    他想,这应当不算喜欢。


    可是,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情绪,他不明白。


    电影里那些浓情蜜意,生死相随,在他看来都矫情得很。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过日子,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总要娶一个太太,只要对方符合太太的标准就好了。


    后来慢慢察觉,那个女孩也不像合格的太太。


    看着很文静,实则有些活泼天真。


    会偷偷把糖藏在包里,喜欢看电影,爱和小猫玩,望向他的眼睛里,会带着羞怯的笑。只是那会儿他不懂,她眼神里有期盼和好感。


    后来,她想去读书,甚至想要上学。如果不是那天谈判,关靖澜都意识不到,自己愿意答应她所有的请求。即便那统统不是一个好太太应该做的。


    这是喜欢吗?他不知道。


    至少能确信,男人大抵是傲慢的,如果没有那天的对话,他也无法全面地审视自己身上的毛病。


    落叶泛黄,他终于知道秋天来了,可是没有意义。


    书房里,关靖澜安静地坐着,等待天黑,夜幕笼罩,唯有天边星辰闪烁。


    好像只有在黑暗的包裹下,他才肯吝啬地剖开内心,重新审视。


    喜欢吗?


    是喜欢的。即便没有赵穗芳的解释,也是喜欢的。只是有些喜欢像烈酒,饮之灼热,而有些喜欢,是清风,风过了无痕。


    倒也谈不上遗憾和惋惜。


    那天,她就站在这里,大胆说出心中所想。像是发光的太阳,生动热烈。


    她说,要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所以那些婚姻啊、喜欢啊都不重要。比起成为某人的太太,做那颗衬托月亮的星星,倒不如熬过漫长黑夜,等待黎明,天光大亮,做高悬的太阳。


    他喜欢那样的太阳。


    -


    次日一早,徐伦敲响书房门,里头没人应,打开一瞧,只见屋内窗帘紧闭,关靖澜伏案打盹,被开门声吵醒,他缓缓抬头,眼底密布红血丝。


    “少爷?!您这是一夜没睡?”徐伦吓一跳,欲言又止,“您不会是暗自神伤……”


    关靖澜冷冷瞥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把这些送到商务部去,他们要得着急,我熬了通宵。”


    “哦哦原来是为公事。”徐伦讪讪。


    仆人进来服侍洗漱,白秘书进来汇报工作。


    重新换了套正装,关靖澜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你把最近游行的谈判结果汇总交给我,还有国内外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他一边整理袖扣,一边有条不紊吩咐每项指令。


    白秘书:“是。”


    徐伦看了又看,终于安下心来,本想揶揄几句,却被劈头盖脸的工作砸得眼花缭乱。


    心里不由得暗叹:真是多余关心他……


    书房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叮——”


    徐伦适时接过:“喂?关公馆,请问您有什么事?”


    停顿数秒,徐伦惊讶:“什么?!”


    关靖澜与白秘书同时看向他。


    徐伦挂掉电话,神色凝重道:“昨天晚上,棉纱株式会社的佐藤秀中暴毙在家中,今早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