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火苗

作品:《红玫瑰与牡丹花[民国]

    “日本大使馆现在炸开锅了,佐藤佳子声称她的兄长是被谋杀,极力要求大使馆向咱们外交部要说法,但是经过医生鉴定,佐藤秀中确实是突发疾病而亡。”半小时后,白秘书气喘吁吁汇报最新消息,“佐藤佳子对结果表示质疑,还将他们家一位赵姓保姆告上法庭,指控她为凶手。那位保姆为表清白,在家中自尽,现在所有报刊都在谴责佐藤家行事恶劣。”


    关靖澜微眯眼,沉吟道:“佐藤身体不算差,真的只是死于疾病?”


    “十来个医生翻来覆去查,只说是有可能中毒,但以目前的医疗手段来说,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


    “况且……”白秘书思索片刻,摇头道:“赵姓保姆自杀,死无对证。无论其中有没有蹊跷,都改变不了舆论。现在大多数人都相信保姆的清白,她背景简单,只是一个普通寡妇,而佐藤的死如果是出于中毒,那么便要有极高明的药物躲过法医检测。她从哪里弄这种东西?”


    关靖澜垂眸不语,徐伦摘掉老花镜,挥舞着报纸愤愤道:“快看,要我说,这小日本死得好,小报上写这赵保姆颇有姿色,原是有家室的,那个佐藤想必使了些腌臜法子,没多久她丈夫就死了,自己六个月大的孩子也早夭了!说是在他家当保姆,谁知受的什么罪?”


    “佐藤佳子信誓旦旦说是保姆害人,想必是知道自己哥哥对人家做了亏心事,这才做贼心虚!”徐伦言之凿凿。


    白秘书觑着关靖澜的脸色,温声道:“花边小报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这种传遍街头巷尾的事,想来有几分可信。倘若真是如此,佐藤死得不冤。”


    “死得恰到好处。”关靖澜眸光冷淡,意味深长道,“外头的热闹快结束了。”


    白秘书意会:“这次声势浩大的游行本就因棉纱株式会社引起,佐藤秀中是导火索。外国人在中国横行霸道太久,闹一次也好,至少让他们有忌惮,省得咱们商会还要看他们眼色行事。”


    关靖澜推开窗,摸出一支烟,白秘书拢着风,替他点上。


    “忌惮?”关靖澜吐出淡蓝色的烟圈,掸了掸烟灰,“你觉得他们忌惮谁?”


    “自然是忌惮咱们商会了。”白秘书说。


    关靖澜没有说话,他抬眸远眺,目光悠长。


    关公馆地处繁华地带,是这个城市的中心,也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中心。站在这里,人们只能瞧见连绵的小楼屋顶,精致美丽。再远的风景却看不到了。他深知,那边有更广阔的田地工厂,有数以十万计的工人和农民。让列强忌惮害怕的,也从不是站在中心、看似浮华实则脆弱的掌权者,而是远处汇聚成庞大洪流的普通人。


    “少爷,您在看什么?”


    关靖澜抚摸着阳台的栏杆,静默两秒,忽然道:“看大厦将倾。”


    “哪里的大厦?”徐伦大惊。


    关靖澜神情淡漠:“我们脚下的。”


    “少爷真会开玩笑,太太上个月还派工人来整修了。”徐伦一面絮絮叨叨,一面还是忍不住,忙跑下楼招呼仆人请工匠。


    阳台上,白秘书缓步上前,与关靖澜并肩而立。


    “少爷既然有远见,何不早做打算?民族大厦将倾,凭您的筹谋,何愁不能明哲保身?”


    夜风里,关靖澜按灭烟头,轻笑:“明哲保身?”


    “志成。”他回头道,“唇亡齿寒,何处栖身?”


    “唉,各地军阀割据,征战不休,不是我打你,就是你打我,没个消停。单就上海滩一个地界儿,三天两头换主子。老爷子在奉天,您在这边,现在两头都想拉拢关家。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为了保太平,咱们不如就选一处投效,管他姓孙还是姓张,只要有个靠山。否则,这次罢工游行就是先例。”白秘书忧心忡忡,叹道,“上头非要咱们做商会代表,就差拿枪架着逼您表态妥协。幸好佐藤秀中死得巧,不然真没法收场了。”


    关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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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沉默片刻,平静道:“有些事情能周旋、能妥协,有些不能。”


    “可是这样夹缝中求生存的委屈日子,是您想过的吗?”白秘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还记得,很多年前您刚从德意志回来时,并不像今时今日这般……”


    他顿了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恰逢天色渐暗,关靖澜背靠着栏杆,仰头闭目,澄黄的夕阳余晖洒在他的肩上,竟显得有些萧瑟落寞。


    白秘书陷入沉默,短短数年,外人只瞧见关少东家的雷厉风行,却极少知道在这乱世里,少年磨平了多少棱角和意气,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我若只是一个人,落到绝处也无非豁出命去,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关靖澜的语调仍是一贯的平缓,“可是,你往那边看。”


    他伸手指向远方。


    白秘书顺着方向望去,那里是关家的工厂所在地。夕阳残照下,依稀可见缕缕炊烟升起。


    白秘书低下头,已然明白:“光是上海无锡等地的纺织厂工人便有将近万人。您身上也背负着他们的生计。”


    “不必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关靖澜似乎笑了一声,“所有中国人同在一艘破旧的船上,有人忙着内斗,有人忙着补船,有人在造新船。各人有各人想做的事情。”


    白秘书看着他:“那您选择什么?”


    有那么数秒,关靖澜陷入沉默。


    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有在德国学习的知识,有学生上街游行的热血脸庞,甚至有蕴青指着他的鼻子骂卖国贼……很快,他闭上眼,又睁开,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面孔:“我没得选。”


    停顿数秒,“也不必选。”


    “中国实业如同这簇火苗。”夜色渐浓,关靖澜擦亮一根火柴,幽微的火光在寒风中颤抖,像是随时都要熄灭。他平淡地说,“我能做的,就是护着这个火种。”


    白秘书怔然良久,眼眶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