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危险

作品:《红玫瑰与牡丹花[民国]

    深冬,静安区。


    时间过去得很快,一晃两年,又一个初雪落下的时节,气温骤降,路上行人寥寥。新开的绸缎成衣铺门前倒是热闹,打扮时髦的太太小姐络绎不绝。


    年轻的伙计服务周到,将满载而归的女郎送出门,满脸堆笑。扭头见到迎面走来的西服男士,赶忙道:“先生,看点什么?”


    男人操着一口正宗的上海话:“阿拉要拿件上趟子额大衣。”


    伙计是北方人,重复问:“上档次的大衣是吧?现在店里卖的俏的是东北来的墨狐狸皮,您是买给自己穿还是家里夫人?女士的话买红白两色的好,配时新的料子做旗袍,啊呀那家伙,可招人了!”


    “侪勿要呀,侬老板帮阿拉留了一件貂皮,阿拉已经付了两千块洋钿定金。”


    伙计一愣,赶紧笑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您啊,里边请,我们老板特意交代了,上好的貂皮是别人定下的。”


    一面说着,一面领着男人往里边走。


    这时,刚进屋的女士忽然开口:“什么貂皮要藏起来?有好货不卖给我是吧?”


    女士打扮贵气,就是态度傲慢,拿鼻孔瞧人。


    伙计一看是她,哪里敢得罪,忙笑道:“关六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前儿已经把这季的衣裳给您府上送去了,大冷天的,别把您冻着。”


    “少啰嗦,什么值钱的皮子单他能买,我不能?”


    “就是,关小姐难道付不起钱?”周围有相熟的名媛太太帮腔,俱都笑着看热闹。


    “哎唷,姑奶奶们,可别为难我们做伙计的了。那位先生的大衣年前就定下了,男款的颜色不鲜亮,前个儿你们不还嫌弃吗?这会子凑趣争上了。皮子重,挂在楼上,味道要散一散才好,您几位不介意就随小的上去,看中了咱就下定,包管给您几位做好?成不?”伙计八面玲珑,插科打诨,几个凑趣的太太见他可怜也就罢了。


    只是关六小姐向来骄横,又是大主顾,偏不体谅人:“好啊,我去看看,要是好,我加价买。”


    伙计苦着脸:“先生?这可怎么好。”


    男人不耐烦:“小囡脾气邪气坏额呀,吾伐敢惹侬呀,侬上去看看了再讲呀,侬要是欢喜么,就赔吾十倍价钿呀。”


    “十倍就十倍!你在上海滩打听打听,我关蕴青差钱吗?”


    关六小姐冷哼一声,拎着手包就跟上前。


    伙计带路上二楼,转过拐角,他脚步一顿,没有往上,而是扭开一道暗门,朝后招手:“这里。”


    暗门连接暗道,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密室,门一关,三人立刻卸下剑拔弩张的气势。


    男人摘掉文明帽,被幽暗灯光一照,赫然是越朔。


    “时间紧,长话短说。现在形势严峻,我们所有行动已经全面转移到地下,这是联系方式和暗语。”越朔语速飞快。


    蕴青接过纸条,看清之后就放在火上烧掉,不留痕迹。


    “如果我得到紧急情报,要怎么联系你?”


    越朔:“绸缎庄是我们临时的基地之一,老板和伙计都是自己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就像你现在这样,大家都知道关六小姐跋扈,我行我素,没有人猜得到你真实身份。”


    “那可不,我们六小姐本色出演啊。”伙计嘿嘿笑。


    蕴青眉头一皱,只见伙计不知怎么一番动作,将脸搓了搓,假胡子被摘下,没什么记忆点的五官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正是老熟人阿桂。


    “桂先勇?!”


    “正是小的!”桂先勇扬起招牌八字眉,得意道:“多亏小时候跟着爷爷练了戏法,这易容改妆的门道深着呢,您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越朔:“而且,蕴青我要提点你,从今以后,不要因为我和阿桂是你的熟人就轻易相信,现在我们在黑暗里摸爬滚打,只能凭着一根绳子连接彼此,你的联系人只有上线和下线,不要透露自己的代号。”


    “嗯,我明白。”


    越朔简要交代了重点事项,这次短暂的会面就要进入尾声。


    桂先勇整理面容的间隙,蕴青终于有空问:“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这两年还好吗?”


    越朔垂眸,顿了顿:“托你的福,还不错。”


    以为只是顺嘴的话,蕴青没在意,“那就托我的福,希望我们都平安顺利,保住性命见到黎明。”


    楼道黑暗狭窄,光源渺小微弱,所幸他们没有放弃走向终点的希望。


    三人一同出门,戏台子重新搭上。


    “哼,我以为什么名贵皮毛,这么宝贝,不过如此!”蕴青一马当先,傲然地下楼。


    太太们围拢起来凑趣儿,男人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口气老老大额嘛,老结棍额呀,吾看侬是付勿出铜钿了伐?有本事现在就赔吾十倍呀。”


    蕴青把包往柜台一摔:“好啊,伙计,把衣服送我家去,十倍钞票是吧,给侬好伐?!”


    “好呀,侬阔气额呀,迭件衣裳归侬了呀,好伐啦。”男人懒得纠缠,拿着钱转头买了件墨狐狸皮走。


    周围太太们嘴上吹捧:“哦哟关小姐不要生气嘛,别说十倍价钱,就是二十倍也买得起啊。”


    蕴青顺势得意地笑起来:“也不看看我是谁。”


    太太小姐们目送她离开,嘴脸立刻变了,阴阳怪气道:“啧啧,瞧瞧那副样子,我们哪里敢得罪哦。”


    “少说两句,关六小姐脾气是出了名的坏,一会儿传到她耳朵里,有的你受。”


    “我怕她哦?我就看不起那副轻狂样子,不就是仗着关家重新起势嘛?现在又有了个宋家准姐夫,比以前还嚣张!人家文舒窈没见得这么狂的。”


    女人们都是上海交际场上的人物,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无论走向如何,关六小姐的又一跋扈事迹声名远播,连带着绸缎铺子也名声大燥。一连好几天,凑热闹的顾客都得问伙计,什么样的貂皮值得十倍买下?甚至花边小报还登载了这则趣闻。火热生意让绸缎铺彻底站稳脚跟。


    也就不会有人猜得到,大主顾关小姐和绸缎铺有怎么隐秘的联系。


    -


    清明过后,天气渐暖。


    外事科办公室,蕴青日上三竿才慢悠悠来上班。


    一推开门,同事里有织毛衣的、涂指甲油的、听唱片机的……满屋子的人就没有办正事的。


    蕴青眉头一皱,很快隐藏下去。


    有女同事喊:“蕴青,晚上有新出的电影,去不去看?”


    蕴青随意往沙发上歪,也是一副懒散模样:“几点啊?太早不是没下班嘛。”


    女同事稀奇道:“哟,你哪天不早退啊?”


    “知道还问?我这就是不想去,找个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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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敷衍你。”蕴青翻白眼,嗤笑。


    “哎唷你是蛮坏哦!”女同事笑骂,“侬勿去,吾寻别人去呀。”


    角落里,听唱片机的男同事晃脑袋道:“诶,今晚还是别乱跑啊,外面不安全。”


    闻言,众人眼神纷飞。


    “怎么了?难道又是……”


    男同事点头,讳莫如深:“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哥在巡捕房,所以能听到一点信儿。这几天又抓了好些。”


    刚怀孕的女同事听不得这些,摇头道:“造孽哦,又见了好多血吧。”


    男同事竖起食指:“嘘,咱们别讨论了,现在可不敢乱说这些,隔壁那些人精得很。”


    蕴青一面修着指甲,一面随口问:“怕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聊天,能在这个办公室的还能有事?”


    男同事见是她开口,赔笑道:“关小姐什么身份,你当然是不怕的。我们这些个就是凭着裙带关系,混口饭吃,不敢沾赤字。”


    “罗里吧嗦,到底是哪里出事啊?别是你编得吓唬人。”蕴青满不在乎。


    “就是,老王平时就满嘴跑火车。”


    “可不敢骗人!”老王赶紧摆手,见房门关紧,才敢小声道:“我听说是石库门那边,抓了好一批人,很多是年轻娃娃,高材生哩!”


    石库门!


    短短一瞬间,她脑中嗡鸣。


    季家就在石库门!


    蕴青眸光微顿,指甲咔嚓一声,不小心剪到肉,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哎唷,怎么这么不小心,流血了,快快包一下。”女同事忙道,“都怪老王,以后别讲吓死人的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将话题岔开,老王不敢再吭声。


    “晦气死了。”蕴青烦躁起身,踩着高跟鞋往外走,“我先走了!”


    等人一走,女同事就瞪老王:“你看看,人家大小姐好不容易来点个卯,我老公生意还指着她帮忙咧!”


    “哎呀我只是提一嘴隔壁的事,哪里知道她反应那么大嘛!”


    “要死要死!呸!”同事们大惊失色,赶忙捂住老王的嘴,“这话别乱说,现在捕风捉影得厉害,我们都不爱听这些打打杀杀的。”


    办公室恢复平日的懒散,拎包逃班的蕴青并没有回家,而是雇了辆黄包车去石库门。


    “小姐,石库门现在乱得很,您去那里干嘛?”临到快要抵达时,黄包车师傅上下打量着蕴青,搭腔道。


    蕴青状似不经意问:“怎么乱了?”


    车夫叹了口气道:“好几个年轻后生被抓了。”


    “被抓了?多少人啊?”蕴青眸光一动,故意捂着鼻子,作出嫌弃这里的模样,“里面有没有姓季的人家,他们家欠我钱,我过来讨债的。”


    车夫想了想:“姓季的?哦,是不是安居弄里面那家,有个小囡的!”


    “对,就是那一家。”


    “我知道路,带您过去。”车夫热情拉车,一路钻街走巷。


    起初的路还算正常,越往后车速越快,巷子越刁钻。


    蕴青神情渐渐冷凝,右手伸向皮包。


    这时,车夫迅速回头,面目陡然一变。


    “别动!小姐,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说假话,我就送你归西。”


    瞥了眼抵在额头的枪,蕴青不动声色:“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