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磺胺

作品:《红玫瑰与牡丹花[民国]

    男人一改憨厚的面容,神情狠厉:“你找季家做什么?”


    “讨债啊,我不都说了嘛?”


    “撒谎!季家母女节俭度日,不可能举债。”


    蕴青翻了个白眼:“她们不欠我,但是季维生前欠我一大笔钱,你也不想想,凭他们揭不开锅的条件,学是怎么上的?当初可都说好了,借了钱,要么学成之后给我打工,要么还钱。现在可好,一个死了,一个被抓了,我可不得过来讨。”


    “少胡扯!你一个关家小姐,为了这点钱至于亲自上门讨要?”


    “呵,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好不好笑?你既然知道我是关蕴青,那你更应该打听清楚,我是做慈善的吗?那可是几千块大洋,我花销本来就厉害,现在家里停了我的账,我缺钱缺得要命了好吗?”蕴青气呼呼,手上动作隐秘,悄悄往包里探,“喂,你问我一堆,你谁啊,管这么宽?”


    车夫拳头捏得死紧,枪也在发抖:“闭嘴!没你问我的份!”


    看穿男人眼底的紧张,蕴青脑中筹划成形,越发嚣张:“你真当我怕你啊?有本事开枪啊?你不会是护着季家吧?我要是死了,你和季家母女都别想好过!”


    这句话似乎逼着男人下定决心,他咬紧牙关,“那我就只好先结果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动手的一瞬间,蕴青蓄势已久,以刁钻的角度重重踹倒男人。下一刻,猛地从包里掏出枪,形势陡然转变。


    蕴青狠狠补踹了一脚,缴了他手里的武器,将枪口抵着他的额头道:“威胁我是吧?现在轮到我审问你了,说,你和季家什么关系?”


    男人梗着脖子,额头青筋暴起,“你要杀就杀!烂命一条!拿去!”


    蕴青眼珠一转,忽然道:“少废话,我不要你的命,只要钱。你现在带我去季家,她们应该不在原来的住处了吧?”


    男人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别摆出硬汉的样子。”蕴青讥诮,“哎呀,有些人真是没脑子。其实,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这笔钱我也不是一定现在要,只要亲眼看见季家人活着,她们可以慢慢还嘛。可人要是死了,这笔钱不就彻底打水漂了?”


    “谁会信你的鬼话!你们这些人,都是魔鬼!”男人恨声道。


    蕴青用枪拍了拍他的脸,冷笑:“你以为能跟我讲条件?你不怕死,季家母女怕不怕?只要我和调查科说一声,还怕他们不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到时候还有地方藏吗?”


    “毒妇!”男人目眦欲裂,“你杀了我!”


    蕴青脸色冰冷,不耐烦:“少废话!带路!”


    事到如今,男人再怎么权衡利弊,也只能选择相信她。


    “好!我带路!”


    蕴青跟在身后,枪口隐秘抵着他的后腰。低声道:“别耍花招,我要是死了,关家一样不会放过这里。”


    男人深呼吸,拳头攥紧:“知道了!不过你要保证,不能伤害她们!”


    “废话真多!”蕴青啧了一声,踹他。


    一刻钟后,二人停在一处低矮楼房门外。


    “就在里面。”男人指了指二楼。


    这里环境实在算不得好,楼房狭窄逼仄,污水横流,鸽子笼似的房屋一户挨着一户。


    高跟鞋踩着木地板发出咯吱响声,年久失修的楼道昏暗脏乱,栏杆锈迹斑斑,蕴青沿途打量,眉头越发紧皱。


    男人见状,冷笑:“穷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吸她们的血!”


    说话间,最末的房间里走出一位中年妇人,目光浑浊,视线触及来人,猛地怔住:“大牛……关小姐?!”


    蕴青利索地藏好枪,“季伯母。”


    听见她的温良语气,男人诧异回头,眼底满是狐疑,“你在装什么?”


    “大牛!不得对关小姐无礼!”


    乔大牛看着蕴青和季母熟稔的模样,不可置信:“她不是你们的债主吗?”


    季母:“什么债主?”


    蕴青:“进去再说吧。”


    -


    屋内,刺鼻的中药味弥漫。


    季母充满歉意:“抱歉,关小姐,您将就坐。”


    “不要紧。”蕴青摆摆手,只看向床上的季亭,女孩紧闭着眼,脸颊苍白,胸口包了厚厚的纱布:“她受了枪伤?昏迷多久了?”


    “做了简易手术,但是缺少药物,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季母擦眼泪,“这还多亏了大牛,把小亭转移到了这里,躲开追查,不然我们早就没命了。”


    蕴青眉头紧皱,沉吟片刻道:“她伤口感染了,必须尽快处理。”


    “你说得轻巧!磺胺价如黄金!我们上哪里找?”乔大牛脸色铁青。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蕴青不是季家的债主,但因为她的身份,乔大牛并不完全信任。


    “这个不用你管,明天同样的时刻,你到今天载我的地方等,我能弄到磺胺。”蕴青淡淡道。


    乔大牛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蕴青看了看手表,时间很晚,她必须回家了。


    “季伯母,我出门急,没带够钱,这些你先拿着。”


    季母忙推辞:“不行!关小姐,这些年,我们全家受了你很多恩惠。多事之秋,要是查到和我们有联系,只怕会牵连你啊!”


    蕴青嘴唇动了动,垂眸道:“怕什么,我又不是共……。”


    “关小姐!别说了!”季母泪流满面,“我不后悔一双儿女走上这条路,牺牲流血都是应当的。可我不能连累旁人……”


    蕴青闭了闭眼,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季维的脸,热忱的、阳光的……他笑着说希望你可以勇敢朝这烂天烂地开上一枪。


    她睁开眼,淡淡道:“看在我和季维是朋友的份上,请接受我的帮助。”


    季母怔住,良久,捂着嘴痛苦失声。


    乔大牛望着蕴青的脸,心底的疑云终于消散。


    “外面的路很绕,我送你回去。”


    蕴青没有拒绝:“好。”


    阴云之下,回去的路上,二人俱都沉默着。


    乔大牛一面拉着车,忽然道:“关小姐,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


    蕴青轻笑:“行啊,那你给我磕个头。”


    乔大牛:“……”


    “你实在要我磕头,也不是不行!”乔大牛放下车把,憋红了脸,“只要你高兴!”


    蕴青探究地瞥了他一眼:“你藏不住事,说吧,有事相求?”


    一语道破天机,乔大牛踌躇半天,终于开口,“关小姐,你能不能……多弄一些磺胺?”


    不等回答,他立刻补充道:“我会给钱!只不过要缓一段时间,我的同……朋友现在不方便出现,但是欠的钱一定会给的!”


    蕴青垂着眼眸,歪头想了想,倏然问:“要磺胺做什么?如果你不照实说,我绝不帮你。”


    乔大牛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他似乎在衡量眼前的人是否可以相信。


    蕴青很有耐心,并不催促,只是安静等待。


    “关小姐,我是要救更多的人。”乔大牛低声说,“被转移的不止有季家母女,还有很多其他的同志。”


    蕴青皱眉,思索片刻道:“磺胺渠道控制严格,我能弄到一些。可是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你们没有专业的医生,要请外人的话,消息就有走漏的风险。你们留在上海越久,被追查到的可能性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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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急需药物的原因。”乔大牛深吸一口气,“治好受伤的同志,我们要带着他们和烈士家属集中转移,离开上海!”


    蕴青没有再追问,只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丑话说在前头,磺胺价高不易得,我是冒着风险的,也是看在季家的份上才帮你,说好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见她恢复斤斤计较的模样,乔大牛笑道:“好嘞!”


    黄包车在夜空下匀速前进,关公馆快要到达。


    蕴青下车的间隙,乔大牛蹲下身,替她整理裙摆,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关小姐,谢谢你。”


    蕴青一愣,转而笑道:“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同志。”


    乔大牛也笑:“甭管是不是,都谢谢你。”


    目送黄包车走远,蕴青收回视线。


    到了家门口,她没有立刻进去,反而是叫佣人派车。


    被分配开车的正好是徐乐:“六小姐,这么晚了上哪里啊?宋家这两天都在开舞会,刚送完四小姐,您不会也是去那里吧?”


    “宋家开舞会?”蕴青问。


    “您不知道啊?哦,连着有四五天,后天那场最正式,肯定会给您下帖子的。”


    蕴青没再问,闭眼假寐:“我去尤家。”


    “您跟尤小姐关系可真好,这么些年来往就没断过。”


    “你闭嘴,别吵我,我烦着呢。”蕴青懒洋洋说。


    徐乐老实住口,车子开得飞快,半小时就停在公寓楼下。


    蕴青睁开眼:“今晚我就在这里住,别跟我哥说。”


    徐乐贱不漏搜的本性又冒出来:“六小姐,哪个哥啊?大少爷还是五少爷?人尤小姐到底看上谁了?”


    “滚。”


    蕴青不搭理他,径直上楼。


    这两年,自从怜青学了医科专业,就同关靖渝打起了交道。怜青去了教会医院实习,关靖渝是医生,正好负责教习,一来二去,总有更多来往。


    关家那群爱嚼舌根的,便开始乱传谣言。


    蕴青知根知底,自然不会拿这种无聊的事情去问怜青。


    临到睡觉,迎来好友,怜青惊讶问:“快进来,大冷天的,怎么半夜过来?”


    怜青身后,尤怀瑾披着大衣,形容仓促,显然也是听见声音,匆忙出来迎接。


    他目光迅速打量了一番,似乎确认蕴青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安心。


    蕴青的手被怜青捂着,不住揉搓,冰冷渐渐散去。


    她犹豫片刻,决定开门见山。


    “怜青,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怜青意外于她语气的郑重。


    尤怀瑾适时端上一杯热牛奶:“先喝一点,暖一暖身子。”


    蕴青接过牛奶,视线擦过尤怀瑾,没有避开,平静道:“我要磺胺。”


    一时间,室内空气凝滞片刻。


    怜青和哥哥对视一眼,俱都讶然。


    “你要磺胺做什么?”率先问出口的是尤怀瑾。


    许多借口在脑海中闪过,蕴青知道,自己随便说什么,面前的两个人都会相信自己。


    可是在某一瞬间,她不想撒谎。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去救人。”


    怜青愣住,捏着蕴青的手也忘了动作。


    她动了动嘴唇,想问什么,却又不敢,怕真的是那个答案。良久只是点头:“好。”


    “……我能接触到的很少,通过正当理由可以开,但是……应该瞒不过你五哥,磺胺这种药物是经他的手批准的。”


    “我明白,有多少算多少。”蕴青垂眸。


    怜青眼底藏着担忧,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