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桐冲林福原打招呼：“林叔，好巧啊，我是小梁，您还记得我吗？”


    林福原看到是安仔的朋友小梁，笑着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小梁是吧？你刚从供销社出来？”


    梁月桐抬高手里提着的东西，“对呀，刚出来。”


    李容惠没见过林福原，不过她也礼貌跟着梁月桐喊：“林叔好。”


    林福原也笑着朝李容惠点头。


    梁月桐刚疑惑完林家从哪里买的打米糕，这会儿就遇到林福原了，当即就问林福原：“林叔，我来供销社正好想买您家上次送我的米饼，可是这供销社没得卖，我想问问米饼哪里可以买到？”


    林福原眉头跳了跳，幸好小梁问的不大声，要是吸引人看过来就不好了。


    那米饼是他从黑市买的，供销社当然买不到。


    小梁现在怎么大大咧咧，也能为个吃的，在大街上就喊住他，让他给带路了。


    不会是和他家那些皮猴学的吧，他家那几个也真是的，把人小梁带成这样。


    一定是安仔带坏的，全家就他最蔫坏。


    “那你等我买个白糖先，等会儿我带你去。”林福原用的声音很小，梁月桐很仔细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梁月桐眉眼弯弯：“那我们等你。”


    等林福原进供销社后，李容惠凑近梁月桐说：“林叔是林老师他爹吗？”


    梁月桐点点头又反问一句：“对，你不知道吗？”


    李容惠暗自思索，小梁和林家关系那么好的吗？小梁和那个林老师真的没可能？这看起来也不像啊，要不然小梁也不会看着和林老师他爹关系不错。


    不过在大街上，李容惠也不好当面打听，便回答说：“我当然不知道啊？我哪里像你刚来没多久，就能和大队里阿叔阿婶关系搞那么好。”


    李容惠又夸了一句：“我们小梁人见人爱，阿叔阿婶都好钟意你啊。”


    梁月桐没不好意思，补了一句：“哪有的事，你要是给婶子们一些好食的，阿叔阿婶也会喜欢你的。”


    别人不懂，梁月桐作为当事人门清得很，要是她不派饼干糖果，婶子们怎么会钟意和她黏一块，婶子们喜欢的只是她给的糖果饼干，哪是她本人啊。


    李容惠笑着说：“婶子们哪里是那么好收买的，也是你有眼缘，婶子们才喜欢你。”


    梁月桐从来没往李容惠说的这个方面想过，她表情有点呆呆，声音难掩一些小雀跃：“真的吗？”


    婶子们居然不是为了她的零嘴，才和她聊得好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呢。


    李容惠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


    两人没说很久，林福原就出来了。


    林福原招揽着梁月桐和李容惠：“你们两个女仔，跟我来吧。”


    林福原步伐迈得大，走得很快。


    梁月桐挽着李容惠的手，跟在林福原身后。


    梁月桐还不忘询问林嫲嫲的近况：“林叔，林嫲嫲身体好点，出院了吗？”


    林福原说：“出院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上次给的麦乳精，安仔嫲嫲很喜欢。”


    梁月桐浅笑：“出院了就好，林叔你不用谢我，应该的，再说林老师也谢过我了。”


    “你这孩子就是善良。”林福原再没说什么，只是上下点着头，小梁这孩子人好啊，大方，人真是没得说的，礼数也到位，要是小梁真能看上他家安仔也不错。


    李容惠没想到梁月桐还给出去一罐麦乳精，麦乳精那多精贵啊，小梁也是真的舍得啊，这也难怪和林家处的好，这么大把好东西撒出去，人林老师不得对她好点吗？


    李容惠都忍不住想要摇摇头，小梁确实不会过日子。


    梁月桐终于想起来问：“林叔，你这样带我们过去，不会耽误你上班吧？”


    林福原说：“不碍事的，晚饭不用那么早做。”


    林福原是县城中学煮饭的，平时这个点都是学生们吃完中午饭了，晚饭也还没那么快开始做，他都会出来买点家里需要的东西，所以晚回去一会儿也不耽误事。


    梁月桐这才放下心来，要是耽误林叔的时间，她会愧疚的。


    弯弯绕绕走了一会儿，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三个人终于到了。


    梁月桐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这条小巷子密密麻麻摆着许多小摊，过往也有许多顾客。


    一开始林福原带着她们七拐八拐时候，她就问了一嘴：买米饼是要去哪里买？


    趁着街上没人时，林福原就差用“偷鸡摸狗”的声音告诉她们：去黑市。


    梁月桐都要吓一跳。


    这确实要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啊。


    黑市她听过啊，是投机倒把的地方，投机倒把可是要被抓去蹲大牢的，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怪不得她一开始问的时候，林叔那么紧张。


    在听到要去黑市的时候，梁月桐都想要说不买米饼直接溜了，可是一想到林叔已经带着她们走那么久，她又实在馋米饼，就还是去了传说中的黑市。


    林福原显然来过很多次黑市，就像个老手一样逛着黑市，还告诉梁月桐和李容惠两人：“你们不用害怕，这地方安全得很，东西也比供销社便宜得多，我们买完就走。”


    梁月桐和李容惠两人都点点头。


    梁月桐觉得刺激极了，挽着李容惠的手都忍不住用力。


    李容惠被梁月桐好奇的模样逗笑，她松了松梁月桐死死握住她的手，“别这么紧张小梁，你手劲还挺大的。”


    她倒没有梁月桐那么紧张，她不是第一次来，之前也偷摸着来过黑市，相比去供销社，她更愿意来黑市。


    黑市虽然危险，但是卖的东西确实比供销社又或者肉联所的便宜，有些东西还不用票，真的很划算。


    来黑市省下的钱票，都能买多点东西。


    梁月桐不好意思笑了笑：“容惠姐没捏疼你吧？”


    “不疼，就是有点箍得慌。”


    林福原停在一个小摊子上，摊子的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地上铺着一块布，布上正是梁月桐吃过的米饼。


    米饼包装得很好，整个摊子也很讲卫生。


    老奶奶见来客人，很热情地说：“来几包？”


    林福原对着梁月桐说：“我上次就是在这里买的，五毛一包，不用票。”他又对着摊主说：“价格没变吧？”


    老奶奶见是老顾客，十分高兴说：“没变没变，一包有十块米饼。”


    梁月桐直接要了三包米饼。


    老奶奶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来的人都是买一包的，有些人还要问她卖不卖半包，这一下子买三包的，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她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是要三包吗？小姑娘。”


    “对，要三包。”梁月桐笑了笑：“我爱吃。”


    老奶奶手很灵活，很快就给梁月桐装好了三包，梁月桐把一块五递给老奶奶。


    林福原原本没打算买的，看梁月桐直接买了三包，他也对着老奶奶说：“你也给我一包吧。”


    他家里小的两个也和小梁一样爱吃米饼，今天托小梁的福，就算是让家里两个小的也过上年了，这米饼他家里平时也不舍得买，都是过年才会买一包全家人尝尝。


    他也庆幸自己今天带够了钱，不然连一包米饼也买不起了，说出去也好笑，他还没一个小女仔身上带的钱多。


    买完后，三人也没有多逗留。


    快要走出黑市的时候，梁月桐突然瞥见杨秀秀了，她睁大眼睛又多看了几眼。


    真的是杨秀秀，她带着一个白色棉布口罩，裹得很严实，梁月桐还是认出了是她。


    她被一群人围着，杨秀秀好像是在卖东西。


    卖东西？梁月桐刚出公安局时，杨秀秀和赵家仔就各自背着包袱，那时候她还疑惑这两个人背着两个大包袱来县城干什么，所以他们是来黑市卖东西的？


    那赵家仔呢？梁月桐又往杨秀秀附近看了看，杨秀秀的摊子旁边就是赵家仔的。


    这两个也真是聪明，还会分开卖。


    他们胆子也真的大，居然敢来黑市干投机倒把的事情，不怕被抓到吗？


    再说，杨秀秀和赵家仔卖什么？她们哪里来的东西可以来黑市卖的？


    杨秀秀和赵家仔两个人的摊位上，都围着很多人，对比其他摊位来说，他们的生意可算是非常火热。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杨秀秀才无暇顾及，此刻梁月桐注意到了她。


    李容惠注意到梁月桐的异常举动，她询问：“小梁你怎么了？又看见什么了。”


    梁月桐凑近李容惠的耳朵，声音低低地说：“我看见杨秀秀了，她好像来黑市卖东西。”


    李容惠也被梁月桐这话惊住，差点就没忍住大声说，不过最后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她来卖东西？她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卖？你确定没看错吗？”


    梁月桐偷偷给李容惠指着杨秀秀的方向，李容惠看见了，不过杨秀秀这包裹得可是真严实啊，要不是梁月桐说这人是杨秀秀在先，她绝对认不出来是杨秀秀。


    李容惠刚要和梁月桐什么，林福原就停下脚步说：“这里就是黑市路口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回学校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梁月桐乖巧笑着：“今天麻烦林叔了，林叔你回学校的时候也注意安全。”


    李容惠：“林叔慢走。”


    等林福原走后，李容惠才说：“小梁你眼睛真是尖啊，两次遇到杨秀秀都是被你看到的，不过你说杨秀秀胆子怎么那么大，投机倒把可是要做牢的，要是被抓到她还想不想要工农兵大学的机会了？”


    梁月桐双手提着满满的东西，都不好摆手，直说：“谁知道她咋那么大胆呢。”


    李容惠：“你说她卖的是什么东西，刚刚她那摊位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根本没看见她卖的什么，还有她哪里来的东西？在知青点也没见她有那么一大包东西啊？”


    “她把那么多货藏哪里去了，她该不会在我们大队还有同伙吧。”


    梁月桐看了李容惠一眼。


    不得不说你真相了。


    想了想，梁月桐还是把杨秀秀的同伙是赵家仔说出来，她料到李容惠会震惊，却没想到李容惠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李容惠：“什么！赵家仔？那不是红河大队人人都唾弃的地主儿子吗？杨秀秀怎么和这种人混一块去了？刚来没多久吧？这么快就认识上地主儿子了。”


    梁月桐小声道：“可不是嘛！我之前撞见过杨秀秀和赵家仔一块去山上，不过不知道他们去干嘛了。”


    李容惠有些气愤：“那还用说嘛！肯定是去私会了！真没想到杨秀秀是这种人，真服了她，和地主儿子混一块，这不是败坏我们知青的名声吗？有一个陈春梅还不够，又来一个杨秀秀，我们知青的名声算是彻底没救了。”


    梁月桐没李容惠想得那么深远，不过她还是很赞同李容惠的话，“真让我感到恶心，我猜杨秀秀那些货肯定是藏在赵家仔家里，也就只有赵家仔那边才能藏得住，不被发现。”


    李容惠：“赵家仔那边也不安全啊，他家经常被红袖章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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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月桐想了想也是，又说：“没准这两人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技能呢，还有她们的货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说着说着，两人走到邮局门口了。


    梁家给她寄了很多邮票，应该也是为了让她多往家里寄信，所以昨晚她写了两封信。


    现在梁月桐要往邮筒里投两封信，一封给梁大哥，一封寄回家，信写得很温情，她希望这份温情的信，可以让梁家人放下心。


    她靠着梁家寄来的包裹，在红河大队生活得很不错，所以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自从她有了自己就是梁月桐本人的猜测后，她就不会再像个局外人对待梁家人，


    梁月桐将信完美投进邮筒送信口，“好了我们进去看看有没有我的包裹。”


    两人进去了，梁月桐报完自己的身份，果然有梁家从省城寄来的包裹，包裹不大不小，她一个人可以背得动，但现在她手上已经拿满了好吃，所以接过邮包的时候，还是有些费劲。


    李容惠看出她不好拿，很顺手帮梁月桐拿过了邮包，“我帮你背吧，我东西不多。”


    梁月桐没拒绝，也是真的不想拒绝，要是自己一个人把那么多东西背回红河大队，她明天起来，手臂绝对会酸死。


    “容惠姐多谢你啊，真是辛苦你了。”


    李容惠说：“这有什么的，我们快赶去国营饭店吧，不然我怕一会儿人多起来，我们没座位了。”


    ——


    国营饭店里，人头攒动，梁月桐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看到一个空桌。


    她快速往那个位置奔过去，还不忘和李容惠说：“这边这边，快点容惠姐，我看到空位了。”


    梁月桐速度很快，成功抢下座位，晚来一步的其他人就只能悻悻离开。


    等梁月桐把手上东西放好后，坐下后说：“容惠姐，你看看吃什么，我去点菜，你在这等着就好，免得被别人抢掉了座位。”


    这个位置离前台近，不用眯着眼睛，就可以看见挂着的大菜单上，写着的今日供应什么菜。


    李容惠看了看说：“我想吃鱼，你就点那个清蒸鱼吧。”


    梁月桐对水货不过敏她是知道的，梁月桐也爱吃水货，所以她很放心就点了清蒸鱼。


    梁月桐笑着：“可以呀，我也爱吃鱼，那我们再点个白切鸡？对了你吃青菜吗？”


    李容惠摇摇头：“不吃青菜，来国营饭店就是要开荤的，吃什么青菜，就白切鸡和清蒸鱼就好了，我们两个也够吃了。”


    梁月桐说：“好，那就吃这两个，再一人一碗米饭。”


    “你回来告诉我多少钱，我们一人付一半。”


    梁月桐没说话，直悄悄往点菜的那块走，一人付一半是不可能的，今天她请李容惠吃饭，等她付了钱，就不会再要李容惠的钱。


    这也是她的方法，免得李容惠拦住她，不让她自己一个人点菜。


    梁月桐排了一会儿队伍，终于点上菜了，等付完钱票后，她回到座位等着上菜。


    梁月桐和李容惠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两人都很期待今天这一顿，好久没吃过香喷喷的晚饭，闻着周围已经上菜的桌子，香味扑鼻勾得两个人被馋死了。


    等了许久，菜终于上齐。


    李容惠说：“我们都别客气了，都快夹，刚出炉的饭菜最香。”


    梁月桐也很赞同李容惠的说法，她的筷子伸向清蒸鱼，往鱼鳃下的那块肉夹。


    她之前来国营饭店没有吃过清蒸鱼，今天终于有机会饱尝一口。


    鱼肉刚入口，柔嫩的口感就把梁月桐全都包围住。


    清甜一点也不腥，是一条新鲜的草鱼。


    梁月桐忍不住发出喟叹，手不由自主晃了晃：“好好吃啊！这鱼好嫩。”


    李容惠不免失笑，往梁月桐碗里夹去一块鱼鳃下肉：“好吃就多吃点，我不跟你抢。”


    梁月桐夹起李容惠投来的爱，塞进嘴里，脸上的笑意就没掉过。


    鱼鳃下肉就是真条鱼最好吃的部位！


    梁月桐和李容惠两人，光速消灭掉桌上的饭菜，两人都同时摸了摸肚子。


    看到相同的举动，两人都笑了。


    李容惠说：“我们歇一会儿就回去吧，趁现在天还没有黑，路也好走。”


    梁月桐微微侧过身体，摸到自己的斜挎包，“天黑也不用害怕，我带了手电筒，有你就算天黑我也不害怕。”


    李容惠假装摸了摸自己的双臂：“小梁，你和谁学的，怎么变肉麻了。”


    梁月桐：“哪有，没跟谁学，我本来就这么肉麻。”


    李容惠再次被梁月桐这直白又纯粹的话笑到，和小梁这待的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笑了多少次，和小梁一块就是就是快乐许多。


    两人没休息太久就离开国营饭店了，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看到服务员正在往她们这边走来，她们怕被服务员大着嗓子吼着赶走。


    所以梁月桐和李容惠麻溜地提上所有东西，在服务员赶到她们这边之前，起身离开。


    坐过县城到公社的返程公交，又从公社车站步行走到红河大队，天色将晚，红霞漫天。


    刚进入红河大队没多久，梁月桐就看见前面围着一大波人，似乎是在吵架。


    吵架的声音隔着老远，她们就听见了。


    李容惠也好奇地看着前面的人群：“前面那是怎么了？怎么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吵得好凶啊。”


    梁月桐有些兴奋地说：“我们也去看看。”


    她最爱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