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你这也太天真了吧，咱们公社的妇联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啊，县城的男人哪里是那么好嫁的，更何况张连娣一个离过婚还被前夫死缠着的女人，县城里的男人就更看不上了，我们乡下都不知道有多少小女仔也想嫁去县城，可是就是没有门路啊。


    “还有你说工作的事情，妇联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把张连娣弄到县城去啊，要有这本事，弄个男人去县城做工多好，干嘛要弄一个没什么用的女人。”


    梁月桐朝说话的婶子往过去，那婶子头发半白，颧骨高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怪不得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明明都是女人，她怎么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梁月桐可不惯着这个大婶，直接骂道：“凭什么县城做工的机会就是男的，女人凭什么不能也有上县城做工的机会。县城纺织厂，养蚕厂，可几乎都是女人。你自己就是女人，怎么自己先看不起自己。”


    那婶子没想到这小梁知青那么上纲上线，她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事实本来也就是如此。


    她也接过梁月桐给的糖，此时被平时说话和和气气的梁月桐吼了，气势先下几分：“我哪能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小梁你别和我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计较。”


    钱嫂子也站出来打着圆场：“小梁，张婶子前半句说的也是事实，去县城不是那么容易的，县城的小女仔想留在城里做工都难，更别说咱们这种农妇上县城做工。”


    梁月桐知道如果只有妇联出面，这事确实不容易，可现在不是有她吗？


    她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佩服张连娣作为一个农妇，有离婚摆脱出轨男人的勇气，所以她想帮助张连娣。


    她虽然不知道梁父在省城是做什么的，但官肯定不小，不然也不能半个月就寄来一大包东西给她，再说县长还是她爸旧识，所以由她出面，给张连娣在县城找份工作应该不难。


    找不到正式工作，找个临时工应该也行。


    男人都是不靠谱的，与其靠嫁去县城摆脱前夫，还不如让张连娣就靠自己在县城扎根。


    大家都说张连娣不可能在县城找到男人嫁，又或者不可能找到一份工作，可她偏偏就是要让张连娣能去县城工作。


    这时，张连娣和她前夫也互殴完，前夫鼻青脸肿抱着孩子，屁滚尿流逃也似的离开。


    张连娣身心俱疲，刚和妇联同志打完招呼进屋，梁月桐起身了。


    围坐着的婶子原本注意力都在张连娣那边，此时都被梁月桐突然的起身举动吓一跳。


    钱嫂子问：“小梁，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以为梁月桐要去找张连娣的人，听到钱嫂子的话，又觉得还是这个可能性大。


    梁月桐对于钱嫂子还是乐意回答的，“不是，我去找张连娣一下。”


    钱嫂子：“你去找她干什么？”


    梁月桐不想当着其他长舌妇的面回答，她要是说了，明天全大队都知道她找张连娣做什么，她邀请钱嫂子：“钱婶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钱嫂子虽然搞不懂梁月桐要做什么，但是她还是跟着梁月桐去了张连娣婶奶奶家里。


    进到张连娣婶奶奶屋里，张连娣虽然疑惑梁月桐和钱嫂子这时候过来干什么，但她还是很热情的邀请两人上座。


    梁月桐开门见山，也不拐弯抹角：“我是红河大队的知青，你可以喊我小梁，我来没别的意思，想问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助你。”


    梁月桐没有直接说要在县城帮张连娣找份工作，其实她还是有些怕张连娣扶不上墙，执意要通过嫁人摆脱前夫。


    梁月桐说要帮她的话一出，张连娣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她的家里人，包括她的父母都没有说过要帮她，一个第一面才见到的陌生人，却说要帮她，张连娣害怕是真的，却也害怕是假的。


    张连娣婶奶奶哆嗦着手推搡了一把张连娣，张连娣才回过神来回答说：“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我阿爸阿妈都说离婚了就重新找个好男人嫁，可是好男人哪有那么好找，再加上那个衰男人的搅和，我也相亲不成。”


    说到这，张连娣眼泪就要下来，“我也不想嫁人的，可是我没有计策啊，不嫁人她们都说我养活不了自己，还要被他找麻烦，可是你看现在，我相亲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张连娣刚才揍前夫还很有气势，此刻听到有人要帮她，她就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流。


    “家里没我去处，我就只能来我婶奶奶这里，可要耕种的时候，我回不去红海大队，在红河大队这边也没有我的口粮份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梁月桐听到张连娣这样说，也明白，要是有人给张连娣一个好去处，张连娣是绝对可以立起来的。


    “你有什么手艺吗？我可以帮你在县城找个工作。”


    梁月桐的话一出，除她之外的三人都倒吸一口气。


    县城的工作！


    这小梁同志本事那么大？！！！


    张连娣瞬间连哭也不会了，包括在她旁边同情这个小辈的婶奶奶，本来耳背的她都觉得梁月桐的话掷地有声。


    钱嫂子知道梁月桐底细的，倒没那么夸张呆住，只是她也被梁月桐的话惊得不轻。


    这小梁人也太好吧，没亲没故，都愿意给张连娣介绍一个去县城的工作，她该说什么好呢，是该说张连娣命好吗？能入梁月桐的眼，让梁月桐愿意这么帮她。


    真是羡慕不来啊，钱嫂子都后悔自己跟着小梁来这么一趟了，净听到让她发酸的事儿。


    你说说，这人和人怎么就那么不同呢，前头那些歪嘴的八婆们还在骂张连娣不该离婚，而一起看八卦的小梁，却愿意帮助张连娣走出这段婚姻，还要把她介绍到县城工作。


    张连娣说话都和婶奶奶一样哆嗦了，“我，我会刺绣，我外婆是粤绣大家，我小时候和她学过几手，还算熟练，能绣小动物，绣山水……”


    梁月桐不清楚干这种活有没有人要，纺织厂好像需要会缝制衣服，会刺绣应该也会制衣吧，她顺带问了几句：“那你会制作衣服吗？”


    张连娣连连点头：“会的，我会的，你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自己做的。”她扯过袖子给梁月桐看。


    袖口针脚很密，梁月桐虽然不懂，但是也能看出这件衣服做挺好。


    “那行。”梁月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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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问钱嫂子：“婶子，大队部有电话吗？我想打电话问问比较快。”


    听到梁月桐这么说，大家都知道这事肯定没跑，张连娣本人心里也乐开了花，来到红河大队躲避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上县城工作的机会。


    眼下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她如何能不激动。


    钱嫂子说：“大队哪里有电话，你想打电话得去县城邮局，那才有座机。”


    梁月桐想，看来明天得去趟县城，“那我明天去一趟县城。”


    张连娣很关切：“小梁同志，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吧，车费电话费我来付，真的是多谢你了，也麻烦你了，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梁月桐说：“没事的，不过这事别宣扬出去。”


    钱嫂子三人异口同声说：“我们都懂的，放心吧。”


    这事要是办成了就皆大欢喜，但要是再还没办之前就宣扬出去，难保不会被眼红的人又搅黄，办成之后也是宣扬不得的，要是被张连娣前夫找上来了，那也大祸了。


    第二天下午，梁月桐收拾好东西，就在大队路口和张连娣汇合，去县城的一路，张连娣兑现承诺帮梁月桐付了车票，张连娣一路上也特别紧张。


    等到了邮局，梁月桐拨打梁家寄来的信上写着的号码。


    电话没一会儿就接通了，电话那头稚嫩的青年音传来：“喂，您哪位。”


    梁月桐听到陌生的声音愣了一会儿，按照梁家寄来的信，她猜这个少年应该是她弟弟梁季桐。


    “是我，梁月桐。”


    少年情绪尤为昂扬，“家姐！你终于舍得打电话过来了！你知不知我和老爹老妈有多挂住你啊，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屋企寄过去的邮包都收到了吗？你——”


    梁月桐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梁季桐的激动：“都收到了，爸妈在家吗？我有事说。”


    梁季桐回答说：“爸妈还在上班，家姐你有事和我说一样的，或者我把阿爷喊下来，阿嫲出去逛了不在屋企。”


    梁月桐说：“那你把阿爷喊下来。”


    梁季桐心灰意冷：“家姐你不和我讲吗？”


    梁月桐下意识就命令梁季桐：“电话不要钱？快去。”


    梁季桐以为家姐心疼钱，这才不情不愿道：“那你等会，我很快就去喊阿爷，你别挂电话，电话费我出。”


    梁季桐可心疼梁月桐了，想他家姐在屋企里何时为钱烦恼过，指定是乡下日子苦，让家姐从花钱如流水都变成扣扣搜搜了。


    梁月桐：……


    不过梁月桐最后还是没挂电话，挂了又打还是挺麻烦的，她后面还排着人，挂了电话又要重新排队。


    邮局的工作人员看梁月桐不讲了，还不挂电话，便问：“讲完了就挂电话啊！别浪费钱，后面还等着人。”


    梁月桐：“没讲完，我不怕浪费钱。”


    梁季桐那小子说电话费他出的，这年头电话费贵，就刚刚梁季桐和她拉扯那几下，就够不舍得打电话的人家打两三次电话。


    邮局工作人员和后面排队的人，包括梁月桐旁边站着的张连娣，都被梁月桐这话惊到了。


    真是有钱没处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