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宝儿是真的没在害怕，对她来说只要有趣的事她都喜欢。


    大大咧咧和乔朵朵他们约定好周末出去玩的时间和地点后，她马上兴冲冲给妈妈打电话，学着乔朵朵测试她的样子念出高笑笑姐姐的名字，然后再问妈妈答案。


    “……怎么想不起？”


    云迎月被女儿这一出闹得有些困惑，对自己想不起来刚听过的名字这件事更不解。


    云宝儿还在手机那边哈哈笑。


    “看来妈妈和我是一伙的！现在轮到爸爸了！”


    电话挂断，云宝儿给爸爸打去。


    结果一样。


    哪怕爸爸脑子特别好使，是家里面最最聪明的人，也还是记不住那个名字。


    “宝儿，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许席苓想得比云迎月和女儿都更深一些，隐约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机。


    “不知道啊，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而且那个姐姐性格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她，但不只是我们，朵朵他们也都在看不见文字记录的时候说不出她的名字，你说好不好玩儿？”


    云宝儿语气比最初更兴奋。


    再研究下去说不定能像电影里那样揪出什么大秘密！


    她还准备继续打电话，一个一个试。


    许席苓闻言道：“你先停下，这件事交给我，最迟三天给你答案。”


    他担心有危险。


    云宝儿：“不要，难得遇到这么好玩儿的事情，爸爸不许自己一个人玩。好了好了，我给姨妈打电话去了拜拜！”


    冲劲儿十足的云宝儿玩得不亦乐乎，下午给了乔朵朵一份长长的名单。


    她、她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都在上面，还有乔朵朵见过但不是特别熟悉的齐飞、叶红、王奶奶他们。


    “他们都记不住，看来我们的队伍很庞大。”


    乔朵朵这边的名字就更多了。


    秋弈、杨亮、杜元、范灵彤、楚秋、吴荣、芦一、菜菜、柴凤珠……


    他们年龄不一，行业不一。


    有的是同一学校或者其他学校的学姐学长甚至老教授，有的是乔朵朵在上学或者生活中偶然认识的朋友。


    看不出任何规律。


    因为她的电话，他们也都对这件事好奇起来，还说打算去试试看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名字记不住。


    这边，乔朵朵也和白景星确定，把电话打给一个很重要的人——高笑笑。


    按理说，那是她的姐姐，他们能认识姐姐都是因为她，她不可能不知道名字。


    然而，电话那头，高笑笑也沉默了。


    “我怎么又忘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自责和无奈。


    乔朵朵：“你也经常记不住吗？”


    “嗯，所以我把姐姐的名字放在手机屏幕上，钥匙扣挂件上也有，不然总是突然短路记住。拜托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姐姐，我不想让她担心。”


    高笑笑很早就发现这一点，还去医院偷偷做过体检，但什么都查不出来。


    后来她慢慢习惯了，也找到了解决办法。


    记不住那也是姐姐，只要把名字写在随时可以看见的地方就可以了。


    反正只有她一个人这样，身边其他人像爸爸妈妈、姐姐的朋友们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乔朵朵想到高笑笑和姐姐之间的亲昵，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记不住呢？”


    “什么意思？”


    “就是，我和你一样，除非看见姐姐的名字，否则不管重复多少次都记不住，而且，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只是我。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更长久的沉默。


    “你……三教一楼见面聊。”


    高笑笑的嗓音变得有点奇怪，似乎很紧张。


    也对，遇到这种事情，相关人还是她的亲姐姐，紧张才是正常的。


    高笑笑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在来的路上想，也许是学妹在和自己开玩笑。


    虽然这个玩笑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


    但见面后，群视频里，看着每一个说不出名字但和姐姐认识的人，高笑笑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她把脑袋埋进胳膊里，深吸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姐姐身上有什么秘密吗？还是他们这些记不住名字的人身上有什么东西？


    乔朵朵递给她一颗糖。


    “对不起。”


    如果不查不好奇，高笑笑就不会这么难过。


    高笑笑的脑袋保持着埋在胳膊里的状态，左右动了动，抬起来。


    “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我能感觉到，答案很重要，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弄清楚。”


    那是一种很难解释的感觉，甚至让她心里产生了“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的心情。


    高笑笑内心深处没有任何责备谁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很不舍。


    她知道继续查她会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她不能不去查，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像之前一样生活。


    高笑笑剥开糖纸放到嘴里，花了一点儿时间整理心情。


    再坐正身子面对面和乔朵朵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已经冷静很多。


    “你们怎么看？”


    乔朵朵拿出手里那份名单。


    上面已经有上百个人的名字，而且还会继续增加。


    再开口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没落。


    “这上面的每一个人，记不住的不只是姐姐的名字，还有……”


    乔朵朵深吸一口气。


    “包括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内的，很多人的名字。”


    从小到大，她一直喊着爸爸妈妈这类称呼，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原来她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尽管他们是她血缘上最亲的亲人，她的每一寸记忆里都有他们在。


    高笑笑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乔朵朵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


    白景星的情况和她差不多，从高笑笑姐姐的名字开始，他们查了很多，发现身边很多亲人的名字，他们都记不住。


    他们一直叫着代称，并且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怀疑。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去知道那些人的名字。


    和高笑笑见过面后，调查继续。


    高笑笑亲自从她姐姐那里开始查，一点点延伸寻找问题所在。


    乔朵朵和白景星他们，则从家人开始。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和家里人关系很好，家对他们来说是很温暖舒适的地方，一家人从来都无话不谈，像朋友，也是彼此的后盾。


    现在，乔朵朵却不得不抱着某种目的去查他们，去找漏洞。


    去证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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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也许都是虚假的。


    那等同于证明曾经的爱与幸福都是虚妄，等于敲碎美好的曾经、现在与未来。


    随着调查深入，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有问题的人数从几百变成几千，再变成几万，十几万，几十万。


    有的人和乔朵朵他们一样，一边痛苦一边咬牙继续寻找突破口，有的人选择闭上眼睛沉入这个温柔的幻梦，享受着平凡却幸福的人生。


    没有任何人指责另一方，他们心里很清楚，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没有错。


    “朵朵，你最近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也许说出来爸爸妈妈可以帮上忙。”


    大雪纷飞的寒假，刚写好一副对联的女性放下手中毛笔，眼神温和地看着乔朵朵。


    她的长发盘起，其中夹杂着些许银丝。


    那是乔朵朵的母亲。


    她总是那么耐心又温和，在乔朵朵整个成长生涯里，无论是遇到和朋友相处的问题，还是学习上的问题，她都会轻声细语地去解答，用她的人生经验给乔朵朵做引导，启迪乔朵朵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她脸上总是保持着冬日大雪中火炉一般的笑意，此刻也是，眼角刻下岁月流淌过的痕迹。


    不管乔朵朵遇到多难的事情，只要听到妈妈的声音，总是会觉得安心，获得继续向前的力量，认定一切都会过去。


    她总是那么柔韧，包容。


    父亲的性格则更跳脱一些，喜欢和乔朵朵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很早以前就会带乔朵朵去玩时下最流行的游戏，去网红点打卡，去参加漫展，去尝试各种新事物。


    他会在乔朵朵迷茫的时候说：“去做你想做的吧，爸爸永远支持你。”


    然后尽最大能力给予乔朵朵帮助，将她高高举起，朝她想去的地方飞翔。


    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都很好很好。


    那是如流水般的细细的、润润的，遍布生活每一个角落的好。


    像春风。


    面对他们的关心，乔朵朵这一次却没能再像往常一般撒娇。


    她的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游过，很用力地抱了每个人。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粘人？”


    乔朵朵压住眼角的烫，摇头。


    “才没有，我已经长大了，是大人了。外婆奶奶，我们一起去贴窗花吧，今年选的窗花特别好看，贴上一定很漂亮喜庆。”


    “好，听朵朵的。”


    红色的窗户被仔细贴到擦得一尘不染的窗户上，大门口也贴上了福字和对联。


    家里每个房间也贴上喜庆的福字，还挂上红色的小挂饰。


    茶几上，摆出红色包装的糖果和各种一家人喜欢吃的小零食、水果。


    厨房里咕噜咕噜着在炖东西，大餐桌已经收拾好，大瓶装的饮料也已经摆上。


    长辈们准备的红包也都仔仔细细封上，和新年祝福一起揣进兜里。


    乔朵朵乐呵呵地和家人一起吃过年夜饭，在喜庆的节日欢乐里收下大红包。


    “祝我们朵朵在新的一年里红红火火，心想事成。”


    一片片诚挚心意落在乔朵朵身上。


    他们举起杯子，用力一碰。


    乔朵朵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果汁，眼中闪着水凝凝的光。


    “会的。”


    她会一直一直不忘初心，找到被藏起来的那条路。


    尽管，那会让她失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