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先生靠进座椅里，目光含笑，望着她声音不疾不徐，温润的嗓音里有一瞬顾缈听到的暗讽好似只是她一人的错觉。


    老先生像是寻常的长辈一般，耐心劝诫着家族里被他寄予厚望的晚辈。


    在这一声声看似赞美的夸奖中，顾缈并没有迷失自己。


    她很清楚的知道，老先生想要表达、传递什么内容给她。


    很显然，即便她已经订婚，老先生也并没有放松警惕。


    “未来有什么打算？”


    闻言，顾缈回神，迟疑了一下，道：“我打算继续学习，硕博连读。至于之后的工作方向，目前我个人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计划。”


    “嗯，读书也好，我看过你的成绩，一个女孩子，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顾缈眼眸微颤，洗耳恭听。


    老先生长叹一声，继而问道：“未来有没有打算来港城生活？”


    顾缈怔住。


    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在揣测老先生的意图。


    “不用想太多。只是闲聊而已。”对方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打断她的思绪。


    顾缈茫然啊了一声，唇瓣轻颤着张开，犹犹豫豫。


    “说出你心底真实的想法。我很好奇。”


    “……”顾缈斟酌着，说道：“没有。”


    “真的？”


    “起初有过，但是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


    长睫不停扑闪着，不是紧张，而是在思考。


    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又松开，顾缈语气近乎平静的说：“一早的时候，我想过来港城生活，因为这样就可以距离哥哥近一些。我发自内心的希望可以得到庇佑，过上平静的生活。”


    “那为什么现在不想了？因为我这个老头子？”


    “不是的。”


    顾缈摇头，“因为我发现，我不应该依附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一定要做花？”


    “为什么不可以是荆棘。”


    “我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掌控。”


    “其他人，都应该是我的附属品。”


    少女嗓音清冽，话音掷地有声。


    管家身躯微震，眼底划过一抹错愕，下意识朝着身前的老先生看过去。


    意料之外的，老先生唇边的笑意扩大，并没有动怒的痕迹。


    “最后一个问题，阿叙和阿淮，你觉得他们两个如何？”


    这是一道送命题，就像是家里来了一个倒霉亲戚，一定要让你在爸爸和妈妈里选一个出来。


    顾缈微微蹙眉，“大哥和二哥都很好，外公把他们培养的很好，他们对我也很好。只是，如果注定这只能是一道选择题的话，我会选我自己。”


    二选一，她哪一个都不能选。


    这是老先生的试探。


    无论选谁，最后惹上麻烦的都是她自己。


    餐厅陷入诡异的安静中，顾缈立刻低下头，“抱歉，外公。”


    老先生笑，“为什么要说抱歉，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聪明到，我已经开始动摇了。”


    顾缈抬头看过去。


    老先生没有再说什么，撑着扶手站起来，管家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顾缈也立刻起身，目送他离开。


    老先生一走，餐厅内的佣人都撤走了一大半，四周静的好似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呼吸声。


    老先生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顿了顿，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系统表示疑惑：【他这话的意思，是接受宿主了吗？】


    “谁知道呢。”


    顾缈注意力都在吃的上面。


    【宿主，你不害怕了吗？】


    系统明显感觉到顾缈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和一早的状态完全不同。


    “怕啊，不过，我短时间内大概是安全了。”


    经过这次的一番交流，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缈就是觉得老先生似乎没有特别想杀她了。


    肯定没有到接受她的地步，但也没有非杀不可的念头了。


    楼上。


    老先生很少坐电梯，都是走楼梯，管家扶着他慢慢往上走。


    “二小姐瞧着确实机灵。”


    “嗯。”老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也难怪顾


    叙一直惦记着。”


    “您刚刚说动摇……难不成真的打算……”


    “怎么可能。”老先生失笑，“顾叙的婚事，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我可以退步留这丫头一命，但他们两个没有可能。”


    “原来如此，我以为您刚刚真的想让二小姐来港城生活。”


    “是啊。”老先生看过去，笑着说：“名义上不能在一起，没说私下不行。”


    “左不过只是个商业联姻，表面上过得去，不要让两家人难堪就好。”


    “他实在放不下，就当个妹妹放在身边好了。”


    “也好让我有牵制他的把柄。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抬不起头了。”


    “只是看这丫头，志不在此啊。”


    管家能听得出来，老先生也只是说说而已。


    要是顾缈真的答应了，以后待在顾叙身边生活……


    老先生绝对不会留她。


    “给他打过电话了？”


    “是，大少爷说明天晚上有应酬，暂时没办法回来。二少爷明天傍晚落地。”


    “那二小姐这边……”


    “随她自己吧。”


    “是。”


    ——


    晚饭吃过，顾缈想去院子里转一转，但又害怕夜黑风高……万一被灭口怎么办。


    在一楼犹豫了一会儿，她叫来小李出门。


    路灯已经点亮，顾缈站在喷泉旁，向山下眺望，发出一声轻叹。


    在院子里溜达了五分钟，小李就催促她回去。


    “老板不在，我也很担心您会出事诶。”


    小李附耳过来，小声蛐蛐：“要是真有人过来……我不一定打得过。”


    “贺家这边的保镖好多身上都背着人命呢。”


    “要不，您等半小时后再出来？”


    “为什么？半小时后，这些保镖就下班了？”


    “不是，半小时后我老板就下班了。”


    “？”顾缈疑惑。


    “等我老板回来，他就可以保护你了。”


    “你老板瞧着还没有你好用呢。他不是也得靠你保护吗？”


    “话虽如此，但是他在的话，贺家不会动你的。”


    “我看不一定，有事他跑的比我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