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作品:《未晚[先婚后爱]》 宿时信一直站在原地未动,手上拿着的毛巾就那样悬在半空,直到叶蜚声穿上鞋后,转身朝他走来,他才倏然转移视线,将目光落在面前的镜面上。
却对上一双含着热意的墨色瞳孔。
他低头,将眼神里的情绪全部扫除干净,收敛心神后,复又抬头。
此刻显露人前的目光,早已变得坦荡又平静。
就在他这低头抬头的短暂时间里,叶蜚声走到门边,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宿时信拿起一旁的护肤品,拧开盖子,边将里面的爽肤水往手里倒,边说:“昨晚回来的,你已经睡了,我就没有吵醒你。”
叶蜚声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才终于想起了下一个问题,“那你这几天没回家,是去哪里了?”
“海外的业务出现了问题,这几天一直在国外处理这件事。”宿时信将爽肤水抹在脸上,随口说道。
“那处理完了吗?”叶蜚声又问。
宿时信看她一眼后,收回视线,找到另外一个瓶子,继续下一步动作,“处理完了。”
他回答完后,半天没有等到叶蜚声说话,长睫颤动,压下眼去,“还有什么问题?”
他的语调几无波动,沉稳,平缓,不夹杂任何负面情绪,每一个问题都如实回答,但叶蜚声的情绪却始终不高。
为什么能够这样平静地和她说话,没有任何一句解释,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的人又不是她。
叶蜚声垂下眼,食指指向他刚才使用完,随手放在旁边的两个玻璃瓶,嗓音清淡,“那是我的护肤品,你拿错了。”
宿时信愣了一下,视线移向那两个淡黄色外包装的玻璃瓶,上面用英文写着爽肤水和乳液的单词。他又看向另外一边,男士专用护肤品待在角落,没有移动过半毫米。
宿时信后知后觉,难怪他刚才使用护肤品的时候,感觉这股香味异常熟悉,还以为是她站在门边,离得太近的缘故。
“抱歉。”宿时信帮她把那两瓶护肤品的瓶盖整理好,放回原位,“我拿错了。”
“没关系。”叶蜚声也不是多小气的人,既然他已经道歉,她也没必要紧紧揪住这个点不放。
因为这算不上是错误。
而且,她生气的原因也不在于此。
叶蜚声想,假如他能为不说一声就出走这件事郑重道歉,并且向她保证下次再也不会这样,那么她才会真正的原谅他。
然而,她的想法落空。
一个早上,宿时信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吃过早饭,叶蜚声上楼,来到衣帽间里,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衣帽间很大,就算把她的衣服也拿了进来,这里的空间仍旧绰绰有余。
但叶蜚声在这么宽敞的空间里,却如无头苍蝇一般,绕了一圈又一圈。上衣一件件用眼神扫过去,裤子一条条用手指拨弄过去,却始终挑不出到底要穿什么衣服。
而且,她的衣服掺杂在宿时信的衣服里,难舍难分,她每拿出一件,都会将他的衣服带落出来。
很快,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就掉落了一地。
可叶蜚声却没有任何要捡起整理的意图,甚至想要在那些衬衫和裤子上狠踩一脚。
再一抬眼看着这个巨大的衣帽间,小时候被驱赶出去的往事又在她脑子里冒出来,愤怒就这样没有任何意外地从心底升起。
“咚”的一声,金属机械摔落在地板上,仿佛给平静的湖面扔进一块巨石,那响声也如波纹一般层层叠叠回荡开来。
越过厚重的门板,落在外面等待许久的宿时信耳中。
宿时信在外面站了很久,却一直不见叶蜚声出来,以为她在里面慢慢挑衣服。
他也就不介意再多等一会。
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巨响,心里一震,立时喊道:“蜚声?”
里面没有人应声。
宿时信迅速走了过去,步伐匆匆,双手推开衣帽间的门,却在看到里面的一地凌乱后,眼皮跳了跳,险些失控。
衣服散落铺满一地,让人无从下脚,叶蜚声站在正中央,身影纤细窈窕,却又那么柔弱,仿佛一触即倒。
一条金属假肢平躺在地板上,就在距离她半米处。
很显然,刚刚的声音从那条假肢砸落在地上而传来。
宿时信顾不上其他,踩过一地衣服,大步向叶蜚声迈去。
“怎么了?”他双手揽过叶蜚声的双肩,从头到脚仔细查看,急切问道,“有没有受伤?砸到哪里了?痛不痛?”
他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多变化,但那双眼睛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紧张。
叶蜚声刚才的愤怒情绪竟然因此而奇迹般地平息下去。
这有点病态,叶蜚声想,这样的心理好像有些不健康。
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还是这样去做了。
好像只有看到宿时信的失魂落魄,她才能找到一种诡异的心理平衡。
见她一直不说话,宿时信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将她拥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是不是吓到了,没事,别害怕……”
叶蜚声靠在他的怀里,这个怀抱踏实又温暖,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
她轻眨了一下眼,感觉眼睫根部有热意蔓延,即将有液体流动出来。
她要在宿时信道歉的内容里再加上一条,分别之后再见面的时候,必须要给她一个拥抱。
一个很大的,很温暖的,满满当当的拥抱。
宿时信的安慰声音还在耳边环绕。
叶蜚声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怎么也找不到可以穿的衣服。”
“没事。”
宿时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为这种事难过伤心,但还是说道,“我来帮你找,如果找不到,我就带你去重新买,别为这种事不开心。”
她岂止是不开心,她是烦躁和生气。
但叶蜚声没有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确定现在是否是一个合适的开口时机。
“我把你的衣服弄乱了。”叶蜚声最后只说道,“假肢也摔了。”
她的语气有些低落,因为刚刚没有控制住情绪。
“没关系。”宿时信不断地温声安抚着她,直到确定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才把她从怀里放开。
再次看了一遍她的脸色,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有无事后,才将人从那一地的凌乱衣衫之间拉出来。
宿时信问她:“今天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叶蜚声没有丝毫头绪,脑子里乱麻丛生,眼睛瞥到地上黑色衬衫袖口一角,便随口答道:“黑色。”
宿时信给她找了一件黑色连衣裙,半袖款式,简单大方,除了裙摆边缘有一圈暗金色的纹路做点缀,再也没有任何装饰。
“喜欢这件吗?”宿时信提起那件裙子问她。
叶蜚声点头,“喜欢。”
找到合适的裙子,叶蜚声准备换上,但一转头,宿时信却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宿时信说,“你就在这里换,我看着你。”
他目光坦荡平静,说出这话时也无任何暧昧缱绻意味,好似是真的不放心留叶蜚声一个人在这里,必须确保她真的能够独立更换完衣服。
叶蜚声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就不再抗拒他的目光,当着他的面,坦然地一件一件脱下家居服。
上衣、裤子、内衣、内裤,一件件从柔软白皙的皮肤上剥离,转而和地上的那些衣衫混杂在一起。
她换上了一套黑色的法式内衣,黑色单薄的蕾丝肩带悬垂在纤细的手肘,紧接着挂在了肩膀上,高耸如云的杯罩将那两团柔软覆盖住,叶蜚声调整了下位置,才反手将背后的三排扣系紧。
薄薄的法式内裤,两旁各系了一个蝴蝶结,蝴蝶结的带子轻飘地拂在她的胯骨上,有种无风自动的性感美丽。
叶蜚声从容不迫地穿上衣服,丝毫不介意身后传来的温热视线。
他们比彼此都更熟悉对方的身体,他们用手指互相触摸过,用唇亲吻过,用皮肤摩擦过,用更隐晦的方式丈量过。
如今仅仅是用眼神逡巡,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会不算什么。
宿时信站在旁边,目光一秒比一秒更灼热,呼吸一次比一次更滚烫。
明目张胆的勾引折磨,比昨晚躺在她身边,看她安睡的容颜更要煎熬。
宿时信看着她穿上刚才挑选好的黑裙,墨色的丝质布料轻柔地穿过身体,缓慢地覆盖住如雪的皮肤。她用指尖将裙摆一点点整理好,紧跟着,裙摆往下蔓延,黑色遮挡住了胯骨的蝴蝶结,也遮住了他的视野。
却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作为一个男人,本能的欲念。
宿时信侧过身,不再看她,在注视着地板上那只金属机械假肢的时间里,等待鼓噪的心跳平息。
然而,叶蜚声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是存了心,要把他逼进危极的险境。
“能不能帮我拉一下拉链。”叶蜚声在身后说道,“后背的拉链,我拉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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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时信转头,看着黑色的裙子在她身前完好覆盖。
叶蜚声觉得他可能看不到,便自发地转过身。
后背的拉链果真没有拉上,从腰部往上,内衣的黑色蕾丝背扣完美地覆盖在后背白皙的肌肤上,充当唯一的点缀。那未包裹住身体的两片布料如蝴蝶欲展未展的双翅,将身体剖析开一半,引诱现场唯一的观众深入探索。
宿时信喉结滚动,缓步走了过去。
叶蜚声感觉一只手掌掐扶住了她的腰,保护她的安全,另外一只手捏住了那跟细小的锁头,轻轻地往上推拉。
他的手很稳,很平,锁链滑过的声音悠悠响起,像是封藏掩埋住一个古老的秘密,如雪的肌肤被熨帖覆盖。宿时信的目光里,是谁也看不见的汹涌欲意。
锁链终于拉到了顶端。
黑色滋生贪欲,暗香浮动四散,缠绕捆缚一颗心。
宿时信将她如瀑的长发轻轻散落在肩侧,沉声道:“好了。”
叶蜚声转过身,两人之间极近的距离可以让所有可能的情况如期发生。然而,叶蜚声眼神清明,没有掺杂一丝渴望,轻声说了句“谢谢”后,就主动退开,往外走去。
“我要去工作室了。”
乍然远去的人影,从身旁经过带来的一阵栀子花香,让宿时信垂落在侧的右手握拳攥紧。
“蜚声。”
叶蜚声脚步顿住,唇角勾起一抹轻盈又安静的浅笑,待回转过头来后,却又消失不见。
她面色平静,轻声问:“还有什么事?”
宿时信走向她,抓过她的手往外走去,“我有东西要送你。”
叶蜚声有些愣住,被他握住的掌心微烫,直到看见一排整齐的首饰盒才回过神来。
首饰盒的外形颜色都各不相同,有圆有方,有墨黑有深红,但无一例外,这些首饰盒里装的都是耳环。
“为什么要送我这些?”叶蜚声疑惑不解,“我又不缺。”
她对首饰的需求并不高,家里的佣人每个月都会送来新的衣物和饰品,但叶蜚声很少戴。
她最经常戴的是自己做的陶瓷耳环,虽然并不贵重,但出自本人之手,就有种小小的自得。
宿时信淡声说道:“不为什么,只是想送你首饰。”
他说完,见叶蜚声仍旧迷惑,就又对她说,“一个丈夫送给妻子首饰,原本就不需要理由。”
叶蜚声:“……可是也没有必要这么多,我也就只有一双耳朵。”
叶蜚声将眼前的首饰盒粗略数过,至少有五十只盒子了,他这是要开店吗?
“那就下次再送其他的。”宿时信忽略送她耳环的真实意图,“你选一对,我帮你戴上。”
叶蜚声还在思索他为何突然要这样,听到他的话,慢半拍地伸指,选中一对精巧的白色珍珠耳环。
宿时信将耳环从首饰盒里取出来,撩开她耳侧的长发,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小小的耳环,将耳针从她耳洞中穿过。
珍珠悬在她精致白皙的耳垂上,有种不落纤尘的干净。
白色珍珠,搭配黑色长裙,像是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宿时信恍惚记起叶曲棠小时候喜欢玩洋娃娃的游戏,她热衷于给那些娃娃换衣服,编辫子,选首饰,甚至还邀请他来一起玩。
然而,宿时信比她年长五岁,对这种小学生玩的游戏一点也没有兴趣。
而且给洋娃娃装扮,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从心底觉得幼稚透顶。
可现在,看着叶蜚声穿上他选中的裙子,戴上他买来的耳饰,他好似终于能够体会到叶曲棠当年的心情。
这样的游戏怎么会幼稚,他只会觉得不论来多少次都乐此不疲。
叶蜚声拿过一旁的化妆镜,照了照,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将镜子放下。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耳环?”叶蜚声问他。
“昨晚。”宿时信答道。
昨天深夜离开公司后,他就去了珠宝店。但珠宝店早已关门,他直接给珠宝品牌总裁打了电话。昨晚他购买的耳环不止眼前这些,更多的珠宝店员还没有送过来。
叶蜚声却以为他说的昨晚是昨天傍晚,不禁暗自猜想,他到底是几点从国外回来的。
“这么多耳环,如果下次丢了一只,也不用再去找了。”宿时信说,“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叶蜚声回头看他,对上一双幽沉双眼,那目光里有太多波澜,但她一无所知。
“什么啊。”叶蜚声低下头去,小声说,“这些耳环就能抵得上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