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晟远集团楼下，叶蜚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有多冲动。


    她清楚明白那些问题不过是借口，她不过是想借着商量柴窑开放问题的机会，过来见他一面罢了。


    这个想法太过突然，叶蜚声想要追根溯源，到底是何时产生，但想了很久，都没有什么结果。


    其实不过三五个小时，等他下班回家后，他们就可以在家里见面了。


    但大概是上一周的茫然空白给她留下了些许阴影，亦或者是他早上帮忙为她挑选的裙子和耳环，所以当今天一天还未结束时，她就想要迫不及待地再见他一面。


    她从小到大拥有的就不多，亲情已经没有指望，可对于友情，或者是爱情，她想要紧紧抓牢。


    前台工作人员见叶蜚声进了大厅，便一直站在那里不动，心里疑惑，微笑着走过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叶蜚声被问询声惊醒，回过神，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顺从心意说道：“我想见宿时信。”


    前台脸上的职业微笑刹那僵硬，第一次看到走进这栋大楼的访客如此直呼宿总的名字，而且看对方穿衣打扮似乎也不是为公事而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乱七八糟造型的木头。


    心里惊异，但工作人员仍旧保持职业素养，邀请叶蜚声走向办公处，礼貌问道：“请问您贵姓，和宿总约的是几点，我帮您通报一声。”


    叶蜚声看着对方手指按在电脑键盘上，等着她说出信息。


    这时才意识到了有些许尴尬，“我姓叶，和宿总没有提前约时间。”


    前台愣了半分钟，继而似是明白了什么，手指从键盘上放下，虽然态度仍旧礼貌，但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却冷淡了几分。


    “抱歉，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您不能上去。宿总暂不接待外来无关访客。”


    叶蜚声没在这种大集团公司上过班，自然也不知道见集团总裁一面有多难，宿时信的工作时间每分每秒都有安排，不可能将时间分给一个陌生人。


    叶蜚声乍一听前台这样说，瞬间懵了。


    等了一会，才后知后觉，迟疑问道：“那要怎么才能见他？”


    “您需要提前跟李特助预约好时间。”前台为了杜绝之后会发生类似的情况，故意激她，“或者，您可以直接给宿总打电话，让宿总本人下来接你。”


    她这是要让叶蜚声知难而退，不然像她这样随随便便就过来要求见总裁的陌生人时不时涌进来，她们前台的工作还干不干了。


    叶蜚声脸上果然露出犹豫表情。


    前台验证心中猜想，心里不免有了怨气。看吧，都是因为这些没有来历的人太多，她们的工作量才会成倍增加。


    “……打电话会打扰他工作吗？”叶蜚声犹豫良久，不好意思问道。


    现在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不到一小时，可宿时信通常还会有加班一小时的习惯。要是工作太多，深夜加班的情况更是时有发生，叶蜚声担心这样贸然打电话过去，会影响他工作。


    万一耽误他的工作，今晚岂不是又要延长加班时间。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叶蜚声顿时放弃给他打电话的想法。


    前台嘴角扯起一抹假笑，她在心里早就把叶蜚声的这句询问当成了她找出来的借口。


    因为根本没有宿总的手机号，自然也没法打给对方，只能用这个打扰工作的借口给自己留点面子。


    算了，马上就要下班解放了，她不介意好心给她个台阶下。


    “有可能会。”前台说，“那等下班后，你再联系宿总好了。”


    叶蜚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那我在这里等他好了。”


    说完，她便朝大厅的休息区走过去，意思是要在这里等人了。


    前台目瞪口呆，没搞懂这人是故意装傻，还是死要面子不好灰溜溜离开，非得要在这里装上一装。


    她正要上前再劝说，但忽然有电话进来，她就顾不上叶蜚声，先接起了电话。


    叶蜚声在门口休息区找了个显眼的位置，不过这个时间点，休息区也只有她一个人，不管坐在哪里，都能一眼看见。


    当然，她坐在这里，也能立即看到从电梯通道走出来的人。


    叶蜚声坐了一会，看着大厅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每个人都穿着职业装，手里拿着文件，步履匆匆，看起来都很忙碌。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还有四十多分钟，觉得时间过得好慢，百无聊赖下便将带过来的木雕拿出来玩。


    说是玩，其实也不过是盯着看。


    她盯着面前的摆件不到一分钟，眼睛就开始酸涩。叶蜚声抬头眨了眨眼，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漂亮的女人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对方穿着一身玫粉色的职业套装，个子高挑，一头栗色的长卷发飘散在双肩。脚上踩着至少十公分的高跟鞋，半身裙下露出的两条长腿又直又白，就算看不见脸，只看侧影，也觉得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


    叶蜚声的目光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视线一直跟着对方的身影移动。


    对方走向前台，跟前台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后，就被放行，一路顺利地穿过门禁通道，走进电梯。


    叶蜚声眨了眨眼，眼睛里的酸痛有所缓解。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好像还有那个女人留下的香水味。


    西柚味的，清新又干净，明亮又耀眼。


    和那身玫粉色的职业套装很相配。


    宿之苦从电梯出来，一抬眼就看到叶蜚声目光茫然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声声。”


    叶蜚声听到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宿之苦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阿之。”


    “你怎么坐在这里？”宿之苦问道。


    “前台说没有预约，不能放人上去。”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叶蜚声起身，笑着说：“我怕打扰你们工作。”


    “……”你们。


    宿之苦立即明白，她来找的人不是他。


    边带她往里走，宿之苦边回头看她，目光含笑问道：“是来找我哥的吧。”


    叶蜚声没来由地有些回避他的视线，岔开话题，“还没到下班时间哦，你怎么就早退了。”


    宿之苦挑眉，没有告诉她，宿时信虽然没有让他从集团走人，但一大早就把他手里的实权拿走了。


    他今天一整天跟个闲散人员没什么两样，别说早退，恐怕以后不来公司也没什么。


    不干活，照样拿工资。


    这应该是所有打工人都期盼的好事，宿之苦想，哪天他要不要找个机会好好向他哥表达一下谢意。


    不过，这些没必要跟叶蜚声说。


    “也就差十分钟，你怎么这么严格。”宿之苦玩笑道，“我又不像我哥，把公司当成家，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也没有吧。”叶蜚声说这话有些心虚，因为她也意识到，似乎宿时信除了上班加班，真的没什么业余爱好。


    不过，以前的宿时信，虽然会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和竞赛上，但闲暇时间也会玩游戏，打篮球，甚至会听从叶曲淮的鼓动，参与赛车之类的刺激项目。


    走过前台的时候，对上表情早已惊呆的两个职员，宿之苦说道：“这位是宿太太，以后见到人记得放行。”


    那两个前台嘴巴张成圆润的“0”形，忙不迭地点头。其中那个接待过叶蜚声的女职业，脸上除了惊讶，还有明显的惊慌，嘴唇动了动，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见叶蜚声朝她轻笑了下，那笑容里有着安慰意味。


    她被这个笑晃了一下神，等反应过来后，叶蜚声和宿之苦早已走远。


    两人走进电梯，宿之苦按下顶楼按键，电梯缓慢运行上升。


    两人闲聊了两句，宿之苦说昨晚叶蜚声提到的耳环，他在车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没找到就算了。”叶蜚声说，“反正也不贵重，丢了就丢了。”


    她说话的时候微低着头，宿之苦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去，就看到她露出来的耳垂上挂着净白的珍珠。


    “你今天的耳饰很漂亮。”宿之苦忽然说。


    “啊？”叶蜚声下意识摸了摸右耳的珍珠，默了一会，没忍住，“他送的，送了好多。”


    宿之苦微笑，眼神里有抹了然，“很好看。”又看向她手上拿着的木雕，“这是你的回礼？”


    叶蜚声抿唇，浅笑，“借花献佛，没花我的钱。”


    “……厉害。”宿之苦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顶楼按键熄灭，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叶蜚声跟在宿之苦身后往前走去。


    想到刚才在楼下看到的女人，叶蜚声忽问道：“你刚才看到一个女生上楼了吗？”


    “公司每天来来往往上百人，你说的是哪一个？”


    叶蜚声详细描述，“穿着玫粉色套装，栗色的长卷发，银色的高跟鞋，还喷着很好闻的香水……”


    快到下班时间，他们一路走过去，已有许多眼神朝叶蜚声身上看来。


    身为被行注目礼的当事人，叶蜚声自然有所察觉，但克制着没有回看过去，最后总结道：“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这身打扮在公司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宿之苦说，“实在是找不出你说的这个人。”


    “我也没有一定要找到她。”叶蜚声笑说，“只是觉得很漂亮。”


    说话间，他们走到宿时信的办公室，宿之苦敲了敲门，不在意道：“能有多漂亮？”


    他的这句问话将办公室里传来的“请进”遮掩了大半，他们没有分清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在说话，下意识地推开门。


    然后，就和里面的女人直直撞上目光。


    玫粉色套装，栗色的长卷发，银色的高跟鞋，西柚味的香味充盈了办公室的每一寸空间。


    的确很漂亮。


    宿之苦偏头看向叶蜚声，“是她吗？”


    叶蜚声愣怔着点头，“嗯。”


    方心逸看到门口低声交耳的两人，把他们当成了集团的员工，端庄微笑道：“是来找你们宿总的吗？进来吧。”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宿之苦往里走去，挑眉，将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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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环视一圈，却不见宿时信的身影。


    方心逸见叶蜚声站在原地不动，再度邀请道：“进来吧，时信去里面休息室换衣服，待会就出来了。”


    时信？


    休息室换衣服？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叶蜚声抓着木雕的手微蜷，眨了眨眼。


    宿之苦皱眉，看了眼叶蜚声，脸上笑意依旧，但眼尾低垂，开口时带了丝不客气，“请问这位小姐，你是哪位？”


    方心逸对他释放的明显敌意始料未及，冷不防被震慑住，慢半拍回道：“……朋友。”


    “哪种朋友？”宿之苦却不罢休，一字一句追问道，“朋友也分很多种，一面之缘是朋友，多年知己是朋友，红粉佳人照样是朋友，这位小姐，你算是宿时信的哪一种？”


    方心逸：“……”


    隔间休息室的感应隐形门忽然“唰”地一声开启，宿时信走了出来。


    其他三人一齐循声望去，宿时信冷不丁接收到三道目光，脚步忽地定住，待看见叶蜚声和宿之苦后，眼底先喜后怒，情绪交替极快。


    “怎么过来了？”宿时信径直朝叶蜚声走去。


    叶蜚声不答，看着他身上的黑色衬衫，眼底幽深。


    早上的时候，他明明穿的是白色衬衫。


    还真是换衣服了。


    “当然是过来看看你的朋友了。”宿之苦凉声道。


    “也是不知道，什么朋友见了一面，就能让你进休息室换衣服。”


    宿时信皱眉，“谁让你私自进我办公室的？滚出去。”


    然而，宿之苦比他声音更冷，还夹杂着一丝嘲讽，“你明媒正娶的老婆在楼下被前台拦着进不来，其他女人却能进你办公室跟你换衣服，宿时信，你可真厉害！”


    宿之苦的语气义正言辞，这么多年终于能在道德制高点上打击宿时信，他的音量都比平时高了好几倍。


    甚至比昨晚对峙时，都更理直气壮。


    叶蜚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宿之苦，开始有些懵，但心底随即觉得暖暖的。


    阿之这样顶撞宿时信这个亲哥哥，都是为了她。


    方心逸旁听几人对话，也已经明白叶蜚声和宿时信的关系，心底诧异，没有想到宿时信已经结婚，不由地往叶蜚声的脸上多看了两眼。


    “这位小姐，”宿之苦忽地抓住方心逸的视线，恶劣笑道，“看你朋友的老婆做什么？是心有不甘，还是想要取而代之？觉得宿时信的老婆不过如此，连你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方心逸自觉打量的目光里没有这层想法，但被宿之苦赤裸裸说出来，却下意识移开视线，心脏鼓鸣。


    有种做贼当场被抓的心虚感。


    “你误会了。”方心逸说道。


    “误不误会，我说了不算。”宿之苦笑，看向宿时信，俨然又是一副温和又无害的模样，“你说呢？哥。”


    方心逸眉心微跳，这才真正理清三人关系。


    宿时信的忍耐力已到极限，被宿之苦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饶是再好的涵养也维持不住。


    眸底冰冷，杀心已起，“宿之苦，你想死吗？”


    庞大的压迫感从他身上蔓延而出，看着宿之苦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方心逸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宿时信，她印象里的宿时信，虽然清冷高傲，不易亲近，但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叶蜚声抿唇，悄悄将宿之苦拉到自己身后，向前一步，轻声道：“既然你在忙，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这个送给你。”


    她将手里的木雕递出去。


    但宿时信没有伸手去接，眸光落在她拉着宿之苦的衣角上。


    她在担心什么？


    觉得他会朝宿之苦动手吗？


    宿时信前有未有的，对宿之苦的厌恶达到顶峰。


    木雕一直悬在半空没有人接，叶蜚声觉得手腕忽然好累，默不作声地收回，平静道：“那我们先走了。”


    她转身，却被忽然拉住手腕。


    宿时信冷声道：“出去。”


    这两个字是对哪两个人说的，不言自明。


    方心逸早已看清场中局面，不在意地笑笑，落落大方道：“那我先走了，时信，我下次再来找你。”


    离开前又看向叶蜚声，浅笑道：“真的别误会，我和时信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蜚声指甲抠进木雕里，沉默不语。


    宿之苦离开前，瞥向宿时信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恶劣愉悦，但仍旧温和开口，做足了好朋友的把戏，“声声，要是想离婚了，我立刻给你请律师。”


    果然，快乐这种情绪含量是固定的，只要看到宿时信越不爽，他就会越开心。


    他拍拍叶蜚声的肩膀，迎视着宿时信的死亡视线，不吝啬再刺激一回。


    “有些人能够在朋友面前换衣服，保不齐，哪天又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心软。”


    “滚。”


    宿时信的耐心彻底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