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眸光闪动，似笑非笑，“问我吗？”


    柏衢背对生门，一把拽过褚爻，径直向后倒去。


    褚爻一手用力，一手抓住柏衢的肩膀，抓盾牌似的，令她挡在身前。


    “淑女。”柏衢喊。


    褚爻等了一会，松开手，一脸可惜，“不是杀阵啊。”


    柏衢后退两步，神色沉静。


    “整套阵法都是活的。其他人进入了另一重阵法，不在这里。”


    “这下坏了啊……”风长离举着罗盘转了一圈，磁针摇摆不定，无法定位。


    江旻低头沉思，“阵法中有八门，而阵法的位置又是移动的，生门随时在变……”


    “是方位在变。”褚爻道：“大阵极有可能按照八卦排列。再由八卦的位置影响生门的位置。”


    风长离又晃了晃罗盘，“其实还是能定位的，只是变数交替，罗盘稳定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算生门的位置。要是能知道变化的规律就好了……”


    柏衢问：“知道规律就可以了吗？”


    “理论上可以。”


    “怎么做？”


    “呃……”风长离挑了挑眉，“你想办法把阵法全部走一遍？”


    褚爻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你怎么不让她直接把图纸变出来。”


    柏衢真诚发问：“有这种法术吗？”


    褚爻缓缓看去，盯着她注视许久，忽地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


    风长离摊手，“那怎么办？”


    褚爻也问：“怎么办？”


    季知禅道：“一枪劈了。”


    褚爻点头，“那就劈了。”


    “好哇。”风长离神色兴奋，“朝哪个方向劈？”


    江旻冷冷道：“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反正地动来了也活不了嘛。”风长离尴尬地苦笑两声，“先试试，先试试……万一我就是这么天才呢？”说罢，和江旻开始掐算。


    柏衢在腿上按了几下，走到他们面前盘膝坐下。


    褚爻见此，问道：“腿不舒服吗？”


    “是。”


    “是怎么回事？”


    柏衢垂下眼眸，“陈年旧事，有些记不清了。”


    风长离道：“淑女，请朝东南方向五丈出剑。”


    褚爻瞬间出剑，眼前的事物在剑尖抵达时忽而消散，阵法内的空间震颤几下，恢复原状。


    “慢了。”


    “再来。”


    一刻钟后。


    “不对。”


    “再来！”


    一炷香后。


    “还是不行。”


    “再来！”


    这一次，江旻拉着褚爻也加入了演算的行列。


    风长离一看，也想拉上柏衢。


    “做什么？”


    “若筠都加入了。”


    “她是藏拙，我是真的不会。”


    “也就骗骗岑源。”褚爻瞥了眼柏衢的双腿，“倒是不知道柏女公子在藏什么？”


    柏衢敲了敲膝头站起，“我来待命。”


    半个时辰后。


    “到底是哪个仙人祖宗布置的这套阵法？！”褚爻拔剑而起，“还是劈了吧！！”


    “劈哪儿？”风长离搂住柏衢脖子，“阿衢，上！”


    江旻想冲上去阻止，“等等！”


    “轰隆。”


    风长离当即双手抱住脑袋蹲下，“啊啊啊啊啊——”


    褚爻顿住，“我还没出手。”


    “诶，那是什么声音在响，地动这么快就蔓延进来了吗……啊！”


    “是阵法在动。”柏衢拎起差点摔倒的风长离，“继续把头抱着。”


    “咔……咔嚓……”


    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在众人脚下响起，地面凭空浮现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褚爻一把揪住柏衢衣襟，“下面有什么？！”


    柏衢眼眸静如古井，“下面？”


    “你早就知道阵法底下有东西，说！”


    褚爻抬起握剑的右手，左手却被柏衢扣住，向下压去。


    柏衢踢开长剑，手腕用力，推着褚爻转身，往前推出数掌。


    “不回头看看吗？”


    褚爻再回身必能刺中柏衢，掌风却直接越过她，击向季知禅。


    柏衢毫无预兆地笑了，在她身后，阵法寸寸瓦解。褚爻救下季知禅，回头只见她眸中浮现出淡淡的怜悯。


    下一刻，地面彻底塌陷。


    光线被混乱吞噬，唯有震耳欲聋的尖啸与崩塌声充斥耳鼓。


    坠落。


    坠落，再坠落。


    泥土、碎石、草木、走兽……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无休止的下坠。


    褚爻在脚底失去支撑之时，最后一次借力，将季知禅翻转到自己上方。


    季知禅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碍于褚爻的武力值，无法成功。


    “垫背，我来。”


    “谁知道这下面有多深，你想让我守寡吗？”


    “要不你俩给我垫垫？”江旻已然放弃了挣扎，身体像一片脱离枝头的叶子，轻盈地、顺从地落下。


    轻柔的广袖如蝶翼般完全张开，在失重中翻飞、鼓荡。


    褚爻和季知禅都不吭声了。


    季知禅一手揽住褚爻的肩膀，一手护住她的脑袋。两人在沉默中依偎得更紧。


    “咚！咚咚！”


    褚爻很快触地，喉中鲜血应声涌出，被她咬牙吞下。


    牙齿却被撬开，血腥气被迫溢出口腔。


    季知禅像从前舔舐伤口那般吻她。


    “还好吗？”


    “没事。”褚爻揉了揉他的脑袋，“骨头都没断呢。”


    季知禅好似完全不担心压着褚爻，保持着这个姿势，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蹭了两下后不动了。


    褚爻也没动，倒不是不想，而是疼得动不了。浑身撕裂般的痛，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伤到骨头了。


    这么点高度，应该不至于吧……想到这里，痛苦减轻许多。


    褚爻从季知禅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并点燃，向掉下来后一直没出声的江旻看去。


    “鸣谦？”


    江旻躺在废墟中，眼神空洞，一脸的生无可恋。


    褚爻推了推季知禅，正想上前查看，却发现他手上布满血污。


    “怎么也不说？”


    “只是皮肉伤。”


    褚爻一把拽过他的手，处理好伤口后，去查看江旻的情况。


    季知禅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又在生气。”


    褚爻将火折子塞进他手里，顺势推了他一把，再快步离去，踢中江旻的小腿。


    “死了没？没死赶紧起来。”


    江旻幽幽地盯着她，“怎么不等我死了再问？”


    灯火忽然映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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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眸，在脸上留下朦胧柔和的光——是季知禅点燃了石壁上的长明灯。


    那光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从灯座中剥离，将要落入他眼眸。


    “啊！”江旻慌忙起身，挥袖拍开火折子，“你做什么？”


    “哦。不小心。”季知禅又将迎面飞来的火折打了回去，“不好意思，看它飞来就想踢了。”


    “真是王八绿豆看对眼了不顾别人死活。”江旻狼狈跳开，重重拍打着衣袍上的灰尘，在两人身后小声蛐蛐。


    褚爻向前走了几步，堪堪掠过被季知禅点燃的长明灯，一阵诡异的风呼啸而过，甬道霎时明亮，两侧灯火次第自燃。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地宫？”


    明亮一直绵延到甬道尽头，照亮石壁上的神明壁画。


    这画上……


    “在看什么？”


    江旻的声音一下子在耳边炸开，褚爻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或者说，一定会有的环佩声。


    对，江旻今日是佩了金玉珠宝的。


    褚爻握住烛照剑柄，缓缓回头，对上一双纯白的眼睛，没有眼眸和眼仁，深深嵌在惨白的面容上。


    这张脸，仍是江旻的脸。


    “你是谁？！”褚爻拔剑就刺，“江旻呢？”


    江旻歪了歪头，阴森森地咧开嘴笑，“我就是啊。”


    褚爻手腕一抖，明明刺中他的左肩，鬼影飘忽，江旻完好无损地现身在不远处。


    “褚爻，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桀桀桀桀桀……”


    诡异空灵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仿佛许多孩童在笑，鬼气森森。


    “哪里来的妖邪敢冒充江旻？”褚爻垫步上前，雪白剑光携浩然清气，截断火光，指向江旻。


    “阿爻。”季知禅按住褚爻肩膀，剑尖悬停江旻眼前，只差一丝便能刺破他眼球。


    褚爻扭头看他，右手被握住往下压，季知禅正试图卸掉她手中的剑。


    “你怎么了？江旻一直在这。”


    褚爻浑身紧绷，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


    毫无异样。


    他为何看不出江旻的异常？


    褚爻愈发觉得蹊跷，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冷汗涔涔。


    如果他们是一伙的……


    那真正的季知禅呢？


    到底什么时候……是陷入了阵法还是真的走散了？那副壁画……


    “画呢？”


    “什么画？”


    褚爻与江旻对上视线，他的眼睛……恢复正常了。


    眼前的人，无论是身形长相还是气息，又恢复成了她所熟悉的江旻。


    褚爻低头，观察他在灯下短到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江旻开始往前走，影子也跟着逐渐拉长，然后停在某个长度，不动了。


    褚爻一惊，随后发现江旻只是停了下来，怔怔望着石壁，目光出神。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褚爻见到的还是只有光秃秃的石壁。


    壁画不见了。


    “当！”


    毫无预兆，季知禅出枪，打落射向褚爻的银针。


    褚爻一怔，寒芒再度袭来。


    “季衍之，离她远点。”


    破甲枪横过身前，枪花霎时抖开，数声铿锵，季知禅再度打落银针。


    “她不是褚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