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白沉思片刻，向空中一捞，一个隔空取物的阵法在他手掌显现，手伸进去一捞，纸笔被取了出来。


    他低头写了几行字，交给秦天霜。


    “上报给老师吧，连同这封信一起给她，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麻烦你跑一趟了，天霜。”


    他眉眼谦和，秦天霜挥了挥手，豪气道：“麻烦个啥啊，队长，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她匆匆地赶来，又匆匆地趁着黑夜离开了，左右待了不过半个时辰。


    方秉白对剩下三人道：“去和他们玩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他的表情是笑着的，语气却有点沉重。


    沈观一听终于可以走了，欢呼一声，拉着不太情愿的沈行就跑了出去，只剩下燕飞诀和方秉白。


    方秉白问他：“怎么不出去和他们一起玩？”


    燕飞诀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今天已经不能再说话了。


    方秉白沉默了。


    他看不懂这个人，因为诅咒的存在，燕飞诀始终和猎鬼队的所有人就像隔了一条河，走不进他的心里。


    也许没有诅咒，现状也不会改变。


    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方秉白失笑般摇了摇头，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自己这个队长的失职。


    始终调查不出来解开诅咒的方法。


    他拍了拍燕飞诀的肩膀，温和地笑了笑：“那我就陪你在这里一起赏月吧。”


    燕飞诀总是显得很沉默，这跟他的诅咒有一部分关系，更多的是他所背负的，无人可诉说，无人能理解。


    他摩挲着手中的剑，眼睛注视着月亮，脑中却想起了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少女。


    燕飞诀有些冒失地提出问题，于是他清晰地看见她眼中情绪的变化。


    警惕，漠然，审视。


    又含着隐秘的试探之意。


    今夜猎鬼队的众人，是躁动的，他们商量着明日的考核，如何为难那些毛头小子，如何让他们停下脚步。


    典青生让他们悠着点，他们骂骂咧咧哄作一团，闹着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能劝回去一个是一个。


    听沙镇，商贩和淘汰者已经全部离开了，只剩下刚过关的修士们，他们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心头通过第一关的喜悦被冲散了几分，隐隐多了几分担忧。


    明日迎接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客栈里，云泱也在赏月，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大，她想起了云四娘，不知她身在何处，看见这个月亮了吗？


    夜晚总是容易勾起人们的忧思。


    影子站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往事，它喜欢赏月，说在它的故乡，一起赏月代表着团圆，家人团聚在一起。


    苍银趴在窗台上，云泱轻轻地拍着它的头，幼龙感到一丝困意。


    它打了个哈欠：“困。”


    云泱便关上了窗，隔断了冷嗖嗖的夜风，熄了烛灯。


    第二天午时，修士们被叫到了镇外的一处高地，向下俯瞰可观听沙镇全貌。


    所有的考核官全部站在此地，猎鬼7队、6队、3队和2队，一共25位。


    他们的身后是十一顶临时搭出来的简易帐篷。


    典青生站在最前面，懒洋洋地宣读着第二关的规则：“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接下来呢，流程很简单，看我的身后，全都是猎鬼队的优秀精英啊，排队去他们那问个话，然后就进去听沙镇里面，会有一个丙级神罚等着各位。”


    “又是神罚啊？”


    “我还以为是和考核官打架呢，没意思。”


    底下的人耷拉着眉头，显然还没从昨天的神罚里走出来。


    典青生叹了口气，暗道：这群小兔崽子，他可是拼了老命各种设置了各种障碍让他们不要去送死。


    “好了，希望等会出来你们还是这副脸色哈。”


    典青生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去排队。


    每个帐篷前排了十个人，里面坐着两位考核官。


    云泱看着前面的人满脸兴奋地走进去，而后失神地走了出来，将自己的令牌交给守在一旁的典青生手里。


    典青生脸色没多大意外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惜命是一件好事，明年再来！”


    他这话说得极没情商，那人更为沮丧，云泱怀疑他明年压根不会来了。


    放弃的人在众目睽睽下被带走离开，修士们交换着眼神，皆在对方眼底看见惶恐。


    赵寻澜一点都不担心，双手枕着后脑勺，无所谓道：“都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


    陈念慈表示赞同。


    云泱更加好奇里面究竟有什么，能让这些人轻易地就放弃了好不容易留到现在的选拔。


    但走了的也还是少数。


    迎接云泱的是一位比她年龄还小的女孩，看起来16岁左右，神色肃穆，少年老成，做派严谨。


    她问：“在问你之前，我必须先讲几句不太好听的话，你能接受吗？”


    云泱点点头。


    那人就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叹气摇了摇头道：“我先说一声对不起，可我还是建议你退出选拔，因为你没有那个实力。”


    “老实说，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那个实力，走进听沙镇，就是送死，你知道丙级神罚和丁级神罚的差距在哪里吗？”


    “丙级神罚足以毁灭这座镇。”


    “你们昨天去攻略的是丁级神罚吧，怎么样，觉得容易吗？”


    云泱迟疑地摇了摇头。


    女孩笑了笑，道：“不容易是吧，我现在告诉你，那个神罚不是丁级，是戊级。”


    “我问你，你来当猎鬼人的初衷是什么？”


    “先不用回答我，你先想想昨天在那个戊级神罚中，觉得简单还是难，自己出了几份力，如果没有队友是否还会活下来，那份成为猎鬼人的初衷跟你的性命相比，哪一个更重要，以及你怕死吗？”


    云泱明白了，原来考核官打的是这个算盘。


    可她心里早有一份答案，洋洋洒洒地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我怕死，更怕离别，当猎鬼人也不是说什么心存大义，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这个人不喜欢回头看走过的路，所以既然做了这个选择，便会坚定地走下去。”


    “即使前路布满荆棘，我也不会回头。”


    “话说得好听，你要拿什么支撑你走下去呢？靠你的满腔热血，还是靠队友？”


    女孩反问道。


    “热血又何妨，考核官，人生是自己的，决定也是自己的。”


    “我不是那种会质疑自己决定的人。”


    云泱神色淡淡，补充道：“一切决定造成的后果，好或者坏，我通通都接受，这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她的潜意思很明显，就算去听沙镇是送死，她也甘之若饴。


    女孩扶了一下耳侧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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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无奈地笑了：“说实话，我最怕遇到你这一类的人，执拗，劝不动，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嘴上怕死身体可是一点都不怕。”


    “好吧，看样子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转变思想的，但我还是想说最后一句。”


    “去年，乙级神罚，90个人进去了，最后只出来了50个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们很心痛，神罚是我们干预不了的。”


    “所以在你们选拔的途中，我们想尽法子让你们考虑好，不要儿戏，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我个人敬佩这样的勇气，猎鬼队却不赞同这样的送命行为。”


    “祝你好运，希望在四方天机看见你。”


    女孩对她颔首。


    云泱回头笑了笑，回她：“一定。”


    “对了，刚刚我说的话不要在意，一部分是为了让你放弃编的谎话，很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


    走出帐篷，赵寻澜和陈念慈在前方等着她，他们看起来并没有被考核官的话干预到。


    等到所有人都出来后，典青生一看，嚯，正正好，还剩一百个。


    他回头对后方缓步走出来的猎鬼队员说：“你们的思想工作还是没做好啊！”


    “队长，太为难人了吧，为什么我们得在里面当坏人啊！”


    “就是就是，我都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太过分了，想打自己一顿。”


    “想挨打，干脆让我打你一顿算了，纯手工，不收钱。”


    典青生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才回头继续说。


    “我也不多说了，说多惹人烦啊，各位拿起自己的令牌，仔细看看，再说一遍，搞不定，不用逞强，捏碎令牌，你们会被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丙级神罚，和你们遇见的丁级啊戊级啊，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通常也得丙级猎鬼队去处理吧，各位也都知道，猎鬼队就三个等级，甲乙丙。”


    “猎鬼人五个等级，你们顶多算丁级吧现在，第二关，不是要求你们解决，你们没这个能力，只要活着出来就行。”


    典青生整整两天，都在强调活着两个字，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当年的选拔。


    好家伙，直接全部通通打包扔进乙级神罚，不解决掉不让出来，什么令牌放弃不存在，考核死一半都常事。


    那几年猎鬼人质量高得离谱。


    看着面前这群懵懂无知的家伙们，他只想大吼一句：偷着乐吧臭小子们，我们当年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近几年四方天机的选拔趋向于数量而不是质量，饶是如此，第一关也淘汰了大部分人。


    上面发话啦，想想猎鬼人的职责，想想修士的不易，选拔死人这合适吗，为了一个选拔葬送这么多修士，不值。


    去他的不值！


    典青生冒了火，拍桌子反驳，这种实力，派他们出任务，不也是死路一条，还死得更多！


    他夹杂了私心，恨不得将这些实力低的全部送回去，上面一句话就让他熄火了。


    你典青生要护的人间安宁中，有没有包括这群有志气的修士们？


    这话跟有魔力似的，让典青生想起了同他一起选拔时，死在神罚里的老乡，实力弱吗，也不见得，善良了点，运气差了点，为了救另一个人，活生生被恶鬼吃了。


    临死前还让他一定瞒着家里。


    典青生接下了负责这次选拔的任务，他想，上面说得对，少死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