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真相就是死亡。


    死亡之后你俯瞰书页，发现自己这一生只不过是个编纂不够精细的剧本。


    达米安在死后认清了这一点，可他不甘心，他要控制自己的人生。


    但是看看陶德吧，死而复生会让一切失去意义，如果父亲真的把他复活了，他的宏愿只会是个笑话。


    谁也没想到，父亲会在沙漠中把自己逼到死亡，跨过了世界的极限。


    他已经在虚空中观察了那么久，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震动，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理解了世界运转的准则——这是一个围绕蝙蝠侠展开的故事。


    碎片最终将他和父亲分开，阿尔弗雷德抱着他，摔进了这个世界。


    他们不会复活，但是会以别的形式返回这个世界，这个现在被控制，但终将属于他们的世界。


    “咳、咳咳！”达米安咳出了两口血，“喂……”


    布鲁斯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走上去把刀拔出来。


    一根细长的针扎进了达米安的身体，随着针尖离体，收缩的刀身重新伸展开，恢复成刀的形态。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抱着我，”达米安坐起来一点，“这点伤我死不掉。”


    布鲁斯把他拥进怀里，用上身上的道具简单地止血，“对不起。”


    “这都是我计划的。”


    “……”布鲁斯给绷带打上蝴蝶结，“还不够严谨。”


    “哼……”达米安撇撇嘴，“对付你足够了。”


    布鲁斯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确实够了，你救了我，又一次。”


    他把达米安背在背上，伤口还需要进一步的处理，这里离蝙蝠洞不远。


    达米安静静地趴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其实也不全是我计划的。”


    “嗯。”


    “你猜到了？”


    “是那个‘蝙蝠侠’吧，没有他的配合，这出戏演不成。”


    “一开始他不相信，但之后他自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才找我合作。”


    “利用我无法记忆的后半段时间，你们干了不少事，那个所谓的蝙蝠飞行路径是你编出来的？”


    “那是真的，只不过起点不是这里，我安排夜翼他们去清扫了。”


    起初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而且世界的限制很多，他无法说出父亲不知道的事情。他只是想让父亲找回自己，那个不受世界控制，真正的自己。


    但是一切都没有那么容易，父亲和之前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他对未知没有强迫症一样的探索意志，可以安于对过去一无所知，但父亲对正义的执着一如既往，这是激励父亲的突破口，但作用也仅此而已。


    那个冒牌货在父亲身上出现的时候，他简直出离愤怒了，那个被世界玩弄的纸片占据了父亲的身体，每次他的出现都如同往日重现，那个标准的蝙蝠侠、世界的提线木偶把父亲用死亡换回的新生当做舞台，那是世界对父亲的抹杀！


    但达米安没想到，那个蝙蝠侠在验证他所说的之后，主动找上了他。


    即使是被世界控制的蝙蝠侠，内里也是那个布鲁斯·韦恩，他确实比达米安更了解父亲最脆弱的地方，不论是蝙蝠侠还是韦恩，他最在意的永远是没能帮到的人，没有救到的人，因自己而死的人。


    于是，一场盛大的剧目在舞台上演。


    “之后要怎么做？”达米安问道，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面对，“那个‘蝙蝠侠’帮了我们很多，但他的成因复杂，如果一直留在你的思维里，也许你也会被干扰。但也许因为他不算活人，所以可以直接接触世界的真相，以后肯定有用。我们可以给他找个身体，机械的可能会丢失一些数据，克隆也不行，我们对人脑的技术掌握不够，让他先以电子形式存在？”


    “不用担心，”布鲁斯摇摇头，“他已经消失了。”


    “什么！？”达米安一愣。


    “赫特灌输的记忆是这个世界不想让我知道的那部分，所以这些记忆堆积在我的脑子里，我自己无法进入。”布鲁斯回忆起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对世界的规则进行分析。


    “赫特想用我给自己预设的故障保险击溃我的心理防线，某种程度上他成功了，我虽然没有那部分的记忆，但潜意识在大脑深处发挥了作用，我的意识应激昏迷。但替代我的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存在，随着我的沉睡，那部分被塞入的记忆苏醒过来，可以说，他才是这个世界认可的那个蝙蝠侠。”


    达米安沉默了，“所以……在你恢复记忆之后，他就不存在了。”


    “但他很高兴，”布鲁斯侧过头来看着他，“他会在看清世界的真相之后找到你，就证明他已经决定要和世界对抗，作为这个世界的延伸产物，他知道自己的结局。”


    那是世界塑造的蝙蝠侠，也是和布鲁斯同样曾质疑了一次又一次的蝙蝠侠，在得知有可能脱离命定的剧本时，他只会用尽一切去实现，即使代价是自己消失，或者说，仅仅是自己消失而已，算什么代价呢。


    “……”达米安抿了抿嘴，“也许他只是去了另一个故事。”


    “很有可能，”布鲁斯轻声应和，“很有可能。”


    一阵沉默后，布鲁斯先开口，“阿尔弗雷德怎么样了？”


    “睡着了，他不知道我的计划，等伤口好了，我再让他出来。”


    “好。”


    进入蝙蝠洞后，布鲁斯拿来医疗包，开始细致的清洗伤口，消毒，缝合。


    这具身体和达米安自己的差距很大，和阿尔弗雷德……也许比较像阿福年轻的时候？


    眉眼确实比较像阿尔弗雷德，不过现在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虹膜是绿色的。


    “你现在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具身体……那时候我和阿福一起进入了皮特的身体，醒过来之后，就已经这样。”


    “皮特……那时候我在神谕的资料里看到他的档案之后，你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正潜入诊所，然后就像死亡的时候一样，我和阿尔弗雷德被卷上了高空，那时候我以为我被杀了，但之后我看到了皮特，他……”达米安皱起了眉，似乎不愿回忆，“他也被卷上了高空，然后身体……被风吹皱了。就像一张纸片被弄的皱巴巴的，然后逐渐褪色，最终变成了白色的碎片……”


    达米安顿了顿，“在那之前我在别人眼里就是皮特的样子，但那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我就是皮特。”


    “怎么会……”布鲁斯愣住了，一个生命从此就不存在了？就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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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什么？因为他看了一眼？


    “也许……”达米安犹豫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他不一定就……不存在了。就像是一部电视剧，从某个时刻起，这个角色的演员换了，但这还是同一个角色，如果我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也许皮特也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


    布鲁斯手上动作一顿，“你们要怎样才能回到自己身体？”


    “我不知道，”达米安摇摇头，“但也许窍门不在我这，蝙蝠侠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现在你拿回了记忆，世界可能会随着你的想法重构。”


    “世界的中心……”布鲁斯从不会把自己放的那么高，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世界真的有中心，而自己很不幸，就处在漩涡的中央，“但这不意味着世界是围绕着我转的，达米安。”


    “事实正相反，我现在就像走上了舞台的演员，无数道凝视着我的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逼迫我按照剧本表演。”


    “什么？”达米安一惊，“可是明明我们已经脱离世界控制了，之前也没有这种情况！”


    “也许是因为……之前我仅仅是一个叫布鲁斯的无名氏，但现在，我是布鲁斯·韦恩。”


    “这——”达米安焦躁起来，非常不安，“难道我们只能重蹈覆辙吗！”


    “我不知道……”布鲁斯看着自己的手，“但我能感觉到，这还不是这个世界全部的注意力。”


    “什么意思？世界被别的英雄分散了注意力？”


    “不，”布鲁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世界对我投来关注是因为我是布鲁斯·韦恩，现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注意力都用来寻找蝙蝠侠了。”


    “什么……？”达米安真的迷茫了，“父亲……你就是蝙蝠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是如何训练的，如何成为蝙蝠侠的，但……我不是蝙蝠侠。”布鲁斯凝视着自己的手，“仅仅是因为背着你回来，我的手就开始因为轻微脱力而颤抖，缝合伤口时也是凭借我对知识的记忆，没有了做过千百次的熟练。我的身体拥有蝙蝠侠该有的一切，但我无法使用。”


    “那我们就要马上开始训练，找回你的能力！”


    “可越接近蝙蝠侠，就意味着世界会投来越多注视。”布鲁斯还是看着自己的手，“既然如此，为什么最开始我会失忆？”


    “你是说……”达米安反应过来，“如果你越靠近蝙蝠侠，就越会被世界影响，那一开始就让你以蝙蝠侠的身份出现就行了，甚至可以抹掉那一小部分记忆，一切反抗都会失去意义。”


    “可世界让我失去了记忆，我的出现距离我在埃塞尔比亚死去隔了三天，时间上是连续的……如果说我们的世界是一本书，也许它不喜欢自己的剧情太跳脱。”


    ”额、就是说……”达米安捋了捋这个逻辑，“蝙蝠侠在埃塞俄比亚下线，三天后突然出现在哥谭，这个过程的情节是缺失的，但世界不能容许剧情有空白，所以就安排成了……主角失忆？”


    “再之后，主角经历重重困难，找回了曾经的记忆。”


    达米安一时间也沉默了，“不可能！这是我们靠自己夺回来的！不是任何人的安排！”


    布鲁斯凝视着虚空，“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