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野》/Chapter.05


    “嘟——”


    还没等她询问云阳在什么地方，随之而来的是通话被对方给硬生生挂断。


    云织有些颓然，不过，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最新的短信消息，是个陌生号码。


    「东兴维修厂。」


    云织想确认清楚，飞快打了串字发出去：「云阳在那个地方，是么？」


    对方也回复地很快：「你猜。」


    云织立刻把地址输入到导航app，跟着导航到了一个荒郊地方，路灯到亮不亮的，周围都是杂草丛生，马路边间隔废旧的几个要拆的老式小楼房，偶尔有来往的三轮小车路过。


    但是详细准确的地方找了一圈儿也没有个叫：东兴维修厂的地方。


    天越来越暗了，云织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短信上的陌生号码时，一道白光晃到了她眼睛上，刺眼，她下意识地不由得抬手遮光。


    等她适应，才发现是有人拿着手电筒朝她走来。


    “喂，是你叫云织？”


    是个寸头男生，看上去十来岁年纪，她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云织握紧手机：“你是？”


    寸头男叫钱一航，要不是某位大爷发命令了，这会儿他应该在网咖大杀四方。


    钱一航说话简单明了：“别问太多，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


    钱一航不经意上下打量了这女生一眼，一个词形容，清纯漂亮。


    不过貌似也不是他们柳鹿附中的。


    “跟我走吧。”他折步转身往来时路走。


    云织跟上去，追问道：“是云阳让你来的吗？”


    钱一航随口应：“嗯，差不多吧。”


    既然能知道她的名字，那么就能找到云阳，不过这人的声音不像是刚才电话里的人声。


    他们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路，灯影幢幢，空气中弥漫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走了不到百米，窄路变成了宽阔的空地，不远处亮着灯牌的“东兴维修”四个字映入眼帘，卷帘门都锈迹斑斑，拉得老高。


    门口的垃圾桶堆满了废弃杂物，还有踩瘪的啤酒易拉罐，白色外卖盒，蝇虫围绕，腐臭味刺激着云织鼻腔。


    晚风吹来，耳边发丝轻轻晃着。


    有那么一瞬间，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云织眼前闪现又消失。


    她逼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总感觉自己后背有股灼烧感在提醒她。


    反应过来的时候，带她来的人已经走进了亮着灯的维修仓库。


    云织跟着进去。


    仓库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她逡巡了一圈，视线落到了一堆废弃纸箱中间的沙发上坐着的云阳，他低着头。


    他旁边站了两个男生，一个黄头发，一个紫色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云阳！”


    云阳听见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抬头，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瞳孔无限放大，满眼震惊。


    “你怎么......”他刚起身，被紫毛和黄毛一人一只手摁回去坐下。


    云织快步走过去，结果被钱一航拦住：“别着急，先等等。”


    然后他扭头就朝着左边喊了句：“阿燃，人给带来了。”


    aran？！


    这个熟悉的昵称，云织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三天前，她刚到上芜的经历。


    难道是他？


    不是说，他和那帮混子不是一路人么？


    “别拦她。”


    一道发号施令的语气传来。


    “美女，你自便。”


    “......”


    钱一航突然很绅士地对云织说，无奈耸耸肩，走到一旁的桌边拿了罐气泡水，扯开拉环喝着。


    云织循声望去，同样一身黑t白裤，少年左手肘搭在黑色的车把上，斜靠在机车车身边，一条腿蜷曲着抵在车上，右手手上拿了个zippo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燃又灭。


    傅燃看到云织那一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地球果然是圆的，还真是他。


    云织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


    傅燃朝她走来，云织才知道他很高，得有185了。


    他给钱一航使了个眼色。


    然后一罐汽水被扔过来，他精准地接住，拉开拉环，气泡滋滋往外冒。


    傅燃仰头喝起来，白得发亮的脖颈脉络清晰可见，漂亮性感的喉结随着他的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一罐下肚，傅燃走到了云织跟前，他唇角微弯，捏瘪了手上的气泡水易拉罐，手肘轻轻一抬，易拉罐以抛物线的形式精准的落到她身后的铁皮垃圾桶里，发出哐当声响。


    邪肆的笑容在他脸上放大。


    傅燃斜过身，余光不经意地落在她白嫩手腕的医用贴片上，眼眸流转，眼尾的那颗痣愈发的迷人，视线又重新转到云织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


    “不是跟你说，让你见到我就逃么？”


    逃？


    这话他到底是能说出口。


    她根本就不想见他，再者，是他让她来拿命换云阳。


    云织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始终相信法理，但是她没想到和无赖讲道理，简直就难于上青天。


    “你叫aran是吗？”


    云织抿了抿唇，想了想，刚才带她来的人是这么叫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字而已。


    傅燃笑了：“以为知道我名儿，我就会放过你？”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后，拿出打火机。


    云织抬头看逆光站着的人，义正言辞：“放了云阳。”


    听到这话，傅燃拢手点烟的动作一顿，收了打火机，指间夹这那支未点燃的烟。


    “放？”


    他笑了，虎口卡在她下巴颏，捏了个浅浅的凹陷。


    “您对这伤疤有印象么？”


    上次咬伤了他的虎口，她记得。


    云织尝试反抗，反倒是让他捏得更紧，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快要骨裂了，她解释说：“如果是因为你无缘无故闯入，造成我咬伤你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找我，但是云阳……”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截去。


    傅燃俯身，额前的碎发有些长，硬生生地把他的眉截断，眼眸漆黑深邃，压着喉咙：“找你给睡么？”


    云织有些诧异：“什么？”


    傅燃的拇指指腹在云织光滑的脸上轻轻来回轻抚。


    云阳耳朵尖，听见了那句话，气急败坏，蹭得站起来，动作幅度大，谩骂了句：“住嘴！傅燃，你他妈简直就是狗娘生的！”


    随后，被旁边的两个男生硬生生地抓住他，动弹不得。


    闻声，云织忽地瞳孔可见地放大，惊诧中带着一丝愧疚，她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难以想象，这些粗鄙的话竟然从云阳口中说出来，陈素薇也算是让他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到大没吃过苦。


    云织咬咬牙，这一次抬手毫不客气地拍掉傅燃捏着她的下巴颏，往后退了半步，同他拉开距离：“请你把云阳给放了。”


    她知道现在人多势众，抵不过他，况且云阳被人钳制住。


    “你在命令我？”


    傅燃往前一步，云织就退一步。


    两人这样，有些好笑。


    然后傅燃停下，冷声道：“我要是不放呢。”


    云织直勾勾盯住他。


    傅燃余光瞥见了她有眼尾的花瓣胎记，补充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云织握了握拳，咬咬牙，是自己声音听起来很有威慑力：“报警你觉得怎么样？”


    话音落地，忽地，仓库里，一干人等都在肆意放声大笑。


    黄毛嘴上叼了支烟，笑得贱兮兮：“燃哥会害怕警察？这是今年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


    旁边的紫毛也是同样的嘲讽语调：“喂，同学，新来的吧，不知道燃哥光辉事迹很正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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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以为眼前的女生就如同他们一般年纪，还很天真。


    这时，钱一航走过来，站在傅燃身侧，拍了拍傅燃肩膀，对云织说话很认真：“阿燃认识咱这儿派出所的人。”


    派出所的人是指陆寒深么。


    他已经成了地痞流氓的保护伞了么。


    云织不想和他们多说，转身径自往云阳方向走。


    既然如此，她今天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带云阳离开。


    校园霸凌的后果有多严重，对受害者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这些，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钱一航脚步一转，挡在云织面前。


    “你不想知道云阳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想，不过，不是现在。


    云织冷脸冷语：“麻烦让一下。”


    钱一航歪头看了眼沉脸的傅燃，看向云织：“同学，劝你别和他对着干，不然你在上芜待不下去。”


    下马威么。


    云织：“我没招惹他。”


    钱一航挑了下眉，故意说：“你是云阳的女朋友？”


    “与你无关。”


    云织脚步一转。


    这次，钱一航没有挡她。


    与此同时，黄毛和紫毛两人互相默契看了眼对方，似乎在议论这“云阳的女朋友很漂亮清纯”的话，说着说着轰然发出笑声。


    在他嬉皮笑脸看向傅燃的时候，莫名感受到背脊一凉，两人笑容很默契似的同时僵在脸上，立马闭嘴低头不笑了。


    然后傅燃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朝他们两个人弯了弯手指，歪了下头，示意他们可以放了云阳。


    两人很识趣地走了。


    傅燃瞥了眼云织的背影，轻笑了下，拢手点完刚才那支烟，吸了口，立在风口中，指间的火光隐隐绰绰随之晃动。


    低沉磁性的嗓音被风清晰地吹来。


    “云织。”傅燃望向她，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云织没听见似的，身体潜意识地只想去救云阳，她伸手过去，想扶起云阳。


    傅燃自嘲般笑了下，未燃完的烟被他截断，带火星的那头掉在地上。


    “我不需要你管。”


    云阳躲开云织的手，不看她，闹别扭。


    云织缓缓弯下腰，伸手抓住云阳的手腕，好心劝说：“云阳，现在跟我回家，好么？他们都很担心你。”


    云阳又些生气：“不回。”又想到什么似的，他看向云织：“是他们逼你来上芜的？”


    听到这番话，云织下意识地垂着眼，沉默了片刻。


    “没有。”云织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故作轻松：“他们只是让我来辅导你学习，考大学。”


    云阳忽地脸色大变，猛然甩掉她的手，烦躁，语气恶劣：“我不考！”


    他站起身，冷着脸：“你们一个二个的最好都不要管我。”


    云织保持刚才的姿势，只不过是低头：“云阳，我考上央音了。”


    云阳眸光微动，脑子里浮现出半个月前陈素薇打电话告诉他，云织会来上芜看着他学习。


    云阳现在感觉自己突然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压得他无法喘息，她去读央音的前提是回到上芜辅导云阳。


    云阳咬紧牙关，捏紧拳头，手背青筋爆起，就像一只随时要爆发的猛兽。


    忽地，他站在云织身后，面对她的背影，不管是不是有其他在场，嘶吼却沙哑的嗓音：“考上你就去读啊！还委曲求全来上芜干什么！”


    “不是，云阳，我没有委屈，真的，我真的不委屈......”


    云织有些诧异，急忙转身抓住云阳的胳膊，只是默默地垂头，喉咙哽咽，声音有些颤抖。


    压在心底的难受使得她眼睛酸涩，她拼了命地努力和云阳解释，她是自愿的，不是被逼的，不希望他心理上有什么负担。


    云阳很决绝地抽出自己被她抓住的手，声音很淡，带着丝绝望。


    “姐，你从来都不喜欢我这个弟弟，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