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直撕开一根从地面带上来的棒棒糖的包装纸，含进了嘴里，橘子甜味在口腔里浸润而开，甜食带来的多巴胺分泌稍稍冲淡了她的烦躁。


    她看向姒雅：“你很骄傲哦。”


    姒雅挺起胸膛。


    “你还真准备等我夸你啊？”魏师直瞪起了眼睛，继续喋喋不休骂骂咧咧，“一天到晚就会给老娘找事，我刚才都下班了！在食堂吃饭呢，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监控里看到你们被锁在战斗室了，我是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了！没事儿学什么陆战队那些只有力气没有脑子的大块头和人肉搏啊，一点都不优雅。”


    她递给姒雅一根棒棒糖。


    “喏，姒雅同学，贿赂下你好了，让我的教学生涯平稳度过，顺利升迁行不行啊。”


    说着她犹不解气，又照着姒雅聪明的脑袋瓜来了一下。


    姒雅气鼓鼓地把棒棒糖塞进嘴里，磨牙霍霍，给它来了个“碎尸万段”，牙齿和坚硬的糖块摩擦，发出瘆人的声音。


    “还挺凶。”魏师直点评姒雅的眼神。


    姒雅在心底冷哼一声，思想危险。


    早晚给你也一起揍一顿。


    等魏师直终于训完了人，姒雅抬眼就看见她的小伙伴们在连廊的转角处对她招着手，这是一直在等她呢。


    “怎么都躲起来了？说好的好姐妹一辈子呢，说好的不离不弃呢？溜得一个比一个快，就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挨骂。”


    “你要能溜早溜了，还不是自己慢半拍被教官揪住了耳朵。”


    “唉，也没事儿，不就挨顿骂嘛。我师母我说句良心话，攻击力真一般。”姒雅不痛不痒的。


    “好像想跟你换带训教官啊，我师母的攻击力你们是知道的。”西庇奥又感伤了起来。


    徐青冷嗤一声：“什么脾气的带训教官换到你身上都会变成你师母那样的。”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姒雅揽过西庇奥的脖子，勒着他往下压，质问他，“刚才你怎么回事儿，第一个就要当逃兵？我们还是不是一个小队的战友了？”


    “我那是要骗他放我出去，我去给你们搬救兵啊！你看看这五打三十的形势，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我这个决策难道有问题？”


    姒雅松开了对西庇奥的钳制，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说：“也对。”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们这么厉害，能以一当六，以少胜多，大败群寇的。”


    西庇奥翻了个白眼，他是没想到姒雅这就装起来了。


    贝萨尼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他一向是最会说话的那个：“今天大家都很棒！这样伟大的胜果离不开我们每个人的努力和默契的配合，能和大家一个小队真是太荣幸了！我整个后半生都会回味今天的战斗的！”


    梅笛斯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瑞雅一向不要脸我是知道的，贝萨尼你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你再多说一点瑞雅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大家就是很棒啊，连西庇奥也做了很大的贡献呢，不知道在战斗的初期帮姒雅挡了多少颗子弹，为我们最后的胜利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西庇奥知道贝萨尼说话是很少阴阳怪气的，这番话绝对真诚。


    尽管如此，他也不是很想听。


    他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作阻止状：“别说了，求您。”


    “贝萨尼也是我们今天的大功臣，腰间索用的很得心应手嘛，很有虎贲卫的风范！”


    虎贲卫，航军陆战队下辖的精锐团，他们在太空跳帮战中使用的一款经典装备就是立体机动装置，能发射和回收腰间索，再配合上喷气背包的使用，可以让他们肆意地在太空中闪转腾挪，随心所欲地做出各种技战术动作。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高规格的夸奖。


    西庇奥不干了，瞪着眼跟姒雅抗议：“凭什么我说我是背嵬甲士就是登月碰瓷，贝萨尼也不过就是用腰索回收装置完成了几次变向就有虎贲卫的风范了？”


    “对哦。”姒雅承认得痛快，“原来我有点儿偏心啊。”


    西庇奥快气晕了，掷地有声：“我才是你的僚机！”


    “对啊，我的僚机说要留下我一个人挨揍，别人的僚机说要留下来和我并肩战斗，我偏心他有什么不对！”


    “你们别吵架。”贝萨尼忧心忡忡地看了过来。


    “我错了。”


    “我没怪你。”


    贝萨尼做好了要竭尽全力阻止一场“世界大战”的准备，两个当事人就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上面的对话，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


    “但是贝萨尼确实讨人喜欢，我偏心他你也不能怪我。”


    贝萨尼的脸红了红。


    “姒雅。”他小声地示意着姒雅别再说了。


    “要不说她人缘好呢，这手段，啧啧。”徐青倚墙上看着这出好戏。


    梅笛斯对她的反应感到好笑，打趣她道：“青青，你知不知道你好像那个邪剑仙啊，每次看到很温馨的场面都要阴暗地吐槽一番，你对一切正面的情绪都过敏是不是？”


    “滚。”


    姒雅听到了徐青在背后蛐蛐她，想到了似乎还没夸过人家，她不能这么厚此薄彼！


    于是连忙跑过来拉着徐青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宣布：“你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徐青！”


    徐青抽回自己的手。


    “走开，我不吃你这套，拿回去继续哄你那些幼稚的小朋友们吧。”


    “真的吗，可是你的耳朵尖尖都红了诶。”


    徐青感到自己的脸热了热，她有些慌乱地找起了前置摄像，想要确认一番自己是否真的暴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察觉到梅笛斯戏谑的目光后，徐青的动作一滞，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姒雅的那番话是在诈她。


    “你骗我！”


    “兵者，诡道也。”姒雅摇头晃脑地掉了书袋，这副得意的姿态看得徐青更是牙根痒痒。


    梅笛斯乐得看徐青吃瘪，伸手捏了捏姒雅柔软细腻的脸蛋，“我们家瑞雅就是这么可爱！”


    姒雅不客气地揪住梅笛斯脸颊两边的肉捏了回去，说：“随随便便就上手的梅梅真的很不可爱！”


    徐青摩挲了下自己的胳膊，表情是一种相当不适应的扭曲。


    “你们两个之间真的只是纯友谊吗？”


    贝萨尼则捧着脸，“她们的友谊真是美好啊。”


    西庇奥不赞同道：“太肉麻了！”


    徐青和西庇奥对视一眼，头一次在对某件事的看法上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完成琼轮空间站的本期航训，已是一周之后。


    返回地面的这天梧桐大区晴空万里，谢天谢地，这次他们不用再坐那座该死的快速战斗部署太空电梯了。


    太空电梯这种为了降低物料运输成本建造的东西，还是慢慢地低速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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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坡更合适。


    姒雅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返航飞行器，正是航军最常见的运兵船型号，芥子号。它的翼展有三十米，荷载三十五人，大气层内巡航时速可达824公里每小时。


    按航飞班们开惯了战斗机的学员们的话来说就是——“慢得批爆”。


    陵光军校两座庞大的地标建筑，主教学楼前的祖国母亲雕像和聚星环流馆前的夸父雕像，在众人的视线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哪怕航训占据了一个周末的休息时间，他们也没有额外的假日弥补回来，一落地，航飞班的学员们仍要投入到紧锣密鼓的训练中去。


    他们在模拟机里上完了两个课时的课，紧接着就要实机演练。


    透过飞行基地的玻璃落地窗，只见湛蓝的天空中，几架银灰色的钢铁战鹰依次编队起飞，在空中滑过道道银白色的尾迹，那是超音速飞行时产生的激波，飞行学院的高年级学员们在驾驶着“猎地游隼”战斗机进行训练。


    姒雅查看着训练日程表，他们下午会有对地攻击训练。


    露天停机位的几架红星教练机停放处，武器士官正在往上挂载训练用的假混凝□□和火箭发射巢。


    学员们将要在本次对地攻击训练中完成机炮、航弹、□□等多种武器的射击训练。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开上猎地游隼，我可听说陆飞那边儿，西云现在都开上垂直起降的攻击艇了。”梅笛斯也在姒雅身边看风景。


    徐青是免不了在任何话题上冷嘲热讽的：“旋翼机的垂直起降也能算垂直起降？那有什么难度？有什么可高兴的，那这么说我还12岁就开过直升机呢，直升机就不是垂直起降了？”


    “跟你聊天真费劲。”


    姒雅突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问她们：“你们都想好自己的呼号了吗？”


    教官们在几天前就让他们赶紧想想自己的无线电呼号，这是传统，也是塔台识别他们身份的一种方法，随着训练次数的增多，再总是用教练机编号指代人称就太混乱了。


    “早就想好了，就用我家宝贝龙的名字，我要叫‘黑大帅’！”


    “‘火山’吧。”徐青没有过多地考虑，就用起了自家公司的名字。


    “不对，你应该叫‘臭嘴’。”姒雅这时候才暴露出了她提起这件事的本来目的。


    “滚蛋。”


    和徐青不太对付的西庇奥这时也凑了过来帮腔：“你自己决定叫什么没有用，如果我们都只用‘臭嘴’来称呼你的话，它自然也就成了你的代号。”


    “太有道理了。”姒雅拍着手赞同道。


    徐青将枪口对准西庇奥，回敬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胆小鬼’。”


    “上次那件事就过不去了是吧！”


    和事佬贝萨尼不在，姒雅作为小队长这次得自己跳出来缓和气氛。


    “好了，开玩笑的嘛，我们又不会真的叫你‘臭嘴’。”又转头对着西庇奥道，“也不会真的叫你‘胆小鬼’啦。”


    西庇奥却不接这个台阶，相当有气性地决定了：“不，我的呼号就叫‘胆小鬼’。”


    姒雅有些后悔提起这件事了。


    “就让这个代号作为一个警示。”


    如果刚才那句话还有冲动的成份在里面，现在又思索了一段时间后的西庇奥反而更加坚定了。


    “我也希望我自己更勇敢一点，我希望做出改变，就让这个代号暂时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