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色不对劲！”


    齐午阳抬头望着周围渐渐暗沉下来，神情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他记得很清楚，与杨越进入这衢州府城前，天色堪亮，正是一日的清晨。


    而进入这衢州府不过是一小会的事情，可转眼又迎来了夜晚。


    这绝对是有什么隐秘。


    在齐午阳旁边，杨越面容沉着，静静站着。


    虽此刻他与齐午阳两人遭遇的情况颇为诡异，但与杨越而言，却没有什么慌乱的情绪，反而他的双眸里似隐隐有火光升腾而起。


    从进入这衢州府城开始，杨越就已察觉到这府城有着诸多不对劲的地方。


    但这些不对劲之前都未能真正找到一点端倪，周围仿佛是一张大网，无边无尽，可现在到了昼夜交替，却显现出来了一点东西


    这里一切的存在，看着都是真实无虚，但却见不到一点生灵的气息。


    他与齐午阳两人进入后，感知上不过是短短片刻，但这里已昼夜交替，似从白日转为黑夜。


    加之齐午阳方才通过三衢米酒，还有两人的五感，对于这衢州府城的认识……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不是虚幻。


    可是……


    “这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幻境，但却可能是某种类似于镜世界、鬼市、颠倒世界之类的存在。”


    杨越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他尚且没有绝对确切的答案，但隐约间似有些触动。


    “杨兄，你看，这雾……”


    齐午阳忽然指着周围的街道，朝着身边的杨越惊讶出声。


    “嗯？！”


    杨越亦是环顾四周，就见方才渐渐变淡，已有了一二十米能见度的武器，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散去。


    那种感觉，仿佛就像是一层笼罩在整个衢州城的面纱，被人从另外一边扯开，露出了这府城的本来面目。


    青石铺地的无人长


    街，沿街两岸琳琅满目的诸多店铺，酒肆、茶楼、米店、油铺……整个衢州府府城的风貌，比之先前那种雾蒙蒙的状态，更加清晰无误的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看得出这一府之城，虽谈不上极其繁华，但房屋民舍，规整有秩，街道小巷，错落纵横，以古代的建筑格局来说，也算是不错。


    然而——


    依旧如之前一般，这样的一座偌大府城，空空荡荡，毫无人烟。


    此刻的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四下透着几分阴暗的气息。


    这等场景，比起先前的雾气蒙蒙里透彻的诡异，别无二致。


    “往前看看。”


    杨越目光遥遥锁定了此刻他与齐午阳所在青石长街的尽头，突然迈步朝前。


    齐午阳在后面，一时摸不准杨越的想法，但也快步跟上。


    不过小片刻，两人就走到了这条可能是衢州府城主干大道的街道尽头，一座高有五六层的高大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一栋钟楼，其中外围的三面是长了苔藓和少量杂草的红砖围墙，还有一侧是拾级而上的台阶。


    钟楼的顶端是吊挂着一个足有两人多高的巨大铜钟，铜钟表满有许多繁琐的纹路和图式，或是年代日久的缘故，呈现出了青绿之色。


    可以想见，若是这个钟楼被人敲响，整个衢州府城内外，应当都能清晰的听到其钟声。


    然而，真正让杨越和齐午阳两人驻足，感觉吃惊的是……


    那钟楼之上，赫然盘踞着一个庞然黑影。


    “那是……”


    齐午阳蓦然一惊，五枚五帝钱唰地一下离开手掌在身旁悬浮而起。


    杨越这时同样抬头望着那庞然黑影，借着尚未彻底暗下去的天色，他已看清了那黑影的外形。


    那是一尊巨大的怪物石像。


    体表


    的石质呈现灰白之色，独角，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一眼看过去丑恶非常。


    怪物不是笔直站立也不是蹲着，而是一只脚向后翘起，形如弯钩，看上去颇为古怪，在它的双手上，一手捧着个斗，另一手拿着一只笔。


    “这是那个独角怪？！”


    杨越脑海里浮现起了之前那几名轿夫所说的衢州府怪事，其中就提及有这么一个怪物盘踞在衢州府的钟楼上。


    只是，此刻看着这个独角怪，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只是一尊无法行动的石像。


    “魁……魁星……”


    而这时，一旁的齐午阳却是望着这怪物有些失神，喃喃出声起来。


    他方才只是看个大概，觉得是个狰狞恐怖的怪物，等看清是石像，且这个石像的外貌形态后，不禁有些失神，惊讶出声。


    “魁星？”


    杨越听到齐午阳的话，微微侧过头，脸上微微露出一份好奇之色。


    他对于这些神鬼志怪之类的了解，多数是曾经他爷爷茶余饭后当做谈资说给他听。


    后来他上大学后，有一阵闲着无聊，也看过一些，但到底只是片面，很多东西都并不清楚。


    这时听到齐午阳喊出“魁星”，很显然对方似乎对于这个丑恶的怪物，是认识和有所了解的。


    “所谓魁星踢斗，独占鳌头，文运高


    照。”


    齐午阳见杨越不解，开口解释道，“魁星乃是主宰天下文运的大吉星，是文昌帝君外另一位文运之神，乃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在我辈读书人心中，魁乃登科之意。


    五经取士，《诗》、《书》、《易》、《礼》、《春秋》，每经所取第一便为魁，若是五者皆为第一，既是五魁首。此乃我等读书人梦寐以求之荣耀。”


    “哦？！”


    杨越对于齐午阳所说的其他并不感到多


    在意，倒是听到五魁首之后，忽而记起少时听人猜拳，常有此语，这时结合齐午阳的说法，方才明白其中的寓意。


    其实魁星，原为古代天文记载的二十八星宿中的西方白虎宫七宿之首的奎星的俗称。“魁星”为北斗七星中前四颗星，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的总称，主文运、文章。“魁星”是赐科试第一的神灵，被人们尊称为文运之神，在科举考试中，取得高第称作“夺魁”，“魁首”。


    “既然是魁星，当不至于害人。”


    齐午阳愣愣看着那独角怪的石像，继续出声说道。


    魁星主文事，想求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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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的读书人特别崇敬魁星，祈求他保佑自己考运亨通。


    齐午阳这位曾经下过科场，中过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哪怕后来学道，可对于魁星的崇敬之情依旧不减。


    这可以说是读书人的执念，绝非那么容易就被瓦解掉。


    “可这……真是魁星么？”


    杨越抬头望着那钟楼楼顶巨大的石像，脸上却丝毫没有齐午阳那样的神情。


    于他而言，这衢州府透着的诡异地方已太多，这独角怪更是此前那些个轿夫曾经提及的怪事之一，他不会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齐午阳在杨越话说完后，似也从方才那种崇敬里抽离了出来，眼神带起了怀疑。


    这石像是“魁星”模样，可未必就真的是魁星。


    衢州府的诡异离奇之处已经太多，这骤然见着魁星，让齐午阳有些失神，可细想之下，若真是魁星，绝不可能在暗夜追人，致人害病，这是邪祟才会做的事情。


    堂堂魁星，掌天下文运，是读书人心中的至高神，绝不可能会这般。


    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邪祟，借着魁星之名，让无知百姓感到畏惧。


    思及此处，齐午阳一时心头


    隐有怒火升腾而起。


    那是昔日信仰被亵渎，被侵犯，油然而生的一种愤懑之情。


    呼——


    突然，就在这时，在杨越和齐午阳两人所站的街道侧边，一个悬挂在道旁木桩上的红灯笼，忽然亮起。


    这一下，亮得极为突兀。


    杨越和齐午阳两人被这突然亮起的灯笼，都引得心头猛地一个激灵，齐齐侧目，精神在这一瞬都紧绷无比。


    不论是杨越还是齐午阳，两人对于周围的情况，都有着十二分的警惕。


    可即便如此，这灯笼亮得毫无征兆，让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杨越身上内敛的气血与精气，在这一瞬都仿佛难以拿捏住，微微鼓荡泄露了出来，双眸之间更是神光湛湛，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呼呼——


    然而，这时，一切并无其他异样。


    只是，两人所在的青石铺地的街道两侧，接二连三有红灯笼不断亮起。


    长街之上，雾气已散。


    夜色虽至，灯笼亮起。


    一个两个，一盏两盏……


    整个衢州府最初还是大雾朦胧，跟着进入夜晚，然后又有大红灯笼亮起。


    入目所及，相比起蒙蒙大雾的白日，还有之前那渐渐暗淡下来的夜色，此刻到处是灯笼火光的夜幕，却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繁华气息。


    只是，这繁华气息里，依旧还没有人，还少了欢声，少了笑语。


    杨越和齐午阳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能够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之意。


    这衢州府的诡异之处，远远超出了两人的预期。


    咔咔——


    咔咔——


    而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轻微细碎的砖石碎裂声响起。


    一片片细小的石屑碎块，从钟楼顶端的那个巨大的独角怪外表皮脱落下来。


    那双仿佛被石头封印住的双眸，在灯笼火光亮起之后，跟着一同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