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宸与盛朗在闽南呆了三天，与工厂老板相谈甚欢。一切似乎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这个产品还是张彼得在外旅行时提供的灵感——有日张彼得和盛宸视频聊盛朗近况，盛宸问他吃什么吃那么香，才得知有种特色面线，细如发丝，热水冲煮后很好入口。


    合作这家工厂，是当地的老厂子，员工也都是年纪不小的老面孔，厂长姓宋，为人热忱和善，坦言这家工厂是他父辈一手创立起来的，主做的就是当地的非遗面线，工人大多都是父子兵，由于原材料上从不掺水，在当地几十年也是有口皆碑。


    只不过这些年，随着时代发展，宋厂长也愈发感到跟不上脚步，力不从心。虽然也上了一批新设备，却始终没机会派上大用场。面线的核心工艺还一直坚持纯手工，费力不讨好，产能不足，价格也卖不上。


    由于缺乏影响力，加之这间老厂也没有很好的销售渠道，目前只能算是保本经营，能养活员工就不错。


    盛宸看其厂子规模，虽不如盛世合作的大厂，但工人面貌和环境设备，都值得称道。


    工厂原本就有一款当地人常吃的方便面线，已经生产了几十年，包装还保持着过去的面貌，虽不起眼，但拿开水细细一冲，入口顺滑绵密，吃着十分舒坦。


    盛宸已经在此基础上找研发团队做了产品革新，增加了更多口味、配料，更适口，也更符合年轻人的喜好，又找熟悉设计师做了考究的产品包装，适合携带，到时直接买断工艺做加工，一切现成。


    盛宸与盛朗坐在宋厂长的办公室，与其各捧了一碗方便面线的oem小样尝。


    盛宸这段时间可谓吃过了市场大部分速食产品，如今自觉练就了空口一品就知产品前景的功夫。


    他吃着觉得实在不错，道：“我觉得味道可以了，现在市面有好几家都在做鸡汤早餐面，方便面，主打的就是健康，吃了不油腻，也算夹在重口味产品里的清流，倒也符合我们一贯的产品定位。”


    宋玉斌也吃着顺口，喜盈盈道：“真没想到这样一弄，我们的面线竟鲤鱼跃龙门了。其实说实话，材料真是好，本地市场也认可，毕竟几十年了，还能靠这个品拉起一个工厂，也算经得起市场检验了。”


    他站起来递烟，“两位别不信，我如今做这个厂子，赚钱丝毫谈不上，但这么多员工甘心跟着我，我不能让大家没饭吃。如果这次咱们能合作上，两位放心，我肯定豁上命把它干好，这样的机会，是抬举我……”


    盛宸接了烟道：“宋厂长，您的初心我个人一万个相信，但在商言商，首次合作，相互磨合考验是必须的。”


    盛宸掏出笔：“定金我最多付30%，你备料，按合同标准交付，作为首批小批量试产，其余货款先验后付。后面如果长期合作，账期按三个月，到时你合作的可就不只是我了，我肯定让你全厂吃上饭。如果没问题，我们尽快签合同。”


    他说着站起来，宋厂长很快两手握上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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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同签订，定金支付，标志着赌局正式开始。


    盛宸不敢休息，又和盛朗连飞了几个城市，走了不少新工厂，为接下来的系列产品做考察。直到遇上大雨，暂时在齐市落脚。


    这几日盛朗不知是因奔波还是气温骤降，开始发低烧，伴着咳嗽。


    盛宸总担心他六年前的旧疾没有康复完全——这几年冬天，时不时就会听见他咳嗽。


    加之盛朗最近频发手抖，右手青筋脉络肉眼可见地控制不住跳动，他自己虽不提，却常常攥着右腕。


    眼前盛宸见他哥也并不着急回去，雨又下得大，便决定留在齐市休养几日再动身。


    他心里清楚盛朗不急于回去的原因——两天前倪孝雅打来电话，再次询问是否赶得及回去参加她在南麓山办的生日派对。


    盛朗知道了他们同天生日，也有心与倪孝雅保持距离，回绝后更是身体力行，宁肯连燕市都不回。


    此刻住在齐市的海景套房，望着清晨的海面被雨浇淋，盛宸只觉得暗潮涌动，令人十分不安。


    他沏好茶，搁到沙发前：“你要多喝水。白天听着还行，怎么越到了晚上越厉害？”


    又说：“你昨晚咳到两点多，我都给你看着表，直到三点你才睡安稳，一早又早起，你总早起不是好兆头。现在多少度？给我看看。”


    盛朗笑了下：“你别婆婆妈妈的。感冒有炎症很正常，你没病过？”


    “行了，别废话。”盛宸抢过体温枪，往其眉心打了一下，面色不悦道：“三十八度二，还是烧。谁过生日大清早发烧？你还能笑得出来？”


    盛朗嘴唇很白，敛笑着淡淡开口：“既然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就看在生日份上，安静一会。”


    “安静也要吃药。”


    盛宸眉头紧皱，在其对面坐下，摁开两粒消炎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什么都别想，只想怎么养好身体。明知道我眼前麻烦多，你就别再出问题，乱我阵脚。”他手伸去，“喝水，吃药。”


    盛宸抬眼见他哥摇头笑了一瞬，拿起茶杯，水面仍是晃的厉害。


    他换了只手，浅浅喝完，将药送下。盛宸看着心里气愤，却也是憋着不想提。


    这几日空下来，他才越想越生夏以臻气。这种气恼虽不理智，且讲不出几分道理，但他仍难耐心口发堵，有气想撒。


    他哥哥的六年，沉得如同冰窖，她可倒好，眼前与人暧昧寻欢，六年中也没闲着找男人，又不知怎得磅上陆璁龙一家……


    盛宸这样想着，却敢怒不敢言，这样的话说出去，他哥会第一个不高兴，继而骂他有病。


    “我就是有病。”盛宸无端说了一句，无视他哥抬起头，不明就里地冷眼看他。


    他不厌其烦地滑着手机屏，去查看那个叫荣熠的设计师资料。


    这方面盛宸耐心极好，不把人家家底族谱调查清楚似乎便不是他。他偏想看看是什么男人给夏以臻勾了魂儿，惹得他哥才好不久的神经问题，又沉疴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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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宸突然看到一条外网视频，发现荣熠已经登上海外一个很有名的设计师访谈节目，风格轻松诙谐。


    眼下，荣熠正用流利英文对女主持与观众介绍自己的品牌和设计理念，又再度提到了那个给他事业开端的重要女性朋友，而这次饰品的创意灵感，便来源于她。


    看到嘉宾谈及此人时言笑晏晏，金发女主持嗅到某种隐秘气息，随即夸张道：“你看上去对她很有好感。”


    荣熠手指抚着嘴唇笑，沉了片刻，毫不忸怩地坦白：“没错。这是事实。”


    “所以你追求过她吗？”


    “当然。认识六年，表白不止一次，但……”荣熠摊手耸肩一憋嘴，“都被拒绝了。”


    “她选择了别人？”


    “没有。她六年一直单身。我也是。”


    “那她看起来是真不喜欢你。”主持人也摊手耸肩一憋嘴：“这是今日最大的悲剧。”


    台下外国观众开始捧腹大笑。荣熠也爽朗拍掌欢笑，与当下氛围完美融合，一股如鱼得水的晏然风貌。


    就这一刻，盛宸觉得这个设计师不那么讨人嫌了。他轻笑一声，又看了一遍，再度看完，神清气爽。


    盛朗冷脸瞧着他：“怎么了？精神可还正常？”


    盛宸翘着二郎腿，轻点了两下酒店拖鞋：“我精神正不正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精神即将正常。”


    他把手机递过去，“看看这个，你英语比我好，肯定能听出不少我听不出的意思。听了兴许能睡得好，病也好得快些。”


    “少来这套。”


    盛朗皱眉看他这股疯癫面貌，只觉得此人从小到大毫无长进，他本不想看，但眼神落上手机的一瞬，却也无法再挪开。


    他安静地看完这段视频，沉在沙发上，仰头长长抒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盛宸道：“看来你是烧糊涂了听不懂英文，我受累帮你翻译。”


    他心情挺好，盯着眼前人，闲散地开口：“这长头发家伙说，夏以臻这六年一直单身。从前没和他在一起，如今也没有，并且他人在国外，未来也不会在一起。我这过去式现在式和未来式，翻译得你还满意？”


    又说：“好朋友都要出国不回来了，抱一下也正常。你说呢？”


    盛宸又是晃着脚，不厌其烦道：“看起来，她是不愿意告诉倪孝雅自己六年没谈过恋爱。毕竟，像你们俩这种眼睛长在头顶，心眼又死的家伙，很难再碰到第三个。说出来还怕人不知道你们曾是一对儿？”


    盛朗沉默了良久，淡然道：“今日雨大没飞机，你呆好。别也病了。”


    “什么？”


    “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


    “什么意思？你烧糊涂了？我怎么听不懂？”


    盛宸不解，不无担忧地凑近。却见盛朗沉了瞬息，突然起身穿上大衣。


    他动作极其干脆，在盛宸尚未反应明白之时，盛朗已行至门口。


    回头一刻，他道：“我的生日要回去过，就今天，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