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六年后107
作品:《屿上盛夏》 盛朗近来忙得厉害,一直在出差,中间草草见过一面,夏以臻只觉得他的脸清瘦了些,又听他电话聊什么追加抵押之类的,让人跟着紧张。见盛朗避而不提,她也没有多问,只想着别给对方添乱,把家里力所能及的事做好。
临近出门前几天,夏以臻开始给码头做大扫除。她突然觉得盛朗把这么大的房子装修成光秃秃的风格极有道理,打扫起来首先就省力。
她喜欢热闹,住进来以后,杂七杂八的添了不少,自己的东西也越往这搬越多,如今都成了负担,一日下来只觉得腰都直不起来。
不过虽是前后院来来回回跑,但每次经过,都能看见栀子芍药和夏日七心长势喜人,就觉得生活很有盼头。
院子里的小鸟屋,最近有几个常客每日都光顾。夏以臻索性又买了两只大些的挂在树上,心想如果哪日,有小两口住下,再下上几颗蛋就太好了。
她想看小生命在她家里出生,又张着大嘴喳喳叫,肯定热闹,到时她多少也能算得上个房东,也跟着沾沾喜气。
眼看着盛朗总不回来,黄瓜酱菜一天一天真被自己吃完了……夏以臻想趁出门前,早早再腌上些,如果盛朗哪日回来想吃,不会没的吃。
生活频道正播着库存节目,是一期持续了十多年的老节目——《爱笑厨房》。
夏以臻上高中时就偶尔看,女主持那时还和自己差不多大,讲解起来笑容灿烂,热情鲜活,她当时就想,果然是爱笑厨房,让人看着就秀色可餐。可如今,前辈的一颦一笑,也像染上了几分中年疲倦。
夏以臻抱着砧板边看边切黄瓜,想到眼前的画面会在未来不知何时就变成一片无信号的蓝色,倏然觉得同事仍努力笑着的模样,也挺令人悲伤。
她叹了一口气,又噌地蹦起来,再低头一看,手指被切了个大口,正汩汩往外冒血。
她赶紧含嘴里,又速速抽了几张纸巾包起来,可血又立刻洇透,这才想起之前忘了问盛朗家里创可贴在哪。
翻了前院几个抽屉没有,夏以臻又跑回后院,直到在衣帽间发现一个大抽屉,拉开有一堆药。
她匆忙翻腾了一遍,终是找到一只创可贴给自己缠了缠,等一切都弄好,才耐下性子重新整理翻乱的抽屉。
她倏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签在一沓手写卡纸的第一张。
裴漪。
夏以臻一瞬忘了手指痛,迅速拿起来,纸上是隽秀的钢笔字迹,落款时间是最近——“嘱:近来很好,看来有些事远比药物管用。药物终究不能解决一切,请尝试不要把所有事背在自己身上,学着与人倾诉,对你会很有帮助。相信自己有痊愈的力量。”
她继续看,下一张时间退回去了一个月——“嘱:这次出现尺神经症状反复,主要考虑外因刺激。请持续观察,切忌不要开车。睡眠问题反复与神经问题同步,作相同考虑。请尝试睡前坚持喝热牛奶,尝试倾诉,语言或文字皆可,请务必学会自我释放。人不是机器,切记。”
再下一张,时间间隔了很久,是去年春天——“嘱:生活总是值得期待。很高兴我们相见的频率保持低频且稳定,也很开心你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努力,我为你骄傲。请坚持非高强度运动,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祝好。”
接下来几张,每张间隔半年时间,字数很少,都是提醒对方坚持户外运动,尝试情绪释放,与人沟通。
卡纸开始逐渐泛黄,最后一张落款时间是四年前,也是夏以臻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嘱:我也同意医院医生建议,酌情将舍曲林减量,请严格遵循遗嘱,切勿骤减,逐渐减量至不再依赖。很高兴这两年它没有对你产生副作用,也很幸运你的症状一直轻微,感谢上帝,一切不是内因性的。今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是你的右手安定下来,可以逐渐尝试恢复力量训练强度。祝好。”
夏以臻不懂什么是舍曲林,迅速查了一下,又愣住了。
她觉得窗像是被风吹开了,吹得后背一阵凉,吹得睫毛和手里的卡片也跟着抖动,可当她想去关窗时,却又想起衣帽间并没有窗。
她摸到那张泛黄卡片的背后,用曲别针夹着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裴漪,心理治疗师。夏以臻考虑良久,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很快,对面轻轻说:“你好,我是裴漪。”她的声音轻柔而笃定,与那日在医院走廊听到的一样。
夏以臻努力笑了一下,礼貌道:“裴漪你好,很冒昧打扰,我叫夏以臻。”
听对方沉默,她再度开口:“我是在你的名片上看到这个电话的。不知你现在是否有时间,可以聊一聊。”
裴漪终于很轻地叹笑了一声,带着些许感喟,立刻道:“以臻,其实我知道你已经很多年了,但还是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我有时间,但我想,电话也许不够,我们应该见一面……”
夏以臻很快就按裴漪给的地址,来到了平江路的一栋写字楼顶层。
她推开一扇玻璃门,进入一间叫“FINDYOU”的工作室,屋里是一片暖白色调,落地窗很大,阳光舒展地铺在每个角落,四处有绿植盎然生长。
夏以臻被邀请坐在窗边的一张沙发椅上,只觉得身体倏然陷入柔软,目之所及都令人放松。墙上挂着手工挂毯以及几幅风景画,陶然惬意。
裴漪很快倒了杯热水过来,又坐到她对面道:“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客户多少都有些睡眠问题,所以我这里常年不备咖啡,只能委屈你喝杯白水了。”
“水就很好,谢谢。”
眼前裴漪戴着眼镜,温柔而笑,夏以臻攥着玻璃杯沉了一会,开门见山道:“裴漪,其实我今天是为了盛朗来的。”
“我知道。”裴漪道,“如果你没有心理上的困惑,那我们之间应该只有盛朗这一个联系。”
夏以臻点点头:“裴漪,我知道今天跑来有些贸然,但我无意看到了你的手写卡,有关盛朗的事,我希望越早弄清楚越好,我想我该先向你做自我介绍。”
“不用了以臻。”裴漪道,“我知道你的一切,应该做自我介绍的是我。”
她笑笑,“我之前在国外是专业心理医生,盛朗是我偶然认识的朋友,也是认识以后才知道他生病了的。一般来说,做我们这行不能和病人交朋友,所以我和他之间不能算作医患关系,他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朋友,我也只从朋友角度,给他一定的建议。”
“后来我提前回国创业,因为国内和国外对于这个职业的定义很不一样,我便转为开了这个心理咨询工作室,主要帮客户做心理问题疏导和排解。盛朗回国后的正式治疗是在医院,所以我们的关系界定下来,始终是朋友,所有的疏导,都是朋友间的。”
“我说这些是想说,如果我作为医生,我们今天就没有聊天的立场,因为一切涉及他的隐私。”
“但作为朋友,我不能置之不理。即便我不能抛弃医生操守,但我仍认为,如果知道他的症结在哪,还顽守操守不去帮他,那就是胶柱鼓瑟,违背我对每一个客户的初心。”
裴漪说完一切,仍是温和地笑了一下说:“以臻,现在可以开始了。”
“好。”夏以臻道,“我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以及我怎么才能帮助他。”
裴漪喝了口水道:“我想先声明,我以下所说都没有绑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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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思,你所有选择的背后,一定都是自由意志。”
“当然。”
“那我想先问问你,你还爱他吗?以及,在你知道这些后,你能接受这一切吗?”
裴漪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在他眼里,他已经不是一个很好的、值得你托付的对象了。所以你该发现,他对你也许并不如从前主动,有时会退缩,更不会去为难你,这也代表,一切自由都在你这边。”
“我爱他。”夏以臻凝重地说,“我深爱他,所以接受他的一切,永不后悔。”
“裴漪,我现在不管他怎么想,我只想我该做什么。我这辈子就是非他不可,即便他不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再有别人。”
“所以只要他不是讨厌我,我就永远不会走。”
夏以臻只觉得自己异常冷静,“这就是我的选择,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好。”裴漪目光闪动,道,“你知道他睡眠和手的问题吗?”
“嗯,我们恋爱时他说过自己睡觉很浅。手的问题,是我最近才发现的。”
裴漪点点头:“他从青少年时期就有睡眠障碍,幼年连续遭遇变故打击,成长环境压抑,后来又背负了不小的压力,加诸他的个人性格,综合使然。”
“他也许是怕你知道。但这个问题不轻,前段时间尤为严重,有时候只能来这睡一会。”
裴漪指了指里面的房间,那里有一张躺椅,覆着绒毯。
“右手尺神经倒是六年前出的问题。”
“六年前你们分手后,他在国外确诊轻度抑郁,开始服用舍曲林,这种药副作用相对很轻,但对他来说,好作用也同样很有限。后来长期入睡困难,早上又早醒,右手尺神经跳动是并发症。”
“这些年与其说我是心理医生,倒不如说像个树洞,他需要一个擅长保密并与曾经足够遥远的人听他倾诉,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听到了你的名字。”
“回国后,他的情况意外好转了很多,药也慢慢停了,右手的问题也没再出现,所以我们不再因病情频繁见面。直至去年年底,以臻,虽然我不想给你压力,但一切的症结,的确在你身上。”
裴漪顿了顿,看向夏以臻:“盛朗说他又遇到你了。”
夏以臻用力咽了咽,“是,去年秋天。”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做。理智觉得能与你维持现状就很好,偶尔能看到你,他是满足的。”
“可每次遇见你,又忍不住想靠得更近,他控制不住。”
裴漪笑了笑,“你该了解他,他太追求确定性,所以每次和你接触都很不安。他想靠近你,又怕靠近你,怕哪里做得不好,令你讨厌,继而把你推得更远……那倒不如保持现状了。”
“就在这种永远没有结果的循环纠结里,我们又开始了频繁见面。”
见夏以臻紧紧攥着杯子,裴漪道:“原谅我的职业病,你在害怕吗?”
“是,我在后怕。”
夏以臻颤抖着说,“如果今天不是我切了手指,我可能永远不会从他口中得知这一切,我会错过很多,永远蒙在鼓里。”
裴漪点点头:“他习惯自己担负所有,所以也许会显得有些被动,甚至……胆怯。”
“但你经历过他的曾经,应该知道他不该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你还愿意坚定地走向他……”
裴漪笑了笑,“就用你的方法试试看。”
“我无法建议你该做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比我们这六年为他做的一切更有帮助。”
夏以臻攥住裴漪的手,用力……她站起身道:“谢谢你裴漪,今天当我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