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的外盔和面甲都消失了，不知所踪。


    原本的光学镜也被拆除，只剩下后方的感光元件，金属骨架和线路中的能量液已经干涸，凝固的液体形成脏污般的痕迹。


    导管和电线从这颗脑袋原本应该连接机体的地方穿出，形成一张复杂的网络。


    其中几根发光的线缆正在向这颗脑袋的中枢处理器输送信息。


    塞伯坦人断头的嘴巴大张着。


    他的感知能力似乎还没有完全熄灭。


    随着线缆的信息传输，其中一些机械元件仍然保留着一些细微的反应。


    这是……？


    涡轮狐狸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就好像……


    它刚刚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个陌生的塞伯坦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他所说的那些话，就是他对这颗星球的道别。


    是他吗……？


    涡轮狐狸再次将视线放在那颗破碎的头颅上。


    这时，后方传来脚步声。


    涡轮狐狸条件反射地浑身僵直，似乎是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实验进行得很成功，涡轮狐狸的火种并不完整，或许这就是试验成功的决定性因素，”震荡波的声音说道，“看看你自己的机体，配上野兽的头颅——你对此结果满意吗，叛徒？”


    奇怪。


    涡轮狐狸竟然还记得震荡波的声音。


    那颗塞伯坦人断头的嘴巴颤抖了一下。由于光学镜被移除，他已经瞎了，现在处于眼盲的状态。


    听到震荡波的声音后，他的齿轮卡顿着，运作起来，喉咙处残破的发声器出现嘶嘶的杂音，组成一段几乎无法分辨的语句。


    “去……你的……吧，震荡……波……”


    “现在还为时不晚，你的处理器仍然有能量供应。你知道威震天想要得到什么信息。”


    “他永远都别想……知道……因为……”


    “因为？”


    “我已经……忘了……”


    “什么？”


    “哦……震荡波，”塞伯坦人的头颅嘲笑道，“……霸天虎的首席科学家，就连你……也会有……一筹莫展的时候……因为……在你开始实验之前……我就删除了所有的数据……”


    “你做了什么？”


    “就算你在我的脑子里……使劲挖……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我以为，你会更想活下去。你一直都在逃命，最初加入霸天虎是如此，背叛霸天虎也是如此。”震荡波说，“但你不想活下去。”


    “我早就……没有在活着了……”断头说，“我只是……生存而已……”


    震荡波走向操作台，他的右手放在了某个按钮上。


    “那么接下来，你不再有生存的权利。”


    震荡波说。


    他甚至没有略加思考，便直接下定结论道：“你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在我创造的幻境中，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你会以为自己仍然活着，不过一切只是我给你营造的幻觉。我为你准备了不少实验，那将会是一个叛徒应该得到的惩罚。”


    “哈。”


    塞伯坦人的断头笑了一声。


    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似乎并不感到恐惧，笑声中反而充满不屑和厌恶，仿佛所有的折磨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场闹剧。


    “我……”


    他吐出了一个音节。


    震荡波问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还担心……你不够努力，”塞伯坦人的断头在滋滋声中说，“哎呀……你的老大……就要……觉得你和……红蜘蛛一样……是个没用的废物了。”


    震荡波按下了按钮。


    滋——！


    “……啊啊啊——！！！”


    强烈的电流电缆传输到塞伯坦人的断头，他的最后一句话变成了失声尖叫。


    这种尖叫一直在持续着，涡轮狐狸胸膛里的火种仓仿佛跟着痛苦地收缩，让它感到钝痛。


    几塞分过去了，尖叫变得断断续续。塞伯坦人断头的意识消散，或者，如同震荡波所说的那样，已经被困在一个他创造的幻觉囚牢中，再也无法逃脱。


    “啊呃呃……呃……”


    塞伯坦人断头的发声器也只剩下毫无意义的、不再具有智慧的呻喊。


    电解液从零件拼接的缝隙中流淌而出，和能量液一起滴落。


    “唔呃……啊啊……呃……”


    塞伯坦的生物，哪怕失去了自己的机体，只剩下一个头颅，电信号也可以模拟传感节点的疼痛，让中枢处理器误以为自己在经受折磨。


    如此一来，他还算是活着吗？


    涡轮狐狸心惊胆战，它只想从这个恐怖的地方逃脱。


    震荡波对于塞伯坦人断头的挑衅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他比没有生命的机械更加冷静。


    “实验记录422：野兽不完整的火种可以进行火种剥离实验，未见不良排异反应，实验性诊断运转正常。”震荡波平稳地说。


    他在操作台的面板前输入了更多塞伯坦文字。


    等等，这些文字……


    涡轮狐狸似乎可以阅读它们。


    它认识这些文字。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它能阅读塞伯坦人的文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它能理解这些塞伯坦人的语言……


    涡轮狐狸此刻忽然发现，从某个瞬间开始，知识和记忆忽然闯入它的脑中，仿佛它忽然掉入了一个它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它的思维变得敏捷，能够处理的信息更复杂，它可以思考，可以理解语言的含义，还可以阅读文字。


    它看向自己的双手，以及双腿。


    那不是它的四肢……


    原本的利爪被手和脚取代，它的爪子消失了，身体变得更加高大。


    视线中，地面和双脚显得十分遥远，甚至高到让它有些眩晕。


    涡轮狐狸难以置信地挣动了一下，手和脚都感到了明显的阻力，它控制自己的五指，攥拳，张开，再握紧，视线中那双塞伯坦人的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几道金属枷锁捆缚在这具机体的腕部，将涡轮狐狸锁在试验台上。


    现在它变得和塞伯坦人没有任何区别。


    或者说。


    它现在已经是个塞伯坦人了。


    “试验成功。”震荡波说。他关闭显示面板，转身，向涡轮狐狸走来。


    涡轮狐狸恍然间产生了一个念头。


    震荡波要杀了它。


    就像他杀了那个断头的塞伯坦人一样。


    这个残忍的科学家并不在乎生命，他可以卸掉一个塞伯坦人的头颅，可以生生剥离两颗火种，他还可以做什么？


    震荡波逐渐靠近，一步、两步……


    阴影伴随着脚步声在他的身后拉长，光学镜的冷酷光芒充斥涡轮狐狸视野里的全部空间，紫色涂装的左臂连接着加农炮，如同一把处刑人的镰刀，即将收割他面前所有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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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


    危险。


    提示在涡轮狐狸现在的处理器中大声尖叫，它的机体内部开始噪鸣，某个它曾经没有的零件正在，


    必须现在就逃走了——


    现在，就是现在！


    涡轮狐狸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它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什么，机体已经自动发生变化。


    每个零件都在折叠、变形、转移，它的体积缩小，外甲断开后改变位置，但感觉并不疼，变化在一瞬间完成，好似它忽然化作了一摊液体，而后又凝聚成型。


    金属与试验台摩擦，火星四溅，刮擦声急切地响起，捆绑着它腕部的枷锁应声而断。它的四足落在地上，砰的一声跌倒。


    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让震荡波始料未及。


    “什么……？”


    他猛地回头，涡轮狐狸已经开始奔跑。


    它的爪子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变形后再次出现，它的四肢变得更长，体型更大，动作更加敏捷有力，机体内部隆隆运转着。它的火种仓隐隐发烫，似乎正在适应着这种新的变化。


    逃走！逃走！


    离开这里！逃走！


    涡轮狐狸的后腿用力蹬向地面，飞跃起来。


    实验室的门是关着的。


    它得找到方法打开实验室的门，从这里逃出去。


    震荡波只愣了一纳秒的时间，接着，他举起右手的加农炮，对准了涡轮狐狸的方向。


    有办法了。


    涡轮狐狸跳向手术操控台，借力从操控台上一跃而起，实验室中的设备四散倾倒，相互碰撞，管线稀里哗啦地缠绕在一起，其中无数根线路崩断，流出颜色诡异的液体。


    涡轮狐狸听到炮弹上膛的轻响。


    它在操作台的废墟上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震荡波。


    震荡波开炮了。


    就在这一刻，涡轮狐狸看到震荡波僵硬了一瞬，他仿佛忽然意识到涡轮狐狸在打什么主意。只要他开炮，炮弹就会射向涡轮狐狸的方向，而如果涡轮狐狸在这时闪身跳开，弹道正对的方向，就变成了实验室的门。


    炮弹向涡轮狐狸的方向直射过去。


    它怎么可能不跳开。


    涡轮狐狸的小腿倏然变形出推进器，向后喷发出燃烧的高压气体，助推整个机体向前猛地加速，然而，炮弹与它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炮弹向门口站着的人迎面而去。


    那人向旁边侧身，从容地闪避而过。火光在他的身后爆炸，滚烫的热浪向四面八方散去。


    火焰照亮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震荡波——”


    一个银灰色机体占据舱门口的空间。


    涡轮狐狸仰起头，也只不过能看到他坚硬的膝部装甲。


    他立在门口，宛如能碾碎一切的巨人。右臂配了一支融合炮，炮筒漆黑，无坚不摧，沉重的金属凝聚着压倒性的力量，光学镜的猩红光芒无比慑人。爆炸的火光消失后，在黑暗中剧烈燃烧的，只剩下这双光学镜中可怖的愤怒。


    “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的声音宛如邪恶的咆哮。


    但是。


    门开了。


    涡轮狐狸迅速点燃腿部助推器。


    它跳跃起来，向前冲去。


    “嗙！”


    涡轮狐狸一脚踢在银灰色塞伯坦人的头盔上，飞窜过他的肩头，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