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赴红尘》 霍家村的学堂离梨园约有三四里,走不过两刻也就到了。
凌无争同先生交谈的时候,柏麟就站在他们身边悄悄打量着四周。
来这读书的孩子约有二十余人,他们不分年龄大小,都坐在一处。在柏麟望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着柏麟。
柏麟不习惯这样的目光,他捏着无争的袖子的一角,想要往他身后躲。然而还没等他将自己完全藏在凌无争的身后,凌无争先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先生面前。
“那便多有麻烦了。”凌无争同先生对谈完,对先生略一点头,看也没看柏麟一眼,转身就要走。
柏麟见他突然就要离开,一时连自己来此是要做什么的都忘了,他慌里慌张地要去追无争,却被先生眼疾手快地牵了他的手。
先生一边领着他往廊下走,一边和颜悦色地问他:“孩子,你是叫柏麟?从前可曾读过什么书?说来给先生听听。”
柏麟被他温声几句抚平了一些心里的不安。他顺着先生牵着他的力道往前走着,可头还依依不舍地别向身后,追着凌无争潇洒离去的背影看。
而那看似走得干脆利落的人,却并没有走远。
凌无争在学堂外的树从中寻了棵比较茂盛的,飞身跃上,靠着结实的枝杈坐下来,借枝叶的掩映,藏起自己的身形。树下的人若不刻意地抬起头来寻,决计看不见他,他却能一垂眼睛就将周遭看个遍。
他心里惦记着柏莹当初说过的追杀她们的杀手的事,暂且还是不放心留柏麟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
住在梨园里的时候,因着隐居不出,他们俩的日子都还太平着。但如今到了人多眼杂的霍家村里,他不得不多加几分小心。
凌无争百无聊赖地守在树上,伸在他手边的细枝都被他残害了好些。那些折下来的断枝最后被他团成了一个鸟窝的样子,被他随手安放在枝杈中间,便宜给流浪的鸟做个白得的巢。
他在树上候了大半天,直到学堂都下了学,也没见到除了自己之外,第二个行事可疑的人。
学堂里的小孩儿们一下了学就像投林的飞鸟,纷纷跑出去找地方玩儿了,唯独柏麟小心翼翼地戳在大门口没走。他先是四处张望了半天,没见到想见的人的影子,就又垂下头去,闷闷不乐地抠着自己的衣服。
凌无争看四周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跃到地上,慢悠悠地走向学堂的方向。
走得近了些,凌无争发现那小孩并不是跟自己的衣服有什么过不去,而是隔着衣服在捏着衣服下的东西。
他先前就注意到柏麟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不过他那时只当绳子上坠得是长命锁一类的物件。这回顺着柏麟手上的动作看,才隔着衣服看出来他脖子上挂着个圆溜溜的东西,像是玉佩一类。
也不知那小孩是先听见了凌无争的脚步声,还是余光先瞥见了凌无争的鞋,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凌无争,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呆愣化为了欣喜。那些小心翼翼的神情被他一扫而空,他望着无争的眼睛里好像都在闪着兴奋的光。他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无争!”
凌无争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如此高兴的,他停下脚步,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回家了。”
听了他的话,那小孩就乐不可支地向他跑了过来,和他并肩往梨园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凌无争指着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问:“你脖子上戴着什么?”
柏麟看了他一眼,随后小心仔细地扯出怀里的东西,捧在手心里给无争看:“这是我爹给我娘的,后来我娘又给了我。”
被他捧在手里的东西乍一看像是玉佩,细看却又与普通的玉佩不同。
红绳吊着的玉片整体是圆形的,玉片的中央却不是常见的蕴含吉祥寓意的花纹,而是一片奇形怪状的镂空。看着就像当初制作它的工匠随手凿了几下,戳出来这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孔洞。偏偏这些孔洞还被人细心打磨过,让整块玉佩看起来又温润无比。
凌无争只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轻描淡写地说:“原来是这个。”
麟儿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好奇,他追问道:“无争你见过这个?那这中央的图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凌无争解释说,“这块玉还是十年前,我和你爹一块从棘肓山里带出来的。当时你爹要带它出来,就是因为这块玉的图样特别,他认为没准能因此寻到它的主人。不过既然它如今落到了你手里,也就是说,你爹一直也没弄清这图案的含义。”
麟儿摩挲着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玉,犹豫了一瞬后,问道:“那我还要带着它吗?它既不是我爹的东西,也不是我娘的。我就这样拿着它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东西的原主估计已经过世了百八十年,想找也找不到了。你爹娘把它交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就算将来有谁把它认了回去,也是以后的事,至少此时,这东西还是你的。”
柏麟被他说得心下释然,又将玉佩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怀里。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临到梨园时,凌无争忽然问:“从学堂到梨园的路,记住怎么走了吗?”
柏麟得意地点头答道:“记得。”
“那好,明天起,你就自己去学堂。”
柏麟闻言一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呢?”
凌无争低头看了他一眼,只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柏麟知趣的没有再问。他转回头,远远地看见霍伯在院子里劳作的身影,便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也不顾霍伯能不能听见,边跑边喊:“霍爷爷!我回来喽!”
凌无争走在后面,忍不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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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柏麟挎着霍伯新为他缝的书包自己去上学了。他前脚刚走,凌无争后脚也离开了梨园。
既然岑术南不知何时才会现身,他便要做好在竺阳长住的打算。为此,凌无争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竺阳城里的万通钱庄。
窝在高柜后头偷懒的伙计瞥见门口有人上了台阶,刚要拉长了嗓音迎客,一看清来人是谁,又赶紧利索地站好,恭迎道:“十五爷,您里边请,我们掌柜的在内堂里呢。”
凌无争略一点头,脚下没停,熟门熟路的进了内堂。
内堂里的掌柜听见招呼,也跟着迎出来,对凌无争说:“十五爷,您来了。快请坐。阿福,给十五爷备茶。”
凌无争捡了个空位置坐下,道:“多谢。”
掌柜的坐到他对面,像老友一般同他寒暄:“四月已过,您可是要离开竺阳了?”
凌无争垂着眼皮,简短地答:“有些事情,暂时还走不了。”
掌柜的没有多嘴问是什么事。他对着刚给凌无争奉过茶的小伙计说:“阿福,去给十五爷准备银子。”
阿福请示着问他:“掌柜的,准备多少?”
掌柜的并没回答,他看向凌无争,等他示意。
凌无争端起茶盏,想了下,说:“先准备二十两吧。”
阿福便一点头,恭敬地说:“好,您稍等。”
“麻烦再给我找副纸笔。”凌无争补充说,“我要写两封信。一封信捎给你们六爷,一封信麻烦帮我送到荷关。”
两封信写毕,凌无争才带着银子离开了万通钱庄。
他先是在城内替柏麟购置了笔墨纸砚,又去竺阳城内最有名的酒楼买了一只烧鸡打了二斤酒。待办完了这些事情,才往梨园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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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跨进梨园的院子,凌无争就看见那麻烦的小东西正扑在霍伯的怀里哭。大概是眼角余光瞥见了他回来,本来还在委委屈屈地抽噎着的小孩,忽然就咧开嘴嚎出了声,吵得凌无争脑仁都疼。
凌无争脚步不停,视而不见地往屋子里走。待他安置好了手中的东西,才慢悠悠地走到了院子里,叹了口气,嫌麻烦地问:“又怎么了?”
柏麟止住哭声,扬起一张哭脏了的小脸,脸上还印着一块青紫的瘀伤。他打着哭嗝,啰里啰唆地控诉了好大一篇。说了半天,无非就是学堂里的孩子欺负他没有爹娘,和他发生了几句口角,他实在气不过,和那些孩子打了一架,却又没打过人家,白白挨了揍。
凌无争捡了张板凳坐下,伸直了腿歇息,淡定地听他哭完事情经过,说:“所以呢?”
柏麟被他的反问问傻了,他琢磨了半天,才犹豫着说:“我被他们欺负了呀,你不应该帮我报仇吗?”
无争依旧淡定地说:“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打掉他们的牙?打断他们的骨头?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还是——杀了他们?”
柏麟被他吓了一大跳,感觉凌无争的这番话不是在开玩笑。依无争话里的意思,只要他肯对他提出要求,哪怕是杀人放火的事,凌无争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做。可这样“听话”的凌无争,反而令他害怕。
从前他和别的小孩打过架之后,他的爹娘总是苦口婆心地给他讲好些与人为善的大道理,然后再拖着他去别人家道歉。他知道他可以要求凌无争也为他做这些,而且只要凌无争答应了,就不会敷衍。可他要求他去做的事情,和他主动去做的总归不一样。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柏麟一直都捉摸不透凌无争的脾气。他感觉凌无争就像是江湖故事里的机关假人一样,能走能动能说话,却唯独没有心。
他管他饱饭,管他有地方住、有衣服穿,却又不在乎他做了什么。即便他任性耍脾气,这人也冷淡地袖手旁观,晾他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撒泼。
“我爹娘要是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柏麟瘪着嘴莫名委屈地说,“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在外面挨了欺负,只要我还没缺胳膊断腿,还喘气活着,你就当对得起我娘的嘱咐了。”
凌无争在外奔波了一天,这会儿疲累得很,没心思哄这小孩开心,他略不耐烦地说:“你说得倒也没错。”
柏麟听了他的话,心里更加难过。
霍伯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柏麟脸上的沮丧低落。他没法用言语劝解,就只好轻轻地拍着柏麟的后背哄着他。
凌无争一看见柏麟赖在霍伯怀里求安慰的娇气样子就心烦,他吩咐道:“少哭哭啼啼了。屋里有只烧鸡,去把它拆了,帮霍伯准备今天晚上的饭。”
柏麟不敢违逆无争的命令。他不情不愿地走到屋里,一打眼就看见桌子上的酒坛和纸包旁边还有一个包袱。那包袱的一角松脱开了,露出里面装着的纸笔。
他纳闷地拎起包袱,看见包袱里还装有墨条和砚台,脸上的疑惑立刻转为惊讶。他看向院子里的凌无争,问他:“无争,这个包袱……”
凌无争冷淡地打断他:“不是你要的东西吗?自己找个地方收好。”
柏麟鼓着脸颊没吭声。
他昨天因为先生的要求,回到梨园之后本想抄书做功课,却发现梨园里并没有纸笔。虽然他当时与凌无争提过此事,却没想到他今日就替他准备好了这些。这下就显得他刚刚的那番控诉十分的无理取闹。
柏麟把松散的包袱重新扎好,放到了一边。他一通小孩子脾气发作又落空后,不肯承认自己误会了无争,又忍不住怀着一丁点的愧疚,揣测起凌无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