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济安的眼里，这半日行程的速度简直堪比蜗牛爬行。


    这一路上，光是三皇子一人要求停下休息的吩咐就多达三次，裴济安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黑。


    军队后方，三皇子肖明的马车宽大豪华，为了不让自己受罪，他可是将里面装置的如同自己的卧室一般舒适，内里准备的东西更是随手就可摸到。


    队伍休整，肖明憋着不满对着随侍道：“这次一定要将侯爷给我请过来，就说本皇子有要事相商。”


    前两次，顾泓懿都寻了借口推辞不来，肖明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


    随侍不敢耽搁，听了吩咐后赶忙就去，“奴才这就去。”


    肖明吃着小盒子里的干果点心，想着若是这次顾泓懿不给面子过来，到时候就别怪自己不讲情分，用皇子的身份压人了！


    顾泓懿的车马与三皇子的距离并不远，随侍快走几步就到了，只不过没等人靠近，就被看守的士兵给拦下了。


    士兵：“将军在与侯爷说话，你有事？”


    随侍焦急道：“三皇子让奴才来寻侯爷过去说话。”


    士兵将刀一横，面无表情的道：“等着，等将军与侯爷说完话。”


    外面的说话声车内听得一清二楚，裴济安本就对三皇子颇有微词，现在听了这话，更是眉头深皱压抑着想要发火的冲动。


    “裴将军勿恼，三皇子年岁小，又被贵人娇养至今，这次出行本身也不指望他能多安生，一会我去与他说。“


    “小侯爷，也就是你性子温润才能忍得下来，我这可带着兵呢，行程上耽搁不得。”裴济安年岁与范与忠相当，沧州兵败的事情一传回雍都，他心中就有疑惑，按照范与忠的水平，沧州事务不该如此才对。


    除非.....


    从启程开始，他就想着早些到达沧州，将兵败的事情调查清楚，再给同僚报个仇，收拾了那帮叛匪，可没想到那三皇子竟然能这么折腾事情。


    他烦躁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再如此，我可不好和圣上交代！”


    顾泓懿浅笑着递过去一杯温茶，温声道：“接下来的行程我定让他不再这般胡闹，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不如先吃饭，饭后就接着上路，天黑前一步不停。”


    “侯爷能制住他？”裴济安有些怀疑，对方毕竟是皇子，不管如何身份在那，作为臣子又能如何。


    “我有娘娘赐下法宝，想做这些并不难。”


    裴济安表情晴朗了些，只要能收拾了那个作乱的三皇子，他才不管对方是如何办到的。


    “那行，外面那随侍还等着请你过去，我就不耽误侯爷了。”


    “将军慢走。”


    目送裴济安下车，车外的随侍赶紧开口将人请过去，就耽误这么会的功夫，还不知道回去后三皇子要怎么怪罪呢。


    顾泓懿不耐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弯着腰扶着门框下了车。


    算了。


    他这半日都待在车内，确实也该松松筋骨。


    “走吧。”


    肖明茶水已经喝了一杯，就在他敲着指尖一脸不耐想要发火的时候，车外终于传来小厮的说话声，顾泓懿到了。


    小厮的话说完已过好一会，里面的肖明才像是开恩一般的松了口。


    顾泓懿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微微调整一下表情才上车。


    一探头就见桑皇子肖明端坐在正中，这马车容量极大，内里一角堆着百宝柜，上面摆了许多可以把玩的小玩意，茶桌上瓜果点心一应俱全，就连亮度都比自己的那辆都要好上许多。


    待在这里，他想不明白对方一直想让自己过来的原因。


    “殿下，裴将军正在安排人做午饭，行军路上不比宫内，若是不合口味，就稍稍将就一下。”


    顾泓懿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去宫里玩耍，与几位皇子都认识，只不过肖明年岁小，对他的印象就是个喜欢跟在身后跑的小屁孩。


    这次出行，婉贵人前后叮嘱许多次，多到现在一见到对方的脸，他的脑海里就自动想起那些叮嘱的话。


    不成想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会让人感觉不适。


    肖明其实挺不喜欢顾泓懿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对方太过优秀。


    现在见人一来就说教，心里就更不痛快，连表情都懒得遮掩，“侯爷很忙？”


    顾泓懿落座的动作一顿，弯着腰微微抬头看他。


    “出行前，母亲一直告诫本皇子要与侯爷好好相处...”肖明歪着身子，手指间捏着果干碾着，少年人的面庞上带着流经烟花的疲惫，像是只充了气的骷髅，神情高傲的看着他，“本殿下让小厮去请你两回，可侯爷好像很忙。”


    似乎是想让顾泓懿认清身份差异，肖明迟迟没有让对方坐下的意思。


    顾泓懿这时候才品出些味道来。


    他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坐下，从容优雅的整理着衣袖，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出门前，贵人娘娘特意来府上关照过，让本侯在这一程多多照顾殿下，原本是想着昨日殿下玩的太过高兴，少不得要在车上休息补眠，不想倒让殿下多想了。“


    顾泓懿这话中意思有好几层，听完后肖明的脸色都变了。


    “顾卓源！”


    “我与殿下年岁虽差别不大，可若是托大说一句，先帝的端妃娘娘还是顾家嫡亲，我若是摆架子让殿下还我一声小叔叔还是受得住的。”顾泓懿看向肖明，温和的开口道：“若是不愿，唤我一声侯爷也是可以的。”


    “肚子有些饿了，殿下可要一起去与裴将军一同用饭？”


    肖明早就被他的话给噎饱了，脸色阴沉的瞪着自说自话的顾泓懿，咬牙道：“你.....”


    “瞧着像是不饿。”顾泓懿站起身，淡定的撩开帘子准备下车，声音沉沉的道：“对了，劝解殿下一句，陛下让您与本侯一同去沧州，为的是叛乱，可短短半日殿下硬是让裴将军停了三次，这里距离雍都并不远，若是消息传回去，到时候怕是贵人也要被狠狠责怪一顿。”


    “贵人娘娘一心为殿下着想，您也该让娘娘少操心些才对。”


    肖明看着放下的帘布，终于气的摔了面前的茶盏！


    顾卓源！


    收拾完肖明，顾泓懿没有直接回马车。


    他身边没带小厮，大批军队都在前端，周围只有几个看护的士兵与三皇子的随侍在旁，做饭的伙夫远远的烧着柴火，顾泓懿避开众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站着。


    李忠这会应该早就到达范家，若是机会合适，这会应该会有消息传过来。


    顾泓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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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片刻，终于看见远方飞来一只信鸽。


    他微微抬手，鸽子停留在半空中，任由对方解下爪子上的小竹筒。


    忠心耿耿：小公子也在同行路上，一日后就能与主子汇合。


    顾泓懿眼神一凝。


    看了几次后才将纸条仔细的撕掉。


    范飞白也来了？


    是偷跑出来还是上面的旨意？


    往回走的路上，顾泓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李忠没有胆子陪范飞白胡闹，他能来沧州应当是陛下的旨意，而且还是偷偷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顾泓懿溜达着，清风拂面，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迎面而来的士兵守卫对着他行礼，低声道：“侯爷，饭菜已经准备好，将军问您是自行用餐还是前去一同用饭？”


    “可去叫过三皇子？”


    守卫语气一顿，接着道：“三皇子的饭菜皆由自己的随侍准备，属下不知道。”


    “随他去。”顾泓懿干脆直接拍板，“既然如此，以后也不必去叫，每日将菜米送去就行。”


    “是。”守卫抬头，“那侯爷您？”


    “我也不去打扰将军了，自己在马车上吃一口就行。”


    守卫：“那小人一会将饭菜送去。”


    将军府——


    李忠饭后不久将消息传递出去，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外面的守卫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警惕。


    回来的时候还与李源说过一嘴。


    “小公子被关在府里这么久，安安静静地也没事发生，那些人自然容易松懈下来。”说完这个，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许也有人特意叮嘱过的意思。”


    “不想了，总之侯爷很快就能收到消息，现在无事，正好补个觉。”李忠躺到床上，对着李源招手，“你也睡一会吧。”


    李源看着自己被霸占的床，很无奈的选择在椅子上休息。


    午后，整个将军府就更静了。


    秋雨和范二呆在范飞白的屋子里，李叔因为年纪大被劝回去休息，三个从小一同长大的人围坐在一起，像以前讨论去哪吃去哪玩一样。


    只是桌面一片沉默，秋雨与范二对视，然后齐齐将目光转移到范飞白身上。


    能亲去沧州，范飞白内心十分复杂，他盼望着能找回范与忠，可也怕自己失望。


    “我离开后，你们多陪陪李叔，密旨出行怕是家书都不能写，你们在府上安心等我回来。”


    自从知晓范与忠生死不明以后，秋雨的心里就一直憋着，这会范飞白出行在即，自己又不能跟着一同过去，听着这些叮嘱的话，眼眶几乎是瞬间就湿润了。


    “你也要小心些，顾家那两个也要提防，别被人偷偷套了麻袋给打了。”


    范飞白感动的嘴角瞬间收了回去，转头对着范二吩咐道：“这丫头往日懈怠不晨练，从明天开始你要压着她起来不许她再躲懒。”


    范二速来不是话多的人，沉默一点头算是回应。


    “小公子你恩将仇报！”


    范飞白玩笑的表情一收，正经的表情稍显稚嫩，连眉眼都带着彷徨，“我是为你好，说不准以后我们都要自食其力，叔父……”


    叹道：“若是寻不回来，将军府怕就要易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