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上梢头，正是适合夜行赶路的时辰。


    范飞白背着行囊，与李忠李源二人与府中告别后便趁着守卫交接的时候翻墙而出。


    三人顶着并不明亮的月光，趁着路上无人径直往城门而去。


    这会城门早已关闭，就连城墙上的守卫都锁在角落里打盹，范飞白站在门内，听着上方传来的鼾声，转头看向李忠他们两个，“城墙太高，我翻不出去。”


    李忠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物，亮了亮，“本也不用翻墙，侯府的令牌在这，出个门还是很容易的。”


    说话时，一旁的李源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给范飞白，“只是要劳烦小公子装扮一下，免得被守卫认出来。”


    出行前，凭着天黑月光淡薄，乔装这事被省了。


    范飞白没有拒绝，非常配合的任由李源在自己的面庞上涂抹，很快，一个胡子拉碴，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男子皮肤黝黑，若不是那双眼睛实在亮眼，哪怕是秋雨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此人是范飞白。


    李忠看着眼前的人，对着李源竖起大拇指，“不错，守卫肯定认不出来。”


    范飞白低声道：“可要我配合什么？”


    “接下来什么都不需要小公子做，只要你不开口说话就行。”


    范飞白轻轻颔首。


    很快，李忠拿着腰牌在城门下叫喝，吵醒了打盹的守卫。


    对方不耐烦的咒骂几句，从上方探头往下看，喝骂道：“城门已关，谁也不许出去！”


    李忠将腰牌往上一举，好脾气的开口道：“我乃侯府之人，侯爷交代事宜耽搁了些功夫，这会急着去与主子汇合，还请守将行个方便。”


    那人一听这话，态度一收，揉着眼睛仔细辨认一会，才嘟囔着道：“为何不明日去？”


    “侯爷传信，三皇子不喜裴将军队里的伙夫，小人只能将府里的大厨带上，若是再敢耽搁，到时候怕是不好交代。”


    抬出三皇子，楼上的守将连话都来不及说，赶忙招呼人下来开门。


    离得近了，他不免打量了几眼。


    范飞白垂着眼睛，微微弯下身子凭对方看。


    守将带着火，离得近火光散发的热度直奔面庞，范飞白忍着不适一动未动的站在那。


    以往范飞白没少往城外跑，这些看门的看过不知多少回，李源怕对方瞧出端倪，连忙冲着一旁的人使眼色。


    李忠将手里的腰牌往对方眼前一划，等那守将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这边时，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块往对方的手里塞去，“辛苦各位，麻烦通融一下。”


    守将掂量着手里的银子，面上终于松快起来。


    “好说，都是给主子办事的。”守将吆喝一声，后面的人用力将巨门推开，李源立刻拉着范飞白出去，李忠走在最后，又恭维好几句才小跑着跟上来。


    身后传来沉闷的关门声，李忠对着范飞白笑道：“出来了。”


    范飞白轻轻颔首，询问道：“你们侯爷现在到哪了？”


    “这属下还真不知道，不过行军队伍庞大，这一日怕是走不了多远。”三人边走边说，好在午后几人都有休息，这会精神倒是足，“小公子，若是不累的话，咱们连夜赶路？”


    “你打算追上顾泓懿然后一同走？”


    这确实是李源与李忠两人决定好的，不过现在范飞白这么说，答案肯定就不会是这个。


    李源问道：“小公子有其他打算？”


    “我是密旨出府，先不说与你们侯爷一同走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就我知晓，那三皇子也在随行的队伍中，行事终究是不方便。”


    李源与李忠对视一眼，深觉有理。


    “那小公子打算？”


    “自然是避开对方，我们直接去沧州。”范飞白调查心切，顾泓懿与三皇子一道，明面上定是查不出什么，想要知道真正的事实，就必须要避开那些人准备好的答案。


    “若是你们二人觉得不便，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李忠可不敢，虽这人与自家侯爷斗了许久，可在大事上却含糊不得。


    “我家侯爷让我跟着小公子，自然是依着公子的决定来。”李忠思索片刻道：“既然公子决定避开行军队伍，那我与李源就陪小公子一起。”


    范飞白试探着问道：“也不必如此为难，不若你们分开，一个人去与顾泓懿说明情况？”


    他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已经传出消息去了。


    “那倒不用，我们在沧州汇合后再解释也是一样。”


    李忠虽是如是说，可暗地里决定一会就找机会写纸条通知侯爷。


    互相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对于李忠的回答，范飞白心中了然。


    这人定是已经与顾泓懿那厮传递过消息了，那自己就更不能送到对方手里，到时候岂不是更是被拿捏的没了自由。


    既然这二人不打算走，那么也就不用再在这件事上费口舌，范飞白看着他们道：“那就先赶路吧，天亮前得离雍都远些才安全。”


    李忠提议道：“不若我们先去护城河？走水路能快一些，也能避开侯爷一行人。”


    范飞白脚步一顿，“从水路走可直达沧州？”


    “沧州绕江而建，水路自然是通的。”


    “那我们就走水路。”范飞败略微迟疑道：“只是不知夜里可还有船。”


    “护城河依水生活的船家有许多，我们多问几家总有愿意走的。”


    “好。”范飞白从怀中将秋雨准备好的盘缠拿出一些交给李忠，说道：“我不善这些，接下来这还请李忠大哥多费心。”


    “我李忠奴才一个，小公子这么叫可就折煞我了。”李忠愣神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接下银子道：“小公子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那好。”


    三人说定，换了个方向往护城河去。


    另一头。


    有顾泓懿作保，接下来的行程裴济安也没停下脚程休息，连夜跋涉，终于在远离雍都后才下令休整。


    夜色昏沉，树林里散落着生火的光亮，顾泓懿下了马车，一旁的生火做饭的士兵连忙站起身来，他制止对方想要行礼的举动，温声道：“我随便走走，你们继续。”


    “是！”


    大军休整，周围几乎没什么位置，顾泓懿不得不走得远些，他不想碰见肖明那个骄横的皇子也不想被裴济安拉去说话，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


    不知这会李忠他们出发了没有，若是已然出发，明日应当就能汇合。


    想到此处，顾泓懿的表情愉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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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侯爷。”


    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和事情，喜欢在别人开心的时候过来打扰。


    顾泓懿站在稀疏的月光下，面色斑驳的转过身来，“何事？”


    “三皇子请您过去。”随侍垂着脑袋，声音及其柔软谄媚，“还请侯爷赏脸。”


    顾泓懿站在树下没动。


    所有认识顾泓懿的人都会夸赞对方如皎皎月光般润色无声，与人相交也总是最舒适的，哪怕这会没有与之目光对上，小厮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沉沉的目光宛若实质一般。


    过了许久，就在随侍以为对方不会答应的时候，顾泓懿终于开了口，“带路吧。”


    随侍惊讶又欢喜的应了一声，生怕对方反悔，连忙转身带路过去。


    依旧是那辆奢华宽大的马车，三皇子坐在烛光中，脸色阴阴的，心中对顾泓懿的不喜又多了几分。可现在他是奉旨出行，母亲说的不错，顾泓懿在朝中口碑极佳，这趟自己本就是顺带着的，只要好好的不惹出什么岔子来，回京后与他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虽然雍帝现如今还很健朗，可皇子争斗，终究是要走到哪一步的。


    既要争，那就需要早做准备，和顾泓懿也不能闹得太过难看。


    哪怕是再不愿，有些事也需要做。


    他的视线落在木桌上，那是自己准备好的赔罪礼，顾泓懿肯定会满意。


    随侍走到车外，朗声通禀。


    肖明敲了敲车身，开口让人进来。


    顾泓懿却没有上车的打算，只撩开帘子，微微垂首看过去。


    “天色不早，裴将军已经下令在此休息，皇子有话不如直接说，也好早点休息。”


    肖明脸上刚扬起的笑意僵在那。


    他怎么也想不到，顾泓懿这厮竟然这般不给自己脸面，连车都不愿意上。


    “我只是想与侯爷解开误会，怎么侯爷竟然连车都不愿意上吗？”


    “殿下多虑，之前说的话多有僭越，这次虽都是奉旨出行沧州，可您毕竟是皇子，臣下与您能有什么误会。”顾泓懿双手交叠，垂首一点算是行礼，“原本还怕殿下心里不痛快这才没来，既然殿下并未与我生气，哪还有误会可言。”


    这番话听得肖明表情舒缓了些。


    虽不知对方这话有几分真假，但明面上态度是摆出来了。


    肖明将桌上的东西丢给对方，落在车上发出一声脆响，施施然道：“这小玩意侯爷拿回去，还希望侯爷不要嫌弃本殿下送的礼。”


    顾泓懿扫了一眼，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客气的道：“如此，多谢殿下，天色不早，殿下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要赶路，耽搁不得。”


    “知道了。”


    顾泓懿拿着东西，刚到自己的车边就将东西丢给了附近的士兵。


    “送你了。”


    士兵惊慌的抱着东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不敢收。”


    “不想要就丢了。”顾泓懿嫌弃的摆摆手，“麻烦给我送壶热水过来，饭就不用了。”


    “是。”


    待人上车，士兵解开怀里的包裹，看着里面金灿灿的金锭子，讶异的嘴都合不上。


    自己也就给侯爷送了几顿吃食和茶水，侯爷竟然出手这般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