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第一次听到小精灵的声音，是在外守一事件发生的当晚。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他照例把小精灵留在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下楼去和父母一起用晚餐。哥哥诸伏高明去了夏令营。大约晚上七点的时候，玄关处突然响起门铃声。他听见出去开门的爸爸与门外男人交流的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有些好奇地躲在门边，向外探出了一点点脑袋。那个陌生的声音愈发激动，最后变成那个男人单方面激烈的争吵。气氛霎时间紧张起来。下一秒，那个情绪激动的男人便猝不及防掏出了一把刀，直直地捅向他的父亲。


    诸伏景光瞬间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惊叫出声。然而下一刻，那把刀就像是被一堵空气墙挡了下来，突兀地停滞在半空，任凭那个男人如何用力都再也无法靠近诸伏父亲半分。再下一秒，那把刀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打飞，甩出去五米远。


    紧接着那个男人——外守一也像是被那只无形的大手推了一把，整个人猛地向后弹飞出去，咕噜噜一路滚到了门口。


    “……”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福至心灵的，诸伏景光忽然将头转向楼梯的方向。一只亮闪闪的小精灵正停在二楼稍微下几阶的台阶上，刚刚收回一只向前伸的手。它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气势汹汹地双手一叉腰，冲着外守一的方向无声地“哼”了一声，下巴抬得老高。


    诸伏景光：“……哇。”


    他的小精灵好厉害！


    不等诸伏父母发现，小精灵已经挥动翅膀飞回了他的房间。反应过来的诸伏母亲打电话报了警，和诸伏父亲一起找了根粗粗的麻绳将外守一绑了起来，然后让小诸伏景光先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诸伏景光其实已经一点都不害怕了，满心都是小精灵刚才那神奇的一幕。他匆匆跑回房间关上门，把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然后将小摇篮放到了自己的书桌上，让里面的小精灵出来。


    小精灵的翅膀现在完全恢复了，走路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蹦跳两下然后慢慢悬空，低低地往前飞一两步再重新落地，有点像是在做复健。此时它正坐在摇篮边沿，轻轻晃着双脚，一派放松歪着头看着诸伏景光。


    “刚刚那一下太神奇了！”小孩子的眼睛比外面夜空里的点点繁星还要闪亮，原本上挑的凤眼瞪得滚圆。“小精灵好厉害啊！”


    大概是听懂了他在夸赞自己，小精灵骄傲地扬起那颗金色的脑袋，就像是在说“那当然”。


    “可是这样会不会被爸爸妈妈发现啊。”诸伏景光转而开始担忧，又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说词。“不对，他们肯定发现了……”


    外守一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出去，任谁都会发现吧。


    “这样很危险的。但是谢谢你救了爸爸。”诸伏景光认真地对它说。“如果没有小精灵，爸爸可能已经……”


    不只是爸爸，也许连妈妈和他也会……


    小孩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方才的余悸又返了上来，逐渐下垂的双眼湿漉漉的。小精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双手一撑摇篮的边沿，挥动着翅膀又浮了起来，慢慢飞到诸伏景光的眼前。


    它贴得很近，几乎要贴上小孩子柔软的脸颊。诸伏景光疑惑地看着它又往高飞了一些，想后退以防碰撞。小精灵忽然伸出双手，覆上他的额头。


    “wojisiz%#……”


    他听到精灵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


    诸伏景光下意识睁大了双眼。但他听不懂精灵的语言，只觉得像是一团嗡嗡的乱码。


    小精灵大概才反应过来这一点，声音又消失了。诸伏景光没敢动，额前仿佛有对冰冰凉凉的小猫肉垫，轻轻柔柔地贴在他的额头上，小小的，软软的。


    下一秒，又有一个新的小猫肉垫贴了上来。


    小精灵与他额头相抵。诸伏景光听到它再度开口说话。


    “——Oemin Phargo·Ymir，ar Hiromitsu Morofushi，mela nore fasipe lire melme……”


    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古老而悠扬，在穿梭的时空里泛起无尽的回响。有那么一瞬间，灵魂深处开始剧烈震荡，诸伏景光的意识逐渐变得恍惚，眼前影影绰绰。他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两个金色的光点，似乎是小精灵的眼睛。


    小精灵仿佛在吟诵着某种古老的、魔法的歌谣，很长，很缓慢而郑重。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诸伏景光的大脑才逐渐恢复清明。他怔愣了片刻，震惊得瞪大了双眼，盯着面前略显疲态的小精灵。


    “你是在对我念什么咒语吗？”


    小精灵背后的翅膀都挥舞不动了，慢慢地落了下来。诸伏景光赶紧捧起双手接住它，让它久违地坐在自己的掌心里。


    “那是什么样的咒语呀？是为了保护我吗？”诸伏景光凑近它问，表情愈发柔软。“谢谢你呀，小精灵。”


    “不用谢。”精灵突然开口。


    诸伏景光：！！！


    “你会说日语啦！？”诸伏景光激动得差点没抑制住自己的尖叫。


    “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只是还不能很好地说话。”精灵的言语还有些僵硬磕绊，但好歹他终于能听懂了。


    “你们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小精灵平静地说。它的声音很平和，带着一股莫名的亲和力，让人听起来特别舒服，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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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来的内容有点诡异。它盘腿坐在诸伏景光的掌心里，两只手搭在交叠的脚踝上，乖巧地仰头看着他。


    “——所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毕竟你救了我。”


    “哦，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法尔歌，请多关照，景光。”


    小精灵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诸伏景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的，法尔歌。我叫诸伏景光，以后也请多关照！”


    -


    因为担心小儿子留下心理阴影，诸伏父母决定一家人搬去东京。


    诸伏景光告诉了小精灵这件事。他紧张地看着法尔歌，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又害怕他说自己的伤已经好了、现在应该回家了。


    不过法尔歌只是歪了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毫不在意地回答：“嗷！那就去嘛——东京是哪里呀？”


    诸伏景光：“……呃。”


    他该怎么跟一只精灵解释日本地图？


    “都说了我会保护好你的，那当然是会在你身边的啦！”法尔歌理所当然道。“我可以继续躲在嗷呜里面！”


    “嗷呜”是法尔歌给诸伏景光的那只小老虎玩偶起的名字。虽然其实诸伏景光原本给它起的名字是大白。


    不过没关系，法尔歌想怎么喊都可以！


    于是搬家当天，除了自己的小书包，诸伏景光还宝贝地抱着那个小摇篮寸不离手。诸伏父母见他似乎并没有被那一晚的事情影响过深，便也稍微放下心来，打趣他到现在还那么喜欢这只小老虎。


    躲在小老虎绒毛下的小精灵抖了抖，把自己缩得更小一只了。


    到达新家已是傍晚。在父母应许后，诸伏景光便先一步抱着小摇篮和自己的行李去了他自己的房间。正式搬过来之前父母已经来过一次、打扫过房子里的卫生，所以他的小房间现在很干净。因为猜测爸爸妈妈大概还会来找他，所以诸伏景光只是虚掩着门。所幸这间房间的书桌并不是背对着门的方向，不至于会一眼就被门外的人注意到。他将小摇篮放到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拨开“嗷呜”的绒毛。


    “法尔歌？我们到家了哦。”


    小精灵似乎是躺在里面睡着了。听到诸伏景光的呼唤才慢悠悠从小老虎身下爬了出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爬得东倒西歪。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唔……终于到了吗？人类搬家好辛苦啊。东京原来那么远吗？”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用食指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精灵的脑袋，“你继续休息吧，我要开始收拾房间啦。”


    法尔歌点点头，说话间便又打了个哈欠，干脆重新钻回小老虎玩偶底下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