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有一个只有和他一起从小长大的幼驯染降谷零才知道的秘密。


    ——他养了一只小精灵。


    那是一只完全就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魔法生物，有着尖尖的耳朵、一对薄如蝉翼晶莹透亮的闪着七彩光芒的翅膀，身形不过成年人的巴掌大小。他发现它的时候，小精灵正倒在一块大石头上，蔫蔫耷拉下去的右半边翅膀靠近顶部的位置有一道略深的裂痕，几乎一路延伸到了翅膀的正中间。


    一定很疼吧。七岁的诸伏景光想。


    他把小精灵带了回去，偷偷养在自己的房间里。虽然因为语言不通没办法沟通，但是小诸伏景光很有耐心，开始一点一点教精灵日语。他相信小精灵总能学会的，到那时候他们就能交流了！


    不过因为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哪怕声音再小，也不免还是会被家里人发现，尤其是他那聪慧敏锐的哥哥诸伏高明。


    “景光？你在和谁说话？”


    门外传来一声温和的询问。诸伏景光瞬间一惊，赶紧让小精灵先藏起来，故作镇定地高声回应：“没有啊！我没有说话，可能是收音机的声音吧！”


    “……”


    门外的诸伏高明沉默半晌，体贴地想还是不要戳穿自己的弟弟好了。


    待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诸伏景光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把藏在抽屉里的小精灵放了出来。他还特地留了一条小缝，生怕小精灵在里面喘不上气。


    “对不起啊，小精灵。不过一定不可以让别人发现你哦。”诸伏景光小声对它说。


    金色头发的精灵歪了歪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说的话。


    小孩子也不泄气，反而更加有干劲了。


    不过总归在家还是不利于开展他的“教学任务”。于是小诸伏景光依然和往常一样，每天拿上昆虫观察盒和捕虫网便兴冲冲地跑出家门。


    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帽子下面还藏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精灵。


    于是伴随着虫鸣与偶尔掠过的风声，孩童清脆的嗓音便成了小山林里的唯一乐章。


    诸伏景光教它的第一个词就是自己的名字。


    其实他更想知道小精灵的名字。但根据他以前看过的童话故事书来看，小精灵的名字大概率不会是日语，可能是英语或者法语。总之不会是他现在认识的语言。


    不过没关系，他总会知道的。小诸伏景光心想，然后继续耐心地教它下一个词汇。


    精灵并不会说话——或者说，它从来不会张嘴发声。哪怕是精灵他们自己的语言，诸伏景光也从来没有听过。虽然教它日语的时候总是会点头，似乎是表示理解了。他猜测可能是小精灵依然对他抱有戒备。


    ……嗯，大概？——看着面前抱着他给的鸡蛋卷大快朵颐、几乎要将脸都埋进去的小精灵，诸伏景光在心里默默划掉了这个可能性。


    小精灵的警惕性简直还不如那些在外流浪的野猫。至少流浪猫还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陌生人给它们的食物。


    而他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能接陌生人给的东西了！


    他没由来有些发愁。


    要是哪天小精灵被坏人拐走了可怎么办呀！


    他一定要更加仔细地保护好它，把它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它。


    看着面前还在津津有味享用着鸡蛋卷的小精灵，小诸伏景光暗下决心。


    这片小山林一般很少有人来，所以只有在这里，诸伏景光才会放心地让小精灵出来自由活动。虽然精灵的翅膀还没有恢复，飞也飞不了多高多远。不过诸伏景光有注意到，那道一开始触目惊心的裂痕正在逐渐愈合，已经闭合到快要靠近翅膀边沿的位置。再过不久，小精灵的翅膀就能完全康复了。


    他对此感到很高兴。一开始因为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小精灵的伤，小孩子还难过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看见对方吃过东西之后有了力气，那双晶莹剔透的翅膀也不再蔫蔫地耷拉在身后，才恍然意识到小精灵和他们也是一样的。


    生病了就要吃有营养的食物、要好好休息，才能早日康复。


    于是给精灵投喂的食物品种就更丰富了。虽然每次要从家人眼皮底子下把食物偷渡回房间是一件万分困难的事情。


    幸好小精灵小小一个，吃的也不多，通常三分之一个饭团或者一块完整的鸡蛋卷就能吃饱了，特别好养活。


    然而山林里的这片秘密课堂并没有维持太久。某天，诸伏景光依旧在这里教着小精灵日语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草丛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簌簌声。


    ——是有人在草丛里走路的声音！诸伏景光猛地一激灵，立刻让小精灵赶紧躲到自己的遮阳帽下面。


    来人是个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同样是来捕捉昆虫的，见到他在这里还有些惊讶。但看到他随手放在一旁的昆虫盒和捕虫网后，便高兴地与他分享起自己养的昆虫。诸伏景光一边微笑着给予回应，一边悄悄地用脚尖慢慢蹭掉了他在泥土上留下的字迹。


    日语小学堂被迫终止。但他结识了自己此生其中一位幼驯染——山村操。


    诸伏景光有纠结过是否可以把小精灵的存在偷偷分享给小操。小操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相信他一定不会伤害小精灵的。但就在诸伏景光刚冒出这个念头之时，他们身后的草丛忽然又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声。动静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又不像是人拨弄出来的。这片草丛矮得甚至挡不住一个小孩子，而此刻他们眼前空无一物。


    山村操抓着捕虫网的手有点抖，他害怕地后退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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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景，不会是有、有幽灵吧……！”


    “嗯……”诸伏景光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顺便安抚了一下身后瑟瑟发抖的友人。他探头瞧了瞧草丛，看到了躲在里面正抓着几棵草根部的小精灵。


    被发现了的小精灵也仰起脸乖巧地看着他。


    “……”诸伏景光默默缩回了脑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把那小片草叶拨弄了一下，挡得更严实了些，然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对幼驯染说：“没有呀，什么都没有。可能是风吹的吧。”


    看着将信将疑还有些害怕的山村操，诸伏景光默默在心里向对方道了个歉。


    还是不要告诉小操了……虽然小精灵和幽灵是不一样的。


    因为小山林不再只有他一个人，小精灵的日语小课堂只能再次搬回了他的房间。然后在又一次差点被自己的哥哥发现后，他终于暂停了小精灵的日语教学。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呀。”


    夜晚，乖乖洗漱完毕上床睡觉的小诸伏景光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枕头边的小精灵小小声说。


    他给小精灵精心布置了一个用半开口式的小摇篮做的床，那是他以前的玩具，后来就被闲置了。摇篮的大小用来做小精灵的床正好合适。晚上睡觉的时候，摇篮就会被他放在枕头边的位置，这样他一起床就能看到小精灵。


    不过因为担心偶尔父母或者哥哥会进来喊自己起床，诸伏景光便又往摇篮里面放了一个他最喜欢的毛绒绒的小老虎玩偶当做掩饰。这样看起来，摇篮就是这只小老虎的床了。


    小精灵第一次躺进去的时候，几乎整只精灵陷进小老虎的毛毛里。


    躺在小老虎怀里的小精灵也侧躺着面朝着他，冲他眨了眨眼睛。小精灵的眼睛是天蓝色的，亮晶晶的特别好看。那双晶莹透亮的翅膀在它睡觉时会垂下来虚虚地包裹住它的全身，像是一个小小的茧。


    “你是不是还是没听懂呀？”小孩子有些沮丧。


    小精灵依然是那副模样看着他，身后半垂下来的翅膀微微抖了抖。


    “不过没关系！”小诸伏景光给它也给自己打气，缩在被子里的手握了握拳头。“我们慢慢来！”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诸伏母亲轻声的询问。


    “景光？你睡了吗？”


    诸伏景光赶紧闭上眼睛，没有出声，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门外的母亲见屋里又没了声响，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疑惑地摇摇头回了房间。


    听着脚步声渐远，诸伏景光才重新睁开眼，悄悄松了口气。


    “晚安哦，小精灵。希望你能做个好梦。”诸伏景光小小声对它说。


    摇篮里的小精灵也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