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作品:《掌中雀

    绕了一圈回到大树底下,吉雅将心头的恶心压下去,斜坐在地上,双手已经隐隐有些发抖。


    本就体弱,外加久未进食,便是炎炎夏日的微风,也能将人吹得抖上一抖。


    见她面唇发白,手脚战栗,被称作东姐的妇人将自己手上有的肉干馍馍拿出来,塞进她手里。


    吉雅分不清是谁给的只好说了声多谢,然而肉干刚放在鼻子下边,那股腥气直扰的她刚压下去的恶心瞬间冒上头来。


    这次感觉来的凶烈,她来不及多说,匆忙跑到一边吐了出去。


    丽婶跟着,一边拍背一边安抚,总算是将人重新扶回原处,勉强的吃了两口,细细的下巴好像瘦的比昨日更甚尖锐。


    阿真被她这边的骚乱带走了注意,见她面容憔悴忍不住问道。


    “阿雅姐,怀有身孕,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事吗?”


    吉雅微愣,刚要回答,在侧的两个已经生产过的妇人接下话头。“头几个月是这样的,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转许多,女人都是要经历这一遭,你现在年纪小不懂得,日后成亲了自然也得过这道坎。”


    “丽婶说的是,女人一辈子都要经历怀孕生子,看着艰难,但是真趟过去,就不觉得是大事了!”


    眼瞧着两个妇人对半大的小孩子,为女子一生画下如此清晰的界限,吉雅心中有些不好受。


    “前有马皇后辅佐两代帝王推行仁政,后有班昭承兄遗志撰写《汉书》。女子的一生并不只是孕育子嗣,除了孩子,还有更多的可能在未来等着你。”


    “你现在只要努力长大就好!这些琐事在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不需要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多加烦恼。”


    吉雅摸着她两鬓边的辫子,在心里画出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轮廓,只是这一寻思,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身在深宫皇城里,不知如今命运几何的萨日娜。


    她年纪小,更是事事依赖于她,两人亲密无间如同姐妹。


    也不知她在宫里情形如何?有没有受那人苛待?


    自她出来,皇城那边的消息全然被封锁,一路上竟然没有听说任何皇帝有恙,或是翊王继位的消息。


    那日达日阿赤被救出来时,第一时间找到吉雅,说早就做好一切准备救她出去。


    当初他之所以擅自跟踪轻易被擒,为的就是事发之后能救下吉雅。


    他早就料到翊王不会叫她活着离开,因此预先准备了五十来号直接听令的部下,只待混乱之际放出信号,外面立刻造势分散守卫,将他们救出去。


    他甚至还准备好了一具女尸,供她假死脱身。


    但他没想到,吉雅从没真的要下杀手,她千方百计回来,都是为了想办法救他。如今他俩死生都要在一起,要她走,除非也将祈令夷一起带出险境。


    若是她一人,这事还有可能,但烈火之下仅有一具骸骨,不确定祈令夷真的身死,翊王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


    左右为难下,还是百福帮了大忙,这忠心耿耿时刻维护皇帝的人,在此时却一反常态,平静的要他们先走,表明自己会在后安排好一切,保证必定不露出破绽。


    达日阿赤本来还有疑惑,直至一行人驶出京城郊野,整整三日没有听到追兵消息,才敢略略放松些警惕。


    他十分好奇百福为什么愿意帮他们,吉雅也不打算瞒他,同他说了遍自己对于怀疑之人的猜测。


    “宫内最清楚皇帝动向,最有权力掩盖真相却又叫人抓不到把柄的人,在百福之前只有一个。”


    百福或许丝毫未曾预料过,自己敬若父亲的师父会有二心,因此当初听过她的推测之后,神情恍惚的僵硬了许久。


    但也因着他足够了解,某些无法解释的疑虑一下有了答案,百福距离真相远比他们猜测的更近,他沉默之后久久不言,在最后关头却又转变态度助他们逃离,显然是已经洞察事实。


    吉雅走之前也劝过他要不要一起走,但百福站在冲天的火光前坚定摇了摇头,“还有很多事正等着我去做,况且我人在宫里还能探听消息,日后好扶助陛下回宫。”


    至此,他们一行乔装打扮日夜兼程离开盛京,也离开权力中心,达日阿赤接回乌日图之后也在不久前与他们汇合。


    但翊王猜疑心过甚,不会就此放了对布儿赤金部的监视,若要保下性命,最好还是兵分两路,由达日阿赤带着乌日图先行回领地,起码打消翊王顾虑。


    吉雅则带着他远远的逃离,直到逃到人迹罕至的草原游牧部落,游牧民族跟着牧草迁移,行踪不定,便是有所怀疑也没那么容易抓到二人。


    临近分别时候,达日阿赤再三叮嘱她小心路上情况,虽然已经安排好了接应,但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叫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透露二人身份。


    之后的事等到祈令夷醒来再说,等他人醒,有他身份在此,联络旧部忠臣,集结兵力重回盛京也不是难事。


    一切计划都要等他醒来再说。


    一行人等再次上路,已过了午后最热的时候,天际上斜挂着的残阳,不似正当午的灼热,多了些暖洋洋的惬意洒在身上。


    吉雅静坐在车厢里,他的脑袋枕在膝上随马车走动微微摇晃,此刻的安静氛围太过柔软,不像是两人身份应该有的轻松。


    许久不曾有过这样无需说话,安静独处的时候。


    两人最后相处的那段时光,每每面对面只感觉心力交瘁,连彼此噤声也感觉吵闹。


    此刻比之从前强上太多,她心里的仇恨算是终于得报,面对他也再无之前想要靠近却不断挣扎的痛苦,如今,在久违的平静里,她心底不像话的生出好些期许。


    希望他能一直这样躺在怀里,希望他能永远不要离开自己。


    但那些都是她疲惫下的荒唐幻想,最重要的依旧是他能够醒来。


    哪怕人醒来之后厌恶她,忌惮她,要同她再不相见也好。


    只要能醒,她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没想到,这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愿望,竟然是在又半个月后才能实现。


    彼时吉雅循着达日阿赤给的消息打听那户人家的住所,却未料到人家早已经转移毡房,不知道搬到了哪里去。


    还是丽婶当机决定将她带到了家里,吉雅多有感激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人家,只能每日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还报收留之恩。


    毡房建在离河流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因着五六户人家凑在一起赶羊放牧,因此也一并在一处搭建毡包。


    远远看过去,五六个大毡包连在一起,另有许多小毡房散落在缝隙中,看上去像是草原青蒿草浪中生长出的蘑菇,紧凑的挤在一起,邻里之间也相当亲近。


    阔真自回到家来,几乎每一日都会前去照看昏睡的祈令夷,倒无意间给了吉雅很多时间能够出去做活。


    不过今日,阿真捧着一大束格桑花欢欣雀跃的跑进毡房里,将花束搁在男人床头板厢上,一贯毫无动静的人,竟然在她侍弄花草的时候皱了皱眉,呼吸沉重的幽幽转醒。


    “四哥?你醒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醒了……”


    阿真同他朝夕相处,早就培养出了深厚的情意,只不过刚醒来的人对她无甚记忆,想也不想将靠过来要抱他的小姑娘推开,神色冷淡的坐起身,问道。


    “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


    阿真激动的直抹眼泪,听他问又连忙解释。


    “这是溪北草原,我叫达那阔真,你不久前伤了脑袋,找了本族蒙医为你瞧过,本说昏睡半个月就能转醒,谁知道硬是叫你睡了这么久!”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小姑娘着急他情况,下意识就要伸出手来抚上他额头。


    祈令夷几乎是立刻拍开了她的手,打量一圈四周,毡包内空间不大,他的床就已经占了一半。


    微微天光从中央的孔洞倾泻下来,光柱中微小的灰尘飘忽的飞舞着,周遭乱七八遭的挂着好些旧迹斑斑的铜器,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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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也尽是土尘味。


    他脑中思绪纷乱,一些混乱的记忆出现又泯灭,即便他想抓住也分辨不清其中面孔。


    靠床坐了半天,他虽然没缕清自己的思绪,却有一点十分清楚。


    这个地方绝不可能是他的家,他虽然记不起来之前,身体却清楚的不适应这样简便破陋的毡房。


    况且耳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聒噪女子也不曾见过。


    他紧抿着嘴,静心思量着。


    阿真眼瞧着自己说了一大堆话,刚醒来的四哥却半句不曾接茬,是不是嫌她话多呢?


    她闭了嘴,转念又一想,四哥刚醒来,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见到熟人肯定会安心许多,况且阿雅姐还不知道她小叔子醒来的事情,她若是晓得,一定会非常高兴。


    绯红的面颊挂上喜悦,阿真连蹦带跳的跑到门前。


    “四哥,你先歇息!我去告诉阿雅姐你醒来了!”


    说着话,那张粉红的小脸消失在毡帘后边。


    祈令夷不禁松了口气,刚刚她在,他下意识防备眼前的小姑娘有所举动,明知道她若是真想暗害,早有机会下手,然而自己身体里的这颗警惕之心,却不容许他有半点松懈。


    人走了,他也正好有机会观察这处毡房。


    他拖着自己久未活动过的两腿站起来,脚踏实地的一瞬间略有眩晕,但好在还足以忍受。


    两腿麻木失力,他强撑着,好不容易走到空地正中间。


    身后忽然有人掀帘走了进来,祈令夷以为还是刚刚的小丫头,没想到进来这人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见他醒来什么也没说,略过他走入毡房深处,把晾晒好的林荆子倒进罐子里。


    她微微弯着腰,头顶浓密黝黑的秀发混着彩绳编作发辫,随她动作轻悠悠的打在侧脸上。


    那张白净光滑的脸因长时间在阳光下走动,微微有些泛红。


    祈令夷盯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向她身侧走了两步,想看清她那张与众不同的脸上更多的细节。


    然而,她似是在这时发现了他,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转过身。


    “阿真?你怎么都不出声,又在闹我了!”


    说着,将手里的簸箕,往他怀里一塞,笑道:“晒干了的林荆子,你不是一直嘴馋想要尝尝,现在吃酸味适中刚刚好!”


    说着从中捏起一颗小果子,这就要往他胸膛喂过去。


    祈令夷也不阻拦,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梅粉色的双唇不断开合。


    她应是极其宠溺名叫阿真的小丫头,不然也不会神色如此柔美恬静,月白样的小脸微微隆起,带着些难以言说的饱.满圆润,似乎轻轻一按,水做的澄澈美人当即就会化在手心。


    他胸口扬起一股冲动,那是种陌生的,略带燥热的痒意,在心口抓挠。


    而她像是也察觉到了眼前的不对劲,久举在半空的手指迟迟未有接应,俄而,她似乎想要放弃高举着的费力动作。


    然而,下一秒眼前之人叼住了她指尖的果干收进口中,而吉雅也在这半刻里意识到什么。


    她还没想好再见要说些什么,嘴里嗫嚅着哆嗦了半晌,最后也只剩下低头咬唇。


    面前之人似乎不打算放过她,熟悉的气息越靠越近,直将她逼到毡房中间的梁柱上紧靠着。


    独处的引人揣摩的氛围氤氲热气,祈令夷正要开口问她是谁。


    去而复返的小丫头又进来添乱,“阿雅姐!”


    她刚叫了一声,只见这两人迅速分开,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似的躲闪着目光。


    但阿真毕竟没有经验,看不出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你回来的正好!四哥刚醒!”她兴奋的窜到两人中间,“小叔子这下醒了,阿雅姐也总算能放下重担,跟三哥有个交代了!”


    她话音未落,祈令夷不可置信的望向近在眼前的纤细粉面。


    “小叔子?”


    “你……你是我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