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契约神

    钱三掂了掂钱袋,里面沉甸甸的都是他今晚刚从赌坊里赢得的银子。


    他凑耳听着银子间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不禁喜上眉梢。


    似还不过瘾,他扒开钱袋,拿出银子在月下仔细端详。


    正值深秋,凄凄如水的月光洒在银子上,似覆了一层清冷刺骨的白霜。


    钱三笑得咧开了嘴,将银子放入钱袋,又挑了个稍大的银子置于月下。不料月光渐渐黯淡,一抹黑云飘过,将月亮遮了起来。


    “嘿!不长眼的!”


    钱三咒骂几句,将银子小心收起来,扎紧钱袋。


    赌坊离家甚远,若是赌运不佳,到子时钱三便会及时收手,悻悻而归。


    可今日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那赌桌上的骰子他说大是大,说小是小,乐得他青筋凸起,两眼发红,一时忘了时辰。


    赌桌上的人都散去,他余兴未尽又拉了几人玩起了叶子戏。就连玩叶子戏他也赢了不少,一时欣喜若狂,请了几位同玩的人吃酒。


    吃完几坛酒,其余人再也撑不住了,都道回家歇息。钱三没法,只得捧着钱袋回家。


    一路上还需经过一片密林。钱三酒意上涌,眼前树木似有重影。


    深秋的林子里树木凋敝,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人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喝了几坛酒的钱三只觉脑袋昏昏,身子飘飘,脚似踩在棉花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钱三将赌钱时从隔壁戏院听来的戏词在嘴里哼着,这戏词从那戏子嘴里唱出来,甚是婉转悦耳,余音绕梁。


    饶得周遭赌钱的汉子人声鼎沸,那戏腔却如流水在嘈杂声中缓缓流淌,不紧不慢,字字扣人心弦。


    还未唱完几句,钱三胃中翻涌,晚上的吃食都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他顺手扶住一棵树,一股脑吐了出来,吐完后盯着地上出神。


    深夜,树林里一片寂静,此时已是丑时。


    黑云遮月,周遭的树木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远处的树木似密集的黑影交错伫立,抬头望去,墨色的天空有亮光闪动。


    一阵寒风吹过,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钱三瞬间酒醒,悄悄蹲身躲在树后。


    他屏气细听,心想怕不是赌坊里的老板见他时来运转,心生嫉恨,派人追过来谋财害命。


    细听良久,林子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却再无其它。


    一滴凉意落在他扶树的手背,惊得他身子一颤,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他脸上。


    原来是下雨了……


    秋雨如刀,未待他平心静气,密集的雨水挟带刺骨的寒意扎进肌肤,刺得生疼。


    一道电光将天空划开个口子,滚滚雷声掠过头顶,骤雨倾盆。


    钱三忙用手遮头,另一只手不忘捂紧钱袋,在他抬头的一刻,瞥见了幽深的林中有一抹暗光。


    前面似有一户人家。


    钱三来不及多想,快步朝那抹暗光奔去。


    逐渐临近时,钱三辨出那是一座无名小庙,庙里的烛光微弱暗黄。


    他径直推开庙门,刺骨的雨水淋得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他往里扫了一眼,扯下庙里悬挂的旧幡就往身上披。


    旧幡裹身,钱三身躯渐渐回温,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庙里只有一支短烛燃烧,供桌上落了一层灰,香炉里竖着三柱香,即将燃尽。摆放供桌的那面墙挂着一副画,画上一头似虎非虎的猛兽怒目圆睁。


    一道闪电劈来,那猛兽似乎眨了眨眼睛。


    坐在蒲团上的钱三惊得连忙站起身,霎时一位老者竟站在他身后。


    “什么人!?”钱三惊吓连连,见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位香客深夜到访是要来请愿么?”


    那老头白发苍苍,皱纹纵横,面带微笑如是说。


    “不是!我是来躲雨的。”钱三复坐回蒲团,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老头走起路来怎么都不带声响儿的?”


    老者讪讪微笑:“你从何处来?”


    钱三抬头瞥了眼:“管得着么你!”


    老者却不恼,也端坐在蒲团上,借烛光将钱三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手里攥着个布袋,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


    “我说,你个老头大半夜待在这庙里做什么?”钱三看他衣裳并无被雨淋湿的痕迹,“我看你也不像是来躲雨的。”


    “老朽是这庙里的看护,在此住了数十年。”


    钱三环顾四周,庙里的陈设皆一破败,墙上的壁画残破不堪,颜料已经脱落,看不出画的什么。高处的梁上结满了蛛网,一只蜘蛛挂在网上正吐丝结网。庙里虽弥漫着香火的味道,却难掩隐隐的霉味和尘土味。


    “一间破庙有什么好看护的?我看盗贼都不惜得多看几眼。”钱三仔细看了一眼老者,悄悄将钱袋用幡布遮挡。


    “庙虽破,约定在,怎能食言而肥?”老者望向屋外的闪电,继而叹了口气,“只是贱内病重,老朽又有约在身,脱不开身去见她,真是无可奈何……”


    “你这老头怎这般冥顽不灵?谁会劫你破庙?若真不放心,寻个人帮你看几眼不就好?”


    “对呀,我怎得没想到?”老者一脸醍醐灌顶的模样,继而沉思一番,“明日我寻个人,许他二十两银帮衬着看守三日……”


    “多少?二十两!?”钱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里想着这老头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却未将此话说出。


    “你有二十两银么?”钱三看他。


    “有是有,待明日寻个人,需得先拿出十两来给他作个定金,事成之后再以十两谢之。”


    “老爷子,你无需待明日,我帮你看守三日怎么样?也省了力气。”


    “好是好,只怕委屈了你……”老者面露难色。


    “哪里来的委屈?你我缘分一场,有我在这庙里守着,无人敢来侵扰!”


    老者点了点头:“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钱,在家排行老三,唤个钱三,你去钱村一问便知。”


    “好姓,阁下一看便是福相,交于你老朽甚是放心。”老者顿了顿,“只是老朽临走前,需得交代清楚几件事。”


    “你说。”钱三喜形于色。


    “这三日需每日打扫庙里,后院有棵古槐树,地上的落叶也需打扫,只是……”


    老者将目光投向钱三,语气神秘却郑重地继续说道:“你只需打扫,却不得靠近那棵槐树。”


    “小事一桩,你大可放心!”钱三拍了拍胸脯。


    老者点头会意,去后院房里取了十两银子放于钱三手心。


    “这是定金,三日后老朽必带剩下的十两银子来谢你。”


    二人谈好此事,各自心里都满意得很。


    夜深雨寒,老者劝钱三去自己的房里歇息,可钱三说什么也不肯,只找了堆干草作床,旧幡作被,临着庙门,将银两抱在怀里,闭眼睡了。


    第二日,下了一夜的雨终歇止,旭日东升,晴空万里。日光透过庙门照射在钱三的脸上,逐渐滚烫。


    钱三睁开眼睛,昨夜的酒意让他睡得甚是昏沉。他醒来仔细数了银两,不多不少,这才放心。


    肚里空虚,钱三起身去寻米缸,却发现老者早已出门,庙里的香炉竖着几根高香,烟雾缭绕。


    吃完便饭,钱三拎个木水桶去庙前树下的一口水井里打水。


    木桶入井,趁着桶吃水的功夫,钱三环顾四周。庙周围一片荒芜,树木野草丛生,不见人烟。


    一抹浓重的红色翩翩映入眼帘,钱三注意到远处草丛里似有人影,披着红布一动不动。烈日炎炎,那红布在日光的照耀下甚是晃眼。


    钱三将吃满了水的木桶提出来小心放在脚边,捡了块石头悄悄靠近那人影。


    风吹草地,红布飘扬,那人影却定住不动。


    “谁站在那里?出来!”钱三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可人影仍岿然不动。


    逐渐走近看见那人的脚时,钱三才发现这是个盖着红布的塑像。边上还有一尊童女塑像,未被红布遮盖,捧着一颗圆珠,嘴角嫣红似血,定身静静看着远处的河流,若有所思的模样栩栩如生。


    他顺着童女沉思的方向朝河流看去,河边也有块红布,红布似盖着一位盘坐的女子。透过薄薄的红布,能看出此女子坐姿端庄优美。钱三满腹狐疑,抬脚朝那女子走去。


    离那女子还有十丈远时,她身下的土壤突然松动,整个人盘坐着被水冲进河里,一动不动,漂出去没多远便渐渐沉入水底,河面上只剩下一块红布顺流而去。


    “娘的,也是尊塑像!”钱三愤然将石块扔进河里,转身朝井走去。


    在庙里待了半晌,也不见有香客,钱三索性关上庙门,提上银子去赌坊赌钱。


    一进赌坊,赌坊里的伙计就注意到了钱三。


    “呦,钱三来了!近日鸿运当头呀!今儿个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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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坊伙计满脸堆笑。


    钱三听了这话悠然自得,满面红光,一面挤进赌钱的人群,一面笑着说:“老样子,先玩骰子。”


    “好嘞!您玩着!”


    几局下来,钱三虽赢了点小钱,却不觉过瘾,逐渐将筹码加大。


    可是今日的运气却不同昨日,输了的时候,钱三总觉得下一局自己能扳回来,借着昨夜的运势,今日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谁曾想,那骰子似乎在和他作对,他越想赢,骰子上的点数越不顺他的意,天色渐暗,他的银子都输光了。


    越想越不甘心,他摸了摸钱袋,拿出剩下的昨夜庙里老头给的十两银子,一股脑都押在了赌桌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摇骰人的手,心里默念:小、小……


    摇骰人拨开骰盅,中气十足地喊道:“是大!”


    钱三大失所望,站在赌桌前捶胸顿足,唉声叹气,却也无可奈何,昨夜沉甸甸的钱袋此时空得能被风吹起,只剩下几个铜板。


    他垂头丧气走出赌坊,还未到子时就已输得一贫如洗。


    天空灰暗,已是傍晚,钱三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庙里。


    一进庙,便躺在草堆上,仔细回想着今日赌桌上的情景。


    要想再赢回来,就得有本钱。


    这句话在钱三的脑海里徘徊着,可是要是回家跟哥哥借,他们知道了自己在赌博,那肯定是借不成的。


    钱三翻了个身,蓦地想到昨夜看庙的老头从后院房里拿钱的身影,他起身去了后院,翻箱倒柜竟连一个铜板也没找到。


    一个老头出二十两银子雇人守破庙,钱三不知是老头疯了,还是雇老头的人疯了。


    这座破庙竟如此重要?难不成是雇主发了一笔见不得人的横财放在这里掩人耳目,让这老头守着?


    “不得靠近那棵槐树……”


    钱三想起老头临走前的叮嘱,心里不屑一顾,数十年了,那老头竟如此迂腐,都不曾想过他的雇主让他守庙的真正原因。这么多年雇主也没回来,怕是已经死在了外面。


    心里想着,钱三已经踱步在院中那棵槐树下。


    这棵槐树看起来有不少年头,深秋时节再加上昨夜骤雨,槐树上光秃秃的,树叶落了一地。


    他蹲下身,将落叶撇开,露出湿润的土壤,继而起身在一间屋子拿了把铁锄头。


    秋月如珪,月华如练。清冷的月光穿过槐树洒在院里,形成蜿蜒曲折的诡异树影,一支烛火立于地上,不时有寒风吹起落叶,在光影中旋转飞舞。


    钱三绕着槐树挖了两个坑都一无所获,他从坑里爬出,挑了个靠近槐树的地方又开始挖土。


    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钱三看着地上的树影甚是诡异,明明光秃的树枝却缀满了树叶,这些树叶宽大异常,在风中抖动着,直直地立在树枝上。


    钱三停止了挖土,缓缓抬头望去,这一望让他全身汗毛竖立,心惊胆跳───槐树上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乌鸦!


    在他抬头的那一刻,树上的乌鸦也都盯着他。


    钱三感觉腿上一阵发软,铁锄头翻倒在地,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树上的乌鸦。


    它们一齐扇动翅膀,发出粗劣的嘶哑声,或盘旋、或俯冲,成群掠过,遮天蔽月。


    过了不知多久,乌鸦飞尽,空中还飘着些许羽毛,地上的蜡烛不知何时被扑灭。


    钱三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手撑在土坑边。


    倏然间,一只手从坑内伸出抓住了钱三的胳膊,钱三惊得跳起大叫。


    他拼命要挣开那只手,却感觉那只手干枯如柴,借月光看去,竟是森森白骨!


    钱三受到惊吓的尖叫在院子里回荡,他站起身使劲拉拽自己的胳膊,那白骨手忽地松开,钱三失去重心,猛然后倒,头重重地撞在槐树枝上,鲜血淋漓。


    他倒在地上,头后疼痛难忍,眼冒金星,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


    但在这片模糊中,钱三隐约看到土坑里的白骨缓缓坐起身,他想支起身子逃走,却只觉浑身瘫软。


    那白骨晃着头盯着他,颌骨上下抖动,竟发出粗重的声音。


    “……凡人……怎么尽是这种无耻之徒……”它歪着头,死死地盯住他。


    “……有渝此约……明神殛之……”说完它猛然站起身,扑向钱三。


    钱三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躲过白骨,连滚带爬冲出庙宇。


    风声阵阵,他的惊叫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