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契约神

    北风凛冽,雪花飘扬,大地静悄悄白茫茫。


    一片六瓣雪花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随风摇曳,穿过空中雪候鸟挥动的羽翼,飞过静静伫立的灰褐色树枝,擦过暗香疏影、柔软细腻的红梅花瓣,无声地落在一处农家小院的雪地上。


    一双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男子的手将它连同万千落于小院的雪花捧起,放进烧水壶中。待水壶塞满雪花,他的手也冻得通红。


    男子往手里吐了口热气搓了几下,盖上烧水壶的盖子,往屋内走去,将烧水壶置于火上。


    他蹲下身往火里添了几根木柴,又夹了块煤炭朝卧房走去。


    卧房里传来女子的咳嗽声,那女子颈上围着个兽皮围脖儿,正坐在床上缝制衣裳。


    “玉娘,天冷快歇歇,病了就不值当了。”男子将煤炭放进火炉里,径直走向女子。


    “周郎,快来暖暖。”女子嫣然一笑,放下手中的衣裳,一双热手包住男子的冷手。


    “汤婆子还暖么?”男子把女子的手塞进被子里,掀开被角摸了摸,“我采了些雪在火上烧着,滚了就来换。”


    女子含笑盈盈:“苦了你了。”


    “这是哪里话?你好生歇着我就不苦了。”


    男子粗糙的手轻抚了女子的脸颊,将女子刚刚缝制的衣裳收进柜里。女子顺从躺下,盖好被子合上了眼。


    火上滚水沸腾,男子忙将水壶取下,把热水灌进一个锡制扁壶里,还未灌满,卧房里传来玉娘的呼唤。


    “周郎,周郎……”


    “何事?汤婆子换好了。”


    玉娘似乎没听见,仍唤着周郎。男子放下水壶,捧着汤婆子快步进入卧房。


    “周郎,你听,可有孩童啼哭?”玉娘坐在床上静静听着。


    男子诧然:“玉娘……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孩子……”


    玉娘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作声,你听。”


    男子默声,仔细听着,竟真听到有微弱孩童啼哭的声音。


    “真是奇事!大雪天怎有婴孩啼哭?”


    玉娘不顾还在细听的男子,掀被起身,穿着单袄就往门外走去。


    “玉娘!”男子放下汤婆子,抓了件厚披袄追上去。


    玉娘在院内来回走着,又出了院门往围墙外行去。


    男子疾步赶上,见玉娘蹲在围墙外的一处角落里,裙角湿透,瑟瑟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玉娘,快披上……”男子几步上前将衣裳披在玉娘肩上,眼角余光瞥到脚下雪地上一个箩筐,箩筐里铺了层厚袄,袄里躺着一个孩童。


    看到那孩童的脸时,男子心中一惊,飞舞的雪花似沁入心里,引起一阵寒意。


    那张小小的脸上布满了半张脸的青黑胎记,活脱脱一张阴阳脸。


    “玉娘……这孩子怎生得如此可怖……”男子看向玉娘,却看到一张布满温柔笑意的脸。


    “我倒不觉得。”玉娘抱起袄中的孩童,眼神不离道:“这孩子的眼眸如雪水般清澈,见了我却不怕……”


    “是不是有人将孩子忘在这里了?”男子连忙说道。


    “怎会有人忘了自己的亲骨肉?肯定是家中艰难,养不下去丢在这里的。”


    “这张脸……怕是会带来不详……”


    “方礼,你我至今未有子嗣,不如我们收养了他罢。”


    周方礼看着玉娘慈爱的面容,又看了眼袄中的阴阳脸男婴,内心焦灼踌躇。


    “你说他不详,我偏要起个吉利的名字。”玉娘低眉沉思一番,“既是于瑞雪中相遇,就叫他周瑞罢。”


    玉娘说完将周瑞紧紧抱在怀里,周方礼在一旁犹豫不决,却又张不开口,只得抱紧玉娘,不让寒风钻进她的衣袍……


    冬去春来,暑消寒侵。屋檐下的冰柱融了又凝,凝了又化,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十二年后,围墙外嘤嘤啼哭的婴儿已经长大,可个头长得缓慢。


    他裹着头巾遮了一半的胎记,蹲在地上逗蚂蚁。


    “周瑞!”


    周方礼于深秋日暮砍柴回家,将柴火放在地上,唤着远处的周瑞。


    周瑞裹在头巾里小小的头抬起来,见是父亲,连忙跑了过去。


    “爹爹,您回来了。”周瑞仰头,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周方礼。


    “你出门一定要系紧头巾,不然隔壁的李婶又要来说道了。”周方礼躬身拉紧周瑞的头巾,瞥见小小的脸庞被头巾捂得通红。


    “唔。”周瑞默默点头,眸子里的亮光逐渐黯淡。


    “去玩罢,天黑前回来。”周方礼将柴火背起往灶间行去。


    周瑞跑回蚂蚁搬家的地方继续蹲下来观察。


    “喂!”一个粗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丑八怪!你戴上头巾也是个丑八怪!我娘说你是妖怪!”说完那男孩叉起腰,一脸神气。


    他身边的几个伙伴凑近他问道:“他真的长着一张阴阳脸么?”


    “真的!我第一次见还被吓了一跳呢!不过我才不怕!”


    周瑞没有理会他们,爹爹曾让他不要去招惹李婶家的儿子李千。他看着蚂蚁搬完家后,起身准备回家。


    忽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他的头巾被强行揭开。


    “快看!他的阴阳脸!”李千得意地甩动手里的头巾,并示意周遭的伙伴。


    “真的!真吓人!”


    “他不会真的是妖怪罢?”


    “……”


    “还给我!”周瑞捂住左边脸,去抢自己的头巾。可是李千的个头要高出他不少,他拼命抢也抢不到。


    李千拿着头巾朝一个方向跑去,周瑞紧随其后。


    “快点还给我!”


    李千的跟班围着周瑞奔跑,嘴里时不时喊着“妖怪”,并往他身上扔石头。


    左拐右拐了好一会儿,李千止步于一片湖的岸边。


    “你要是想拿,就过来呀!”李千晃动手里的头巾。


    周瑞快跑几步去拿头巾,不料李千一挥手,将头巾扔进了湖里。


    只听“扑通”一声,周瑞跳进了湖里。


    “杀死了你这个妖怪,咱们就积了功德啦!”李千与他的跟班站在岸边大声笑着。


    跳入水里的周瑞却听不清他们的笑声,耳边只有水流拍打的声音。


    他的脚失去了支撑,双手在水面上胡乱拍着,却找不到一件可以支撑的东西,此时的湖水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拖拽着他。


    越想逃离越是窒息,湖水灌入口鼻,令他止不住地咳嗽。


    看着激起的水波中李千一众人离去的身影,周瑞想要发出声音,可是一张口,湖水就往嘴里灌。


    他感到身体逐渐下沉,浑身无力,只剩下头部在水中上下起伏。


    正值落日时分,日薄西山,落日熔金。日光斜斜地掠过湖水,湖面上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周瑞望向天边,火红的晚霞似有一股血腥味……


    在一片细碎金光中,有一抹翡翠光泽暗中游动。


    水中浮现蜿蜒游弋的轻盈身姿,翡翠绿拨动着金光,留下一道淡淡的涟漪。


    周瑞忽觉一条细长柔软的东西缠在自己的腰上,他下意识拼命揪住那无名之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腰上柔软的东西似乎疼得轻轻颤动,却未松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周瑞的腰,往岸边拖去……


    周方礼与玉娘摆上菜肴,却不见周瑞的身影。


    正欲探身在屋外的黑夜里寻他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周方礼!这回你可得给我们一个公道!”


    那人走近被屋里的烛光照亮时,周方礼才看清是李家娘子,只见她满面怒容地推着李千,李千的脸上青了一块。


    “李家娘子,这是怎么了?”玉娘急忙上前,与李家娘子的目光对上,又看了眼李千的脸。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你问问你家周瑞都做了什么!”


    “瑞儿……”玉娘被眼前一幕弄得不知所措,“他还没回来……”


    “上次我家小千的确对他说了些不好的话,我回去也是好好地说了他一通,今日他去找周瑞,说是聊表歉意,将误会解开。没成想还未说几句,你家周瑞就打了我家小千一拳,你看看……”


    李家娘子将李千的脸对准烛火,烛火下脸上一片青紫清晰可见。李千被母亲拉扯着面皮疼痛难忍,一时呻吟起来。


    “这回你们怎么说?我早就说那孩子阴阳脸长相,怕是邪祟上身。要不就是做爹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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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教好,就算是上不了私塾,可你们做爹娘的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教与他么?”


    周方礼欲争辩却被玉娘拉住。


    “小千,你可知瑞儿在何处?”玉娘语气温和却难掩焦急。


    “许是他做了坏事不敢面对你们,像是往湖边方向跑了。我听说那湖里有妖怪,叫水狐,长着蛇的尾巴……”


    “娘!”


    屋外一声呼唤打断了李千,众人循声一致将目光投向屋外。


    周瑞浑身湿透地站在屋外,头发条条缕缕地挂在额上,身上的水珠随着他身体的颤动不断滴落在地上。


    “瑞儿!”玉娘疾步抱住颤抖的周瑞,怀中的躯体冰冷至极。


    “他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你们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我家小千的脸可是被他打坏了,不知要花多少银两去治呢!”


    “李家娘子!不如这样,你家近七日烧火用的木柴都不收银两,我亲自送与你。明日我再去药铺买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回来,你看如何?”周方礼躬身好言好语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这孩子你们需好好教养,否则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李家娘子拉着李千往屋外走,又扭头丢了句:“记得明日早些去药铺!”


    经过周瑞时,李千目光有些疑惑地斜睨了他一眼,继而又装作愤愤不平的模样,喉咙里哼了一声,才与母亲离去。


    目送李家母子离去后,玉娘忿忿道:“你都不曾问一句就确定是瑞儿所为!”


    “可是李千年纪尚小,怎会做戏来诬陷他?”


    玉娘无奈地摇摇头:“你终究还是将瑞儿视作外人!这么多年的养育也暖不化你这座冰山么?”


    周方礼欲辩解,玉娘却径直拉着周瑞去灶间烤火取暖。


    灶间,灶膛里的木柴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火光在人脸上肆意闪烁。


    周瑞坐在火前,眼角的泪水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娘,我没有打他。”


    玉娘添了几根木柴,沉默片刻后道:“我知道。是他推你入水的么?”


    “不是。”周瑞摇摇头,“他抢了我的头巾扔进水里,我自己跳的水。”


    “扔了就扔了,你跳水寻它做甚!?”玉娘直直地盯着周瑞,眼中泪光闪动。


    “爹爹说了,让我戴好头巾,不得吓到别人……”


    听了这话玉娘潸然泪下,她悄悄抹去泪珠,将周瑞紧紧抱在怀里。


    抱了好半晌,玉娘乍然想起了什么,松开周瑞问道:“那你是怎么上的岸?”


    周瑞垂眸沉思了一番,才缓缓道:“我抓住了一根漂浮的木头,等它被湖水推向岸边,这才得救。”


    玉娘颇心惊地点了点头道:“你答应为娘,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


    “即使是头巾被抢了也不管么?”


    “傻孩子,一切哪有你的命重要!”玉娘复将周瑞抱在怀里,他小小的身躯渐渐回暖……


    深夜,虫鸣唧唧切切,夜凉如水,皓月当空,瑟瑟秋风吹动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


    周瑞借着月光披上外套悄悄出门,他轻踩月霜,穿过树木丛林,来到傍晚时溺水的湖边。


    偌大的湖面水平如镜,夜风掠过,乱了月影。


    湖边的芦苇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梧桐叶从树上落下,砸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周瑞心中一紧。


    “你在么?”周瑞壮着胆子在岸边轻声喊道,可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等了半晌,湖面也无任何动静。


    “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总之我是来谢你的。谢谢你救了我,虽然……你救我的时候我不小心扯下了你一片鳞……真是对不起……”


    周瑞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物件,那物件绿如翡翠,润如玉石,形似蛇鳞却比一般的蛇鳞大许多倍。


    见仍无任何回应,周瑞失望地转身,可还没行几步,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


    “别回头。”一个轻柔似水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怕你会吓得魂飞魄散。”


    “我不怕,向来只有别人怕我。”周瑞蓦地转身。


    纵然心中做好了准备,可看到月下的身影时,周瑞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