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

作品:《风雪无埃

    第二日醒时应流扬仍在感叹昨日的荒唐。


    兽皮之上一片狼藉,全都是二人留下的痕迹。


    楼容川已不在身边,应流扬一个人卧在兽皮之上,一睁眼就能看见屋顶开的天井上有光洒下来,他隐约在光束之中看见了飞舞的白色碎屑。


    像是被撕碎的纸一般慢慢悠悠,轻轻柔柔地从最高处落下来。


    有一片落在应流扬的眼角,应流扬眨了眨眼,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湿意。


    下雪了。


    都已经是春末,鬼楼居然还会下雪。


    无埃剑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热起来了。


    或许是之前的药使他记忆混乱,久违的,应流扬想起乐安城时初见楼容川的事了。


    记忆混乱的那一刻,他确实是真心喜悦楼容川作为溶溶上无埃剑宗来找自己的。


    没有恐惧,也没有慌乱。


    他确实很高兴。


    或许溶溶真的找上无埃剑宗时,他会像曾经的应劫一样,抓着溶溶的手带他在应天行面前跪下,执着而认真地说我就要与他在一起。


    愿受宗规处罚,无怨无悔。


    可应流扬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宗主了。


    溶溶也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溶溶。


    想到这里的时候,应流扬慢慢坐起身,把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抛去。


    当务之急是谢人间的事。


    他已打定主意,就算……回不到从前,做不成宗主,以后只能做一个灵根尽碎的废物……


    也不能再有人因他而死了。


    ***


    出去时没看见楼容川。


    不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应流扬总觉得从主厅走出来,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在看他。


    想起昨晚的事,应流扬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他埋头匆匆往前走,至门外时,忽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拦下。


    “哎?”来人疑惑地发出一声,叫出了应流扬的名字,“应流扬?”


    应流扬抬眼,发现竟是令沣。


    三年未见,令沣样貌倒是比从前更高挑成熟了,只是性子还是轻佻散漫的。


    他嘴角噙笑,看着应流扬的眼神意味深长,“应宗主好厉害。”


    应流扬听了更是耳热,不知回什么好,权当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令沣见他这副样子也不恼,反而在背后提醒他,“哎,你记得去找我们少主,不然他又生气了。”


    应流扬的脚步一顿。


    令沣接着道:“在养尸地。”


    应流扬这才回过头去,想道一声谢,可令沣已经走远了。


    他半披着白色的狐裘,走得摇曳生姿。


    应流扬从前总觉得楼容川不似合欢体,即便他一张脸殊艳无双,可气势十分迫人,让人半点生不起别的心思。


    不知为何,看着令沣风情万种的背影,应流扬不由又想起了昨夜……


    停!


    应流扬猛地转回身,打消了脑中有些荒谬的想法。


    养尸地……


    楼容川去那里做什么?


    既然令沣都说了,那大概是需要自己过去的。


    应流扬没有多想便准备御剑。


    抽出霜魄时,突然被剑身上耀目的金光刺得一愣。


    他现在周身流转的大半灵力,竟都是楼容川给的,多到连他的佩剑上流转的都是属于楼容川本身灵力的金光。


    应流扬盯着剑身上的光,一种难言的情绪漫上心头。


    此时此刻,应流扬已经不知道自己对楼容川是否还有恨了。


    或许他是真的有心障,在无境无相之地已经洗濯了他的心障。


    亦或者是,当下谢人间的性命远胜过一切。


    应流扬无法去细想,只能往养尸地去。


    ……


    楼容川果然在养尸地。


    他负手站在养尸地入口的阶梯前,似乎在思考什么,阳光洒在他黑衣之上,使得罩在外面的那层红纱显出一些妖异的颜色。


    应流扬走近几步,楼容川便回过身来。


    昳丽的眉眼在光下柔和了许多,不再锋利凌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知故问。


    但他就想听应流扬说。


    “我来找你。”应流扬走近他身前,眉宇间仍有一股郁色。


    他不知道此刻若是提起谢人间的事,楼容川会不会大怒。


    “正好,你陪我进去一趟。”楼容川望向养尸地的长阶,道:“我想把此处的魇气都驱掉,以后作为鬼楼的训练地。”


    “好。”应流扬点头。


    于是二人便进去了。


    上一次去时二人还牵着手,如今却有些形同陌路。


    进口的路宽阔,二人肩并着肩,偶然布料互相磨蹭到一处,很快滑开。


    再往里走,路窄了,应流扬便跟在楼容川背后。


    他与往日不同,周身都是楼容川充沛的灵气,没有魇气敢缠绕上去。


    楼容川此时心中又暗暗后悔,觉得自己把应流扬喂得太饱了。


    若是应流扬虚弱一些,此刻应该头昏脑涨,求着自己带他上去了。


    走到无路的地方,楼容川停了下来,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应流扬等了一会,察觉出不对劲,不由问道:“你要现在开始驱魇吗?”


    “当然不是!”楼容川瞪他一眼。


    应流扬不敢说话,怯怯地看着楼容川的背影。


    楼容川向来随意,头发也不似剑修那般规整束起,乌黑的发丝如瀑一样垂在脑后,应流扬细看才发现,他的发里还藏了一股辫子。


    楼容川会自己编辫子吗?


    莫名其妙的,这个想法忽然冒上心头。


    楼容川忽然转过身,他居高临下站在更高的阶梯前,养尸地本就因魇气重而光线很暗,此刻他站在应流扬面前,更是背着光,显得他的神色有些落寞。


    他忽然道:“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应流扬一愣。


    他想起离雪崖的村民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真的……


    楼容川……真的在这样的地方待了十年。


    见应流扬神色有愧,楼容川乘胜追击,“都是你害的!”


    “……”


    而后他像是极不情愿一般,伸手搂上应流扬的腰,一个起落便带他上了养尸地的山顶。


    应流扬这才发现,养尸地的山顶之上居然有一处房屋。


    是矮小的,用的是和鬼楼之内一样的白砖,却没有鬼楼里那般精致。


    楼容川见应流扬还在发愣,语气十分讥讽道:“无埃剑宗的少宗主怕是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吧。”


    “……”


    即便是冷峰,条件也比这里要好得多。


    “我在此处待了十年。”说这话时,楼容川倒没有多少恨意,反而像是邀功,又像是想让应流扬愧疚似的,他继续道:“还被你掰断了指骨。”


    “疼吗?”应流扬低声道。


    “当然了!”


    其实要说多疼,楼容川也不记得了。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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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有应流扬那夜说恨他时那样疼的。


    “但是我原谅你了。”说这话时,楼容川像是施舍一样。


    他的态度是高高在上的,像是宽恕一般,可却又不住盯着应流扬的脸,想看他的反应。


    应流扬苦笑:“所以你是才原谅我吗?”


    楼容川一噎,愤愤地别过头去。


    他不是想听应流扬说这句话的。


    他一点也不想听。


    二人沉默地走进那矮小的房屋。


    那里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到处都蒙了尘。


    屋内摆设很简单,一张简陋的床,一个桌子,一把凳子。


    难以置信这会是洗心换骨身住的地方。


    看到这里,应流扬忽地想起一件很早很早的事,“所以昆仑仙境,你为什么不去?”


    “什么昆仑仙境?”楼容川皱起眉。


    “没事。”应流扬摇了摇头。


    楼弦当然不会让他去昆仑仙境。


    昆仑仙境带出来的古剑决,使得这么多凡体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去学,如今想来,也是祸事一桩。


    二人便再没说话。


    见应流扬久久不语,楼容川有些心烦意乱,想了想,他复又走出屋子,抽出长剑,转头对应流扬道:“跟上我。”


    应流扬不明所以,但见他踏上剑,一副要走的模样,也不敢怠慢,抽出霜魄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御剑飞行,应流扬看着脚下逐渐熟悉的景色,这才惊觉楼容川在带他回无埃剑宗。


    他们在山门前落下剑,应流扬发现无埃剑宗果然如传言一样,久无人打理,早已不似从前那边繁盛。


    从前山下还有店家,方醒每年都要在那里大醉一回,如今却空无一物,落叶杂草生在上山的梯缝间,这是从前都没有见过的景象。


    可他也无法去怪楼容川。


    应流扬是自幼按着少宗主的规矩来教养的,可楼容川不是,自然没什么责任感与归属感,更不知如何打理一个宗门。


    二人往山上走去,楼容川发觉应流扬神情落寞,便烦躁起来。


    “我都找人打理了,怎么还是这幅破落样子?”他恼怒道。


    “这种事也无法假手他人吧。”


    “所以都是你的错!”楼容川又道。


    应流扬还以为他在怪自己偷了身份。


    谁料楼容川接着道:“你若是没有趁我闭关偷偷离开,现在无埃剑宗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你留我在宗内,不是为了让他们羞辱我吗?”


    “羞辱也只有我能羞辱你。”楼容川别过眼,“那些人,我都杀了。”


    楼容川也不知道那些人会干出这种事。


    “你也……”应流扬叹了口气,又道:“我本来想说,宗主不是这样做的,可是你与我不同,你强得不需要学制衡之术,也不需要瞻前顾后,算了……”


    “什么算了?你……”楼容川听不明白应流扬说的话,倒是看见了他眉宇间散不开的忧愁,又听见他说算了,更是气恼。


    话还没说出口,二人走上山,忽然看见无埃剑宗的门楼前站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要进去。


    好几个弟子站在大阵之前,似在赶人。


    “都说了宗主不在这里,你们天天在这哭有什么用呢?”


    应流扬发现,人群之中竟有个面容憔悴的女人,一双眼哭得很肿,仍是在山门前不愿离去。


    “我要见你们宗主……”


    “谢人间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他的命啊?”


    竟是谢人间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