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中举祭拜

作品:《千金难买

    铜锣敲响,马蹄声声,家家户户出来探看,只见报喜的人从长街一路直奔庞家大门。


    “庞家大郎庞庆夏乡试取中,庞家大郎庞庆夏乡试取中...”


    报录人所过之处,犹如被投下石子的湖面,迅速朝四周荡起波澜。


    庞春明听到消息赶回来时,街坊四邻正在他家门口道喜,家里进进出出好生热闹。


    庞家大嫂忙着张罗,庞老夫人想起来道:“哦,对了,还有鞭炮。让人去买鞭炮没?”


    “放心吧,娘。”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庞春明进了厅堂。“我回来的路上买好了,管家他们正要放呢。嫂子,来的人多,我先去大哥那边了。”


    庞家大嫂扶着庞老夫人点头,人逢喜事精神爽,忙活半天的她脸上泛起两片浅红,好像抹了新胭脂似的,杏眼笑得弯了起来,道:“你去吧。”


    等庞春明转身出去,庞家大嫂见庞母眼眶微红,忙用帕子替她擦拭眼角,柔声道:“娘,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哭了?”


    “没事,娘是高兴。”庞母轻抹眼角,被儿媳扶到一旁坐下。“接下来还要祭祖、宴宾,有得辛苦了。”


    庞家大嫂盈盈道:“为这种事辛苦,儿媳睡着了都能乐醒,一点都不累,年年有才好呢。”


    这种事哪能年年有?


    庞老夫人被她逗乐了,娘俩握着手,她轻拍着道:“多备些香烛元宝,明日咱们就去把夏儿中举的消息告诉老爷,他在下面知道了肯定高兴。”


    城外,庞老爷墓。


    大儿子将元宝烧给他爹,将中举的事告诉他,儿媳将贡品一一摆上,小儿子在一旁吹了一曲《忆故人》。


    “儿子比你会念书,乡试第二,是亚元呢。”


    庞老夫人说完,身边的子女都不禁笑了,她伸手抚在丈夫的墓碑上,“你最闲不住,在下面肯定也交了不少鬼朋友吧,可以跟他们好好炫耀一番。”


    当着孩子们的面,庞老夫人揭起丈夫的短来。


    说他当年也想读书科考,可惜连秀才也没考上。


    有年陪妻子回江南探亲,庞老夫人的父亲在江南开私塾,庞老爷听到岳丈考校学生,记下题目也想请泰山大人指点。结果到临行前都没写出满意的文章,于是回来继续写,而庞老夫人对此并不知情。


    直到两月后收到父亲的家书,她才知道丈夫竟在回来大半月后把洋洋洒洒一大叠的文章寄去了江南,老丈人收到时都不由愣了下。


    “我爹寄了两封信来,一封将女婿的好学之心好好夸奖了一顿,还送了几本藏书给他。然后在给我的家书中,你们猜外公写了什么?”


    庞春明放下玉箫,饶有兴致地追问:“外公写了什么?”


    在给女儿的家书中老爷子说女婿有一颗赤子之心,求学向上,待人至诚,实属难得。有人纵然读书万卷,开口便是锦绣文章,却急于功利,蝇营狗苟,不及女婿万一。正所谓“天之生人,各有偏长”,让她切莫因其文采不佳、天资有限而嫌弃苛责,过于勉强。


    庞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笑道:“我爹还以为是我望夫成龙把人逼成那样的,特意写信劝我说无需如此。我可真冤呐,江南多才子,我若有心要做官夫人,还会嫁他吗?”


    “交了篇不知写了什么的文章上去,把老丈人哄得直乐,特地写了信来骂我,全是你干的好事。”


    庞老夫人嘴上责怪,语气却很温柔。拍着丈夫的墓碑,就像他生前一般,那时她还要拧他耳朵呢。


    庞庆夏冲媳妇、弟弟使眼色,三人悄悄退了,让娘和爹单独说会儿话。


    远远地传来呼救和马儿的嘶鸣声,庞春明转玉箫的动作微微一滞,抬头望去。


    栖在树上的麻雀俨然是被这动静吓到了,哗一下扑棱到林子上空,四散开来。


    “怎么回事?”庞庆夏拧眉。


    庞春明当机立断。


    “哥,你带娘和嫂子上马车先回寺里,我去看看。”说完便上马两腿一夹,勒着缰绳调转马头朝声音的方向过去。


    “三弟,你当心啊!”


    庞春明赶到时没想到出事的会是沈愁飞一行人,身后撵着他们跑的是...野猪?


    钱瑞看到他眼睛都亮了:“庞郎君,救命啊!”


    平时干什么都要占一卦的钱瑞大意了,今早出门没看黄历,这是他钱半仙一生的耻辱。


    起初是他提议来郊外游玩,借着给侯乐逮野兔的名义,实则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钱瑞最近在读书,当然,他不爱学习,但他爱未婚妻。


    这小子一读书就容易跑神,听未婚妻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羞涩地看着他。钱瑞是个文盲,这句他耳熟来着,但指望他接上后半句就太难为他了。


    于是他用深情且真挚的眼神注视对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卿卿,明年一起去看桃花吧?”


    钱瑞巧用重复,许下承诺。然后回去恶补《桃夭》。


    他偷摸物色了几处地方,等明年来赏花摘桃,听说城外静安寺下有片桃林,于是先带兄弟们过来踩点。


    沈愁飞打趣:“听你背了几日,耳朵都起茧子了。能不能换一首?”


    “你厉害,你来。”


    都是兄弟钱瑞还能不知道沈愁飞肚里有几滴墨水?于是大摇大摆地挑衅他。


    “这有什么难的。”沈愁飞张口开始背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钱瑞看透他:“继续啊。”


    沈愁飞死一般的安静,《蒹葭》水边的雾气弥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下面...还有?”


    “哈。”钱瑞骑在马上,拍上他的肩膀,欣慰道:“老沈啊,不怪咱们能做兄弟,都是有原因的。”


    “......”


    侯乐在一旁傻乐,忽地偏过头,朝前方望去。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钱瑞哈哈哈直笑,被沈愁飞拍开手,闻言问:“啊?我没——”


    他刚想说没有,就听到哼哧哼哧的叫声朝他们过来。


    钱瑞眯起眼看到远处向他们跑来的小点,那是一个挥手奔跑的人。他后面还追着一个,不,一座小山似的野兽。


    “靠!”钱瑞看清后立刻反应过来,“是野猪!”


    向他们奔来的人不顾自己性命,而是大喊提醒他们有野猪,快跑。


    钱瑞大惊:“老沈!”


    沈愁飞策马冲出去,“你们先走,我去把那人带上!”


    呼喊的人书生打扮,看着斯文跑起来却快,五官皱成一团,脚下就跟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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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风火轮似的。


    “手!”


    沈愁飞朝他伸手,那人也没有任何犹豫,握上沈愁飞的手被一阵力带上马。待人上来,沈愁飞即刻调转马头,那马朝后尥蹶子将野猪踹开。


    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沈愁飞也不恋战,立马就撤。


    野猪果然皮糙肉厚,晃了晃站起来,继续向前横冲直撞。


    “老沈!”


    “大哥!”


    “不是让你们先跑,还愣着干嘛!”


    三人骑马穿梭在林子里,侯乐平时也没有骑快马逃命的机会,渐渐落后。他那匹马也没见过这场面,野猪追上来獠牙一顶。


    “侯乐!”


    侯乐的马惊了,发出嘶鸣声。


    侯乐死死拉住缰绳抱紧马脖子,伏身贴在马背上,“我,我没事...”


    他声音太小被马和野猪的声音遮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吓晕了。


    “该死。”沈愁飞骂了句,侯乐的马在发疯他们不好靠近,偏偏那野猪腿短底盘低,又莽又不要命,躲过马的飞腿朝它腹部撞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愁飞身后的书生抬手甩了什么出去,那东西像摔炮一样炸开蹦出味道刺激的粉末,野猪不受控制地甩头打起喷嚏。


    侯乐平时反应慢,这会儿倒是不傻,鞭子啪地一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再说。


    马痛得下意识往前疾驰,沈愁飞和钱瑞控马躲开,连忙追上去。


    从后面看侯乐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屁股颠得飞了起来,换做平时钱瑞少不得嘲笑一番,现在却是半点也笑不出,他感觉侯乐快被颠下来了。


    钱瑞的心跟着忽上忽下,“侯乐,抱紧了别撒手,我们来了!”


    “瑞哥!我不行了——”侯乐欲哭无泪,这辈子没这么快过,真是太吓人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


    后面那野猪就跟没长脑子不知道怕一样,又追了上来。钱瑞在心里开骂:“娘的,什么破地方?老子要把这儿从赏花地点里划掉!”


    前方有人骑马出现,看清是庞春明时钱瑞感觉对方好像在发光。


    “庞郎君,救命啊!”


    庞春明一人一马朝侯乐奔去,擦肩而过时抓准机会,翻身跳到侯乐的马上,从后把住缰绳。


    “吁——”


    马儿尥起前蹄,大半个马身扬了起来,看得沈愁飞和钱瑞一阵心惊肉跳。


    “好了,侯乐,没事了。”


    庞春明干脆的声音从头顶落下,终于从颠簸中解脱的侯乐整个人还是懵的。


    只见庞春明毫不拖泥带水,两根手指放进嘴巴里吹了声清脆悠长的马哨。


    他那匹白色骏马立即冲锋陷阵朝野猪冲去,迎面对着脑壳咣咣就是两蹄,踹得钱瑞心里大喊痛快!


    再吹一声,白马掉头后腿又是结实的两脚将野猪踹翻,踢完一扬鬃毛,像个动完手的武林高手,有不回头敌人必败的自信。


    沈愁飞松了口气,驾马来到庞春明身侧,想起这人先前说初入江湖时被女大王家的母马拐走了坐骑,不禁感慨。


    “难怪留不下你的人,也要留下你的马。”


    那是一般的马吗?


    分明是马里的乘龙快婿啊!


    英雄配美人,大王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