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自伤
作品:《道长与女妖》 行云倏然抬眼。
打从决定独闯王盘岭开始,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向姚华音坦白身份的场景,期盼着她能像小时候那样亲切地叫他“子钦”,哪怕在从南陵北城赶回来的路上,他也幻想着她眼含泪水地说恨他,不肯原谅他,而不是对他冷漠至此。
他的确亏欠她太多,做出的那点补偿根本不值一提,是他奢望太多了。
一声“姐姐”哽在喉中,行云颓然走到内堂正中站下,答道:“八年前在韶阳的路上,我向爹爹讨来给姚伯伯的伤药,是想……”
他自知没脸说出那句“是想一回到韶阳就进城主府府来见你”,沉吟了一会儿,改口道:“是我大意了,被人在伤药里面掺了南陵剧毒,害死了姚伯伯,是我一手酿成大错。”
窗棂破碎的暗影里,姚华音眉心微蹙,行云的说辞与吴绍渊一样,那伤药里果真是被掺了南陵剧毒。她只知道当年有人在伤药里动了手脚,却没想过竟然与他有关,难怪他洞悉真相后会那样自责。
俞家军纪律严明,能从俞子钦手里拿到伤药还不被察觉的,只会是俞平阔身边最信任的副将孙昭,当年想必也是孙昭拼死护他出城,所以他才不忍说出他来。
姚华音将左手肘横在黄铜扶手上,食指上的星月戒指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不管是何人在伤药中下毒,你父亲身为俞家军主将都难辞其咎,俞家军早有造反的念头,他们死有余辜。你既然看过内院书房里的俞家军卷宗,也应该知道当年是辛浮生从中挑拨,老城主听信谣言,以至于与你父亲双双殒命。俞子钦,无论怎样,当年的恩怨你都不该算在我姚华音头上!”
夜风吹的堂门吱呀一声,直直从背后扑来,行云冷的指尖打颤,伤口的脓血仿佛也被冻住,感觉不到流淌。他愧疚的无言以对,头几乎要低在胸口,等待着对他来说更为致命的审判。
姚华音眼神不错地盯着他,抬手解开大氅,掀去左半边衣襟。
月光下,肩上的佘蔓花颜色更显浓艳,红的妖冶而凄美,姚华音脸上难得有了表情,瞥一眼裸肩,嘲讽地笑道:
“俞子钦,你在我身上刺下的不只是佘蔓花吧?”
行云声音艰涩,“是,是我把筑梦的符咒刺在佘蔓花下的。”
姚华音眼波一转,神情妖冶撩人,“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骗取我的信任,让我沉迷在你编织的幻境里,享受与你交合的欢愉,或是在你身下苦苦煎熬,醒来时还信以为真,对你情真意切。俞子钦,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玩弄我,看着我一天天在极致的快乐中虚弱下去,是不是比一刀杀了我要痛快的多?”
行云的心像是被巨石狠狠碾过,顷刻间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姚华音合上衣襟,冷笑着反问:“对不起?俞子钦,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继续用苦肉计骗取我的信任!你敢说你在我身上施的禁术没有破解之法?”
“姐姐,我……”
行云忽地抬头看她,眼里的惊讶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原来在她心里,他彻夜为她念咒清心仅仅是在骗取她的信任,那这段日子她对他的温柔会不会也都是假的?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之前不打算告诉她筑梦的破解之法,除了实在不忍心让她承受剥皮之苦,也的确存有私心,想长长久久地留在她身边。
眼下姚华音的质问他避无可避,即便他不愿,也不能再对她有一丁点的隐瞒。
行云沾了泪水的嘴唇不住抖动,艰难道:“剥皮露骨,要彻底破除筑梦术需得剥皮露骨。当日我回到紫云山,在禁书上看到的。”
姚华音面露惊讶,忍着强烈的晕眩感,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
行云被她凄厉的笑声吓的心头剧颤,急声道:“想化解筑梦也未必要用那样痛苦的法子,如果姐姐愿意,子钦会留在姐姐身边,替姐姐念一辈子的清心咒!”
姚华音闭口不言,无力地揉着额角,整座内堂陷入沉寂。
行云心痛地看着她,视线渐渐被泪水淹没,脸上洋溢着憧憬的神色,清晰地道出心底最想说的话,“子钦说过会保护姐姐,也会替姐姐护好韶阳。”
姚华音目光空洞,八年前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尖锋利刃,再度将她的心刺的鲜血淋淋。
“姐姐,子钦会好好操练,将来像我爹保护我娘一样,保护你一辈子。”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姚华音笑眼含泪,左手颤抖着搭在黄铜扶手上,声音低缓而决绝,“俞子钦,从你用禁术对付我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再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你我的仇怨在这里开始,也该在这里结束了。”
她食指上的星月戒指抵进扶手上的凹槽,顷刻间,八只半尺长的短箭嗖嗖嗖地射了出去。
行云身体猛然一振,踉跄了后退两步重重地摔在地上,面容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咬紧牙关,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鲜血迅速浸透衣襟,源源不断地砸向地面。
血腥味弥散开来,任凭夜风在残门破窗间呼啸而过也依然带不走。
姚华音脑中又晕又胀,撑着扶手慢慢起身,决然走向门口,经过行云身边时被他一把扯住裙角,她顿住脚步,不敢低头看他。
行云仿佛要被“结束”二字拽入万丈深渊,沁着泪的目光忐忑而迷茫,挣扎着仰头看着。
“这段日子,姐姐让我留在身边,只是想利用我夺回王盘岭吗?”
姚华音眼底如凝着寒冰,不假思索道:“是,若非如此,我岂会留你到今日!”
行云扯唇笑了笑,眼神空洞下来,这样的结局是他应得的。
他染血的手慢慢松开,低喃道:“姐姐,对不起!”
姚华音语气坚决,“俞子钦,你欠我的都已经还清了,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说罢甩手扔了银铃,提步跨出门外,吩咐玄衣铁卫道:“送他出城。”
银铃叮铃铃地滚在身边,行云一把抓过紧紧贴在心口,泪水奔涌而下。
姚华音片刻未停,一直向北走回后院,仰望着墙外的石榴树,迟疑良久,推开通往小院的门。
月色被层层石榴树枝遮挡,在石子路上留下一道道暗影,小舍屋檐下的灯笼随着夜风来回荡着,她走过去推开门,看着模糊不清的屏风泪水盈眶,“姚华音,一切都结束了。”
临近午夜,文绪阁的灯还亮着。
吴绍渊侧卧在榻上,用帕子掩着口不住低咳,好容易止住,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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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的帕子上已是血迹斑斑。
天黑时他看见行云回府,又听说他被姚华音召去旧城主府相见,总觉得放心不下,让袁衡前去打探,听见推门声收好染血的帕子,扭头望过去。
袁衡面色焦灼,抿了抿嘴,尽量把话说的和缓,“公子,主君在旧城主府内堂用机关射伤了行云道长,让玄衣铁卫送出城了。”
吴绍渊清瘦的脊背剧颤,憋着气息,好半晌才压下咳嗽。
内堂的机关是当年姚敏璋为了诛杀俞平阔所设,触动后,里面暗藏的十六支短箭齐发,但凡中了机关者绝无活下来的可能,若行云没有死,只是受伤被送出城外,那便是姚华音有意为之。
她亲手葬送了与俞子钦的感情,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人呢?”
袁衡欲言又止,片刻后回道:“听说回内院去了。”
“随我去看看。”
此时夜已深,吴绍渊知道内院除了季震之外任何人都难进去,却放心不下姚华音,他自知时日无多,想去离她最近的地方陪着她,袁衡知道劝不住,取来皮绒斗篷给他披上,又往手炉里加了些炭火,推着他往内院走去。
卧房里,一盏烛灯悠悠地亮着。
姚华音撩开珠帘,坐在内室前台阶上,心像是被挖去一大块,又空又痛。
回韶阳路上这几日,她一直不愿回想王盘岭上的事,其实无需多想,也能察觉出其中疑点重重。
行云若存心想要召集俞家军旧部与韶阳抗衡,报当年之仇,又何必答应潜入王盘岭,助她攻下南陵北城?王盘岭凶险万分,稍有不甚便有去无回,他甘冒风险孤身潜入,难道只是为了继续欺骗她,博取她的信任吗?
她无法确定,她与他之间终究是隔着几万人的尸山血海,又亲身领教过他的手段,她不敢冒险。
她无惧旁人的算计、伤害,唯独俞子钦不行,那种感觉痛如锥心,她再也无力承受。
姚华音击掌召唤玄衣铁卫,“去笼一盆火来。”
不多时,一盆炭火被送到身边,光亮驱散幽暗,炽烈的温度让眼前的一切扭曲变形。
姚华音解去衣衫,侧目看着肩上的佘蔓花,回忆着关于行云的梦境。
自从那日梦见与他喜结连理,她就开始迷恋梦中的感觉,无关风月,只是想与他深情相拥,有时甚至不愿醒来,想把自己永远困在梦境里。如今大梦初醒,这朵佘蔓花没有继续留着的理由了。
姚华音摘下食指上的星月戒指扔进火盆,用铁铲来回拨弄炭火。
一会儿工夫,铁铲在炭火中烧的通体红亮,姚华音攥紧铲把向左肩上用力烙下,刺啦一声白烟飘起,深入骨髓的剧痛让她身体不住抽搐,额头上汗滴如雨,她咬的牙关渗血也不肯发出声音,铁铲掉落,在左肩上留下一块触目惊心的红痕。
“啊!”曲南楼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声尖叫,瞳仁颤抖着看着姚华音,哭腔道:“你这是干什么?!”
行云重伤被抬出府外的消息传开,她不明白行云分明为韶阳立下大功,即便先前有过别的念头也该能将功抵过,她心痛难忍,顾不得体面,想来找姚华音问个清楚明白,却没想到撞见她自残,急着跑出卧房外高喊:“大夫,快去请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