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护送

作品:《道长与女妖

    “王叔,盛国世子已经扣下了,连人带车都在外面,灌了迷药,一时半刻醒不了。”


    平山城王府内院,卓一斗向成化虏禀报。


    成化虏推开窗向外看,不多时,亲信赶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过来,撩开车帘,里面睡着位年轻公子,正是寿谦。


    昨日他听卓一斗说打探到寿谦要亲往南陵世家的消息,本想着未必属实,没料到他竟然真的把人给拘回来了,温声笑道:“先生辛苦了。”


    卓一斗踱步到桌案边,拿起成化虏的翠玉伏虎笔枕摆弄,越看越爱不释手,回头道:“王叔不如把这个赏给在下吧?”


    成化虏笑意不减,坐回桌案前冲他摆摆手算是默许,喜悦过后面露难色。


    卓一斗生怕他反悔似的,忙把翠玉笔枕收进袖中,浓眉一耸,弯腰伏在桌案上看着他。


    “人带回来了,王叔打算如何处置?”


    成化虏正为这事犯难,以他当下的兵力,用寿谦来威胁寿雍无异于自取灭亡,杀了就更不妥,犹豫良久才道:“去知会姚城主一声,问问她的意思。”


    姚华音如今是他的盟友,问她的意见既能显出与韶阳结盟的诚意,将来寿雍震怒,也好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丢给她。姚华音与寿雍之间矛盾激化,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彻底决裂。


    卓一斗打量他的神色,心中了然,含笑站直了身子:“这等事不便让旁人经手,在下明日一早亲自去韶阳拜访姚城主。”


    赵冲从山边回来之后,趁夜将寿谦被带走一事告知行云,知道事关机密,旁的一个字也没有问起,行云便不再提及,只道了声谢。


    寿谦亲自出访南陵世家,身边防御必然森严,行云担心扣下他时出了纰漏,才让赵冲暗中带人过去伺机帮衬,看来是他多虑了。


    夜风轻柔,王府后道的街上一片肃静,卓宅的院子里难得没有酒气飘散,行云抬手敲门入宅。


    卧房的圆桌上随意扔着两件春衣,卓一斗把头探进柜子里胡乱翻找,行云自顾坐在桌边看着,“一斗兄要出门吗?”


    卓一斗扥出一件轻薄些的外衫,回头抬眉,“明日一早去见你姐姐,怎么,羡慕吗?”


    行云抿唇,笑而不语。


    寿谦出访南陵世家的事除了他和姚华音,没有旁人知情,三年来卓一斗与他称得上熟络,但也藏了不少秘密,他怀疑过,试探过,直到此刻,卓一斗的身份再无悬念。


    衣裳包裹打好放在一边,葫芦酒壶摆在桌前,卓一斗挨着行云坐下,抠去盖子喝了一口,顿时满屋酒气飘香。


    “一斗兄与姐姐有何渊源?”行云淡然发问。


    卓一斗知道瞒不过他,低头摆弄酒壶塞子,叹一声,“渊源谈不上,孽缘还差不多。”


    行云眉心微簇,看得出卓一斗对姚华音颇有些成见,这些年来竟然还愿意为她作用,其中必有缘由。


    卓一斗灌下大一口酒,抹了把嘴角,笑意嘲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她是我死去兄弟的命!”


    烈酒下肚,卓一斗的思绪如同泉涌。


    “你为了她伤成这样,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因为她一句话要娶自己不爱的女人,还要花钱帮她收集南陵的线报,攒的家底都快要败光了,又不肯告诉她你对她的感情,到底图什么?”


    “她是我的命!表哥,这件事我只信得过你,帮我一把。”


    他欠吴绍渊的情,甘愿放弃自由之身,潜藏在成化虏身边为他传递消息,直到三年前的冬天,一封沾染了血迹的绝笔信送到眼前。


    “表哥,绍渊恐不久于人世,还望替我尽心辅佐她,绍渊感激不尽。”


    卓一斗埋头苦笑,接着又灌下一口酒。


    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仿佛凝着离愁别绪,行云不得不再次感叹吴绍渊对姚华音用情至深,原来他早已经替她谋划好了王叔身边这条线,为她耗尽心血,却求而不得,所以卓一斗才会即忠于姚华音,又对她颇有成见。


    卓一斗放下酒壶,突然看过来,“你如今可是姐姐的人,我帮了她这么大的忙,钱是她给还是你给?”


    悲凉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行云扬唇,从衣襟里翻出几块碎银子,趁卓一斗伸手来夺时故意向后一躲。


    “一斗兄三年前为何要救我?”


    辜同离的临终嘱托固然是一方面,但不可能是全部的原因。


    卓一斗受不了行云一问再问,自己上手去抢,抢过碎银子仍不满足,干脆扒开他衣襟,从里到外摸了个干净,搅的银铃叮当直响。他顺带揪着穗子拽出来,行云一把按住,收回怀中。


    卓一斗眼尖,看见他胸前多出两排齿痕,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姐姐送你的?你该不会以为她把你留在身边是真心的吧?傻小子清醒一点儿,别学前人!”


    行云听出他一语双关,但笑不语,低头整理好衣襟。


    卓一斗看得出肺腑之言完全入不得他的耳朵,把抢来的碎银子塞进布包里,不耐烦道:“喂,我明日一早动身,你到底去不去?”


    行云心里虽羡慕,却果断摇头,“一斗兄先去吧,我还有事,过两日再去。”


    如今他时常陪在姚华音身边,再与卓一斗同去金吾容易让成化虏起疑,倒不如留下来,静心思量下一步的计划。


    行云起身告辞,卓一斗送他出门,倚在门边看着他远去,仰头将剩下的半壶酒喝尽。


    十六年前,他流落到炎城一带的山里,两天没有找到吃食,饥肠辘辘时顾不得脸面,抢了路人的干粮,被打了半死,幸好被两个身穿戎装的中年男人救下,领头的送他伤药,告诫他不可再偷抢,还给了他一吊钱买馍吃。


    那人不肯留下姓名,他一瘸一拐地打听了两天,知道他叫俞平阔,是韶阳的大将军,身后是他的部将赵冲。


    他感激俞平阔的恩德,谁知五年后再见面时,是姚华音下令将俞家人的尸身挂在城门上示众,直到今日,他对她仍然免不了有些抵触。


    按辜同离所说,当年行云的复仇之心坚不可摧,之后却对姚华音动了真情,被她用短箭射成重伤也对她恋恋不忘,他知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但吴绍渊已经为了姚华音凄苦一生,他更怕她会再次伤了行云的心。


    两段恩情都与姚华音瓜葛不清,不是他能左右的。


    “欠情太多就还不清喽!”卓一斗一脚踹上房门,自嘲似的感叹,话一出口忙更正:“不是情,是钱。”


    春夏之交,金吾城的府邸里花开遍地,姚华音坐在院中的石阶上,随手摘了两株野花插进瓶里,给狗尾草兔子做陪衬,一袭红色纱裙铺撒在地上,随风翩然。


    卓一斗入府求见,玄衣铁卫屏退周围扈从后隐于暗处。


    卓一斗双手交握,叫了声“姚城主。”


    没有旁人在场,他既不躬身行礼,也不称呼主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之前都是用吴家的书体联系,言语自然越简略越好,第一次私下里相见,姚华音对他的态度有些意外,略一掀眼,继续摆弄野花。


    卓一斗分毫不给冷场的机会,紧接着道:“寿谦已经抓到了,王叔不知当如何处置,让我来问问姚城主的意思。”


    他语调轻快,听着像是有笑音,让姚华音不禁怀疑他方才的冷漠是自己会错了意,抬眼打量他,与在南陵世家初见时一样,不羁,市侩,漫不经心。


    “是成化虏派你来问我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当然是王叔派我来的,他怕惹祸上身,所以让我先来问问。”卓一斗双手向上抱在胸前,下巴一扬,挑衅似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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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这不正合城主的意吗?”


    姚华音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吴绍渊的亲戚,随意道:“成化虏不敢留他,把他送给成然便是。“


    卓一斗收了玩笑的神色,“以成然眼下的处境,巴结寿雍还来不及,城主不怕他把寿谦送回盛国,到时候白忙一场?”


    成然三年前也曾暗中勾结过寿雍,还是被韶阳夺了南安城,两人早就有过冲突,再次投靠寿雍只是成然一时的无奈之举。


    卓一斗认真的模样与之前暗中联络时如出一辙,姚华音更适应,淡然抚弄花瓶中的狗尾草。


    “你想多了,成然知道寿雍靠不住,有寿谦在手,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正好打破他们之间的勾连。”


    卓一斗仍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冒险,不愿再多说。


    姚华音想起什么,抬眼质问:“你怎么没告诉本城主,成化虏是这种脾性?”


    卓一斗放下手臂,颇为有理地仰着头,“这是另外的价钱,再说脾性这种事各有各的看法,哪能说得清?”


    三年来他每每已钱字开头,姚华音见怪不怪,看着他道:“那今后就明码标价,列个账单给我,出了差错原数退还。”


    卓一斗抬眉,自认为办事还从未出过差子,对姚华音的讨价还价难以接受,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今后,姚城主已经与成化虏联合,不再需要我从中传递消息,等办完了这件事,我也该好好享受自由随意的日子了。”


    卓一斗弯腰摘了朵野花在指尖捻转,看起来惬意轻松。


    “随你”,姚华音简短答复,又问:“行云呢?”她疑惑他竟然没有跟来。


    卓一斗笑叹,目光围在她身边打圈,“城主问的是人还是心?人在家犯傻,心就在你旁边。”


    次日一早,卓一斗快马疾驰回平山城,将姚华音的意思向成化虏细说了一遍。


    成化虏望着窗外,脸色踌躇。若成然不肯送还寿谦,必然激怒寿雍,双方连表面的团结也难以维系,若成然为了讨好寿雍,主动送还寿谦,或可以派人做些手脚。堂堂盛国世子,只要在成然手上掉一根寒毛,他都难辞其咎。


    成化虏再三思忖,转回身吩咐亲随:“去请行云过来。”


    卓一斗想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行云如今是成化虏的人,但寿雍父子都知道他与姚华音的关系,派他护送寿谦去南都,万一将来生出事端,也好拉姚华音下水。


    片刻功夫,行云匆匆赶来,与卓一斗目光交汇过后,向成化虏行礼,“王叔。”


    成化虏微笑点头,让他即刻护送寿谦去往南都,务必将他平安送到成然身边。


    行云称是,想了想又道:“盛世子身份特殊,这一路难保太平,还请王叔准许赵将军带人同去。”


    成化虏应允,叮嘱道:“乔装上路,当心些,别让寿谦看出你的身份。”


    这两日寿谦一直被迷药控制着,从未醒来过,对周围的人和事一无所知,路上免不得要唤醒他用些饮食,到时候让生面孔伺候他便好。


    行云颔首,“王叔放心,我自有办法。”


    王府东墙内有一处被藤蔓遮掩的暗门,徐风一吹,隐隐露出斑斑锈迹。


    成化虏的心腹打开暗门,行云沿着密封的长廊走到尽头,里面是一间简陋的屋舍。屋顶有光亮从铁窗照入,四面白墙内只放着一张木床,寿谦仰面睡在上面,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行云看着他,一丝怜悯瞬间被坚定的恨意淹没。他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却是仇人之子,寿家害了姚华音,害了俞家军,也害了整个韶阳。


    深蓝色的道袍随着头顶的风舒展翻卷,行云抬指在空中画下符咒,默念心决,让寿谦睡的更沉。


    “盛世子,这一趟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