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故地
作品:《道长与女妖》 季震率领五万韶阳军从金吾出发,向南沿着山路攻入南陵,一路过关斩将,不出一个月已经攻下大大小小七座城池。
行云陪着姚华音返回韶阳,成化虏命卓一斗居中协调,徐竭虽说与季震一直没碰过面,但性情相投,配合默契,两路大军各自攻占南陵外围边城,一起往中部进发。
成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整日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将士们眼见着大厦将倾,纷纷失了斗志,逃的逃,降的降,剩下忠勇的都集中在南都附近防守。
相较于韶阳的兵精粮足,成化虏一方后勤补给的劣势日益显露,不得不向姚华音借了些粮草,但远不足以支撑大军的耗用,徐竭在前线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季震带兵逼近南都。
成化虏心里难免不痛快,当初韶阳攻打南城时,他是让上将军徐竭驰援过的,双方本来就是盟友,也到了向韶阳、向姚华音寻求帮助的时候了。
金秋九月,城主府内院的石榴树上挨挨挤挤,有的裂了口,露出里面水红色的鲜嫩果肉,淡淡的果香弥散在院子里,让人心情畅暖。
行云独自坐在树下,摆弄着掉落在身边的石榴,目光时不时向南望着。
姚华音召集官员在弘文堂里议政,他的身份模糊不清,不便参与,每每等她回到内院与他提起时再坐在一起商议,她若不说他便不问,让她尽情享受难得的安闲时光。
内院还是和三年前那样,守卫极严,每日除了早晚时分有侍从和婢女进来打扫庭院,其余时候鲜少能看见人影。
寂静安宁的环境正适合两个人相守,只是姚华音不在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清。
斜阳渐落,晚霞如锦,秋风拂落石榴树的枯叶,如黄蝶般飘落在道袍上,行云困的睁不开眼睛,靠在树干上频频点头,手里握着个圆润饱满的石榴。
他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喜欢每天坐在卧房门前等着她回来。
姚华音浅笑着走到行云身边蹲下,拨开他被风吹散在鬓边的碎发,行云握住她的手,睁开眼看她,清冽的目光里映着她一身红衣。
“回来一个月了,不想去那里看看?”
行云知道姚华音说的是内院东南边的禁地,那里珍藏着她少年时亲手画的画,也承载着他与她最美好的回忆。
他知道她一直保留着,也早就想去看看,只是之前她一直没有提起,那里又紧邻着旧城主府,他不确定她是否已经完全释怀,不想勾起她的心伤。
行云笑着点头,放下手里的石榴拉她起身,像小时候那样,与她手牵手背靠着夕阳,踩着身前两道相依的狭长影子。
三年没有人来过,院墙内石榴树的枝叶伸出更远,角门被雨水冲刷的变了形,垂在一侧的挂锁锈迹斑斑。
推门进院,二尺宽的石子路上躺着大大小小的红石榴,枯叶随风翻转,哗啦啦往树根底下去了。
行云挽着姚华音走到石子路的尽头,青砖白瓦的小舍掩藏在树荫之下,屋檐上蛛网纵横,门前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行云把姚华音拉到身后,拈着衣袖拂去垂在门上的蛛网,推开门,透过夕阳映照下细密的灰尘,木质屏风上的桃林图映入眼中,画纸的颜色变暗了些,图中少年在桃林里追逐玩闹的气氛似乎比三年前看着更为动人。
行云内心有如汤池里涌动的温泉水,故意摆出一副恃宠而骄的表情道:“姐姐是有多舍不得子钦?”
姚华音嗤笑他时不时冒出的孩子气,转头看向南面的高墙。
三年前她走进旧城主府,下定决心与他决裂,却不敢踏入这间小院儿,站在这面墙外,把手贴在墙面上徘徊良久,没想到时隔三年,她还能再一次与他并肩走进这座院子。
行云看出她心情沉郁,牵着她的手动了动,“走,我们进去。”
姚华音回神,与他一起迈进小舍,看着他用衣袖掸落屏风上的浮灰,随后带他绕过屏风,站在供桌前。
供桌正中还摆着俞子钦的排位,上面的金漆被灰尘蒙的失了光泽。
行云的视线落在排位左下角的白花上,感叹当年姚华音亲手为他立下这块排位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痛,眼下还不到他公开俞子钦身份的时候,这块牌位暂时放在这里也无妨。
“你看看供桌下面。”姚华音道。
行云征了一瞬,蹲下身掀开供桌下的帘子,里面还有一层木架,上面并排放着三个木盒子,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姚华音跟着蹲在他身边,在中间的盒子上多看了一眼。
“韶阳熬过了那个冬天,我命人趁夜取下吊在城门楼上的尸体,本想找个地方偷偷安葬了,又怕日后被有心人看见,给韶阳惹出麻烦,便让一个驼背的老仆带去城外火化了,把骨灰藏在这里,左边是俞大将军的,右边是俞夫人。”
中间的她没说,行云知道,那是“他自己”。
行云指尖颤动的厉害,来回抚摸着父母的骨灰,心里炽热澎湃像火烧似的,又酸胀、压抑的难受,嘴角分明上挑,泪水却抑制不住地涌出。
“我恨过俞大将军,本来不想把他的骨灰存放在这间小舍里,我怕你想念他们,就让你们一家团聚了。”
姚华音语气淡淡,回想起当年亲手把三个木盒子摆在这里,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姐姐!”行云一把拥她入怀,泪水奔涌而下。
那个冬天,俞家军还是韶阳眼中的叛军,她尚未坐稳城主之位,刚稳住局面就偷偷火化了俞家人的遗体藏在府中,担的风险可想而知。
他感激她对他的付出,更心疼她没人诉说,独自承担的巨大压力和痛苦。
最难的时候,他本该陪在她身边的,可偏偏这么多年来,他才是伤她最深的人。
姚华音任由他紧紧抱着,紧到呼吸困难也没舍得挣脱,多少年来,每当她感到累到极致,心痛到极致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跟她的子钦说说话,如今真人就在她身边,他的怀抱是她之前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她把手贴在他胸前,感受他急乱的心跳,“将来找个机会,把俞大将军夫妇的骨灰挪出去吧。”
她这句话便是亲口认定了俞平阔并不是叛将,行云吸了吸鼻子,指尖拂上她的面颊,“子钦会的,等我带领俞家军为韶阳立下战功,恢复了俞家军的徽号,便跪在爹娘的灵前守孝七天,把他们的骨灰挪出去安葬。”
月白如霜,洒下一地清凉,身前相依的影子比来时的更清晰。
行云痛快地发泄过,心里澄亮了不少,挽紧姚华音的手,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姐姐是准备离开韶阳了吗?”她这个时候带他来禁地,定然是有她的打算的。
姚华音对他今晚频繁转变的称呼有些不习惯,收回望月的目光看向他。
“没错,成化虏派人来,请我去平山城一聚,说是有要事商议。”
行云语气略急,“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姚华音犹豫了一瞬,“容我想想再说。”
眼下她与寿雍势同水火,成化虏这个盟友更要联合。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跟他提起过成化虏,行云总觉得寿雍之所以洞悉寿谦被掳走的真相,契机或许就在他的身上,那背地里放消息给寿雍的人,只能是成化虏。
“寿雍突袭的事,姐姐可曾怀疑过他?”
姚华音摇头,“说不上,寿谦一事表面是只有几个人知情,实际派出去劫掠他的人中,任何一个洞悉当日的计划都有可能走漏风声。
按说寿雍从未把成化虏放在眼里,他该不会在这个时候与韶阳为敌。
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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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放心不下,“不如再问问一斗兄?”
离开金吾前,他已经拜托过卓一斗再去探探成化虏,只是一直没有回应,按他对卓一斗的了解,成化虏那边应当没有异样,但在去往平山城之前,还是再确认清楚的好。
说起卓一斗,姚华音因为吴绍渊的缘故对他称得上信任,这三年来的合作也足够默契,但着实说不上有好感。
韶阳三年来为从他手里获取南陵各方的情报花了不少钱,自从他认定了她与行云的关系之后,便只找行云讨债了。
姚华音停下脚步哂笑,“你欠他的钱还清了?别哪天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行云低头凑过来,气息扑在她唇边,“姐姐若舍得,子钦把自己抵给他还债就是了。”
行云双臂绕到她背后,把她锁在怀里,低头慢慢向她靠近,姚华音知道说错一个字便会被他堵住嘴,避开还债的事不提,手贴在他胸前推一把,瞪他道:“德行!人学坏还真快!”
*
季震的大军沿着东线一路打到南都城下,南陵守将苦苦支撑了三日,终是抵挡不住韶阳军的冲杀,城门被攻的破败不堪,南陵将士丢盔弃甲,满脸绝望,早已不复当年入侵韶阳时饿狼般的嚣张气焰。
紧闭的城门被攻破,城头的南陵旗帜破碎、倒伏。
战马上,季震振臂高呼,下令直取王宫,不得惊扰城中百姓,韶阳军随之呐喊,欢呼声雄浑豪迈,直冲云霄。
成然眼见大势已去,挂上一条白绫吊死在宫里,宫中内侍宫女尖叫着四处逃窜,没头苍蝇一般。
安顿过城中的驻军,季震将南都城内的残局交给部下料理,按事先商定的,南都西边的几座城归于成化虏,成然一死,那里的守将即便负隅顽抗也撑不了几时,只是眼下成化虏缺钱缺粮,一时没能攻下。
没有姚华音的应允,季震不好代为攻占,只亲率几千人向南都外围搜捕,扫除零散的南陵军。
不远处的山上,徐竭与赵冲前后而立,一起望着在秋风中飘展的季字大旗。
徐竭早想见一见季震这位不满三十岁的韶阳名将,听说他一路攻进了南都城,更对他心生景仰,派人去请他来军帐中小聚。
赵冲虽说也想会会这位接替了俞平阔大将军之位的年轻人,只是俞家军反叛的污名还未洗清,这个时候见他免不得心里难受,找个理由避开了。
季震收到徐竭相邀的消息后,二话没说,下令大军原地等候,带着几个贴身卫兵策马赶往山边的军营。
成化虏身边的勇将屈指可数,这些年来,徐竭几乎凭一己之力为他打下大片疆土,无论谋略还是胆识都令季震佩服,尤其是两军配合着攻打南陵的这段日子。
季震更是欣赏徐竭的坦荡与豪情,只是他生性不善言辞,见了这位前辈不知说什么好,才在山下徘徊良久,如今徐竭派人来请,再没有不见的道理。
成化虏军中缺粮,不得不中途放弃西线的进攻,大部分人马已经陆续撤回,驻扎在山下的不过六七千人,营门外高台上的守卫伫立如松,警觉地注视四周。
季震和几个卫兵在营前下马,营门随之打开,一个低阶军官迎上前拱手,“季大将军,请先随小的来。”
军营中,兵器架上长刀长枪寒光闪闪,密密麻麻的营帐整齐排列,帐幕被秋风吹的微微抖动,偏东的一片明显没有人,只是还没来得及拆除营帐。
徐竭手下的军官在前方边引路边寒暄,季震不搭话,随便听着,本能地观摩着徐竭营中的装备及人马,忽然从营帐间窜出个粉嫩低矮的人影,一头撞向他怀中。
身后卫兵忽地围上来,季震腰间横刀嚓的一声出鞘,又猛然收回,营帐间紧跟着追出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被刀光闪了眼,玩闹的神情僵住,噗通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