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物华已经很久不做梦了，享受了一夜到天亮的日子，就算在梦里能看见老熟人们，她也不愿意第二天早上清醒着发困。


    她本以为这是同之前一样，别无差别的夜晚。


    如果不做梦就更好了。


    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头痛欲裂，挣脱不开梦境的牢笼。


    秦物华只觉脑袋像是有细针一下一下戳着太阳穴，浑身冒着冷汗，恨不得有人立马摇醒她。


    梦中人影摇晃，眼前发晕，秦物华努力定神仔细朝背对着她的人影望去。


    身形瘦削，穿着陈旧的衣衫，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梨花，头上的木簪尾部也刻着奇怪形状，依稀能辨认出是梨花的样子。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她不想，或者说不敢叫出那人的名字。


    秦物华试探性道：“母亲？”


    女人回过身，温和的双眼一如往昔，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她弯了眉眼，如小时候般朝女儿招手，用母亲独一无二的声音叫她的小名：“华姐儿。”


    是梦吗？秦物华疑惑，连母亲都如此真实，她几乎辨不出究竟是假的，还是母亲真的从地府上来与她重逢。


    她几乎算的上是迫不及待地扑到女人怀里，诉说着过去日子的想念。


    母女分别太久，秦物华摆着手指头数，已经为母亲上过三年的坟。


    也就是说，父母的离去，已经有三年之久。


    对于一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孩子来说，这算得上很久了。


    久到她快不记得上一次和母亲拥抱是什么时候了。


    女人的身体没有温度，这当然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再怎么说，她都是一个死人。


    她对于能再见到女儿的事并不惊讶，这是当初和它的交易之一，不过时间比她预期的要更晚一点，她知道，女儿做得很好，成功摆脱原定的命运，小说原本的剧情一去不复返。


    这也是交易之一。


    女人看着大女儿毛绒绒的头顶，心里的怜爱空前膨胀，现代可没这么可爱的女儿，乖巧的像只嘎达嘎达的小鸭子，翘着尾巴讨亲。


    被想象为小鸭子的秦物华抱够了母亲，挨着不愿意从她的怀抱里退出来，用下巴戳一下母亲柔软的肩膀，像是终于得以归途的小鸟。


    在弟弟妹妹面前装作大人的大姐从前也是父母手里的宝贝，卸下防备之下，她也不过二十岁而已，放在现代，大学还没毕业呢。


    母女俩续完旧，女人进入正题，对着女儿说着之后的计划，她说了，秦物华不一定要这么做，这算得上是后续服务之一，决定权在秦物华手里，交易的代价那么大，她爹现在还在还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逢。


    “华姐儿，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


    秦物华是个听得进去父母话的乖孩子，点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认真听。


    女人勾唇，摸了摸秦物华的脑袋瓜，轻声对她说，“我和你爹的死的确有沈碧云的手笔。”


    接下来，秦物华晕晕乎乎听了父母的恋爱故事，狗粮吃了个饱，之后就是父亲发现沈碧云的罪证，这罪证有多重要呢？重要到只要女皇陛下一知道，沈碧云立马就可以被诛九族。


    谋反之罪，罪连九族。


    秦物华有种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沈碧云屯私兵，炼兵器，买粮食。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是罪名。


    秦物华从白景春那听到的带着浓厚滤镜的关于父母的故事也揭开了真实的一角。


    玉佩、军队、女皇登基、幕后主使，辉煌过后回到小城过日子。


    然后孩子出生，得知了孩子们已定的命运。


    它说，命运不可更改。


    它说，除非付出代价。


    父母心甘情愿付出代价，为了孩子们以后不要重现悲惨的命运。


    所以他们甘之如饴地计算着死去，将计划的最后一环也填补上——唤醒秦物华的前世记忆。


    可惜死得太早，忘了和孩子们说，父母们留下的人脉和遗产供他们取用。


    秦物华琢磨着疑问，“它是谁？”


    女人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是系统来的，我叫它小九，你爹叫它大狗。”


    “放心，很快就都会结束的。”


    在梦境的结尾，秦物华问到，“你们现在开心吗？”


    抛去经历过的磨难和波折，其中艰险自然不会告诉担忧母亲的孩子，她柔和了眉眼，“我们过得很好，你们也要过得好。”


    “会的，江哥儿考了学入朝为官，蓉姐儿入了军当将军，我也不愁吃穿，大家都过的好。”


    挥手作别之后，秦物华明白，刚才恐怕是这辈子见到母亲的最后一次了。


    离别总是带着伤感，秦物华化悲愤为动力，连夜写了书信，把从母亲那听到的消息传达过去，让弟弟妹妹有个心理预期，早做打算。


    小天还要歇几天才能上路回梁洲城，林逋有和林序南忙着整理林霜留下来的烂摊子，秦物华反倒闲下来。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秦物华从根源上杜绝这种想法，每日都出去闲逛，寻觅着从前没见过的食材。


    她抱着有就有，没有就算了的想法找，没想到还真就找到了。


    几板长了毛的豆腐。


    白乎乎，毛绒绒的豆腐看在秦物华眼里，仿佛变成了无比美味的臭豆腐。


    豆腐摆在外面无人问津，买豆腐的大娘也没想轻易卖出去，她自己吃过，味道算不上好，但也没吃坏肚子，万一真有人买了就是赚到，卖不出去就拿回去给自家人吃。


    关州城的豆腐大都是北豆腐，即用卤水点的豆腐，这样的豆腐不水，更结实，吃起来不散。


    秦物华当机立断将三板霉豆腐通通买回去，准备做点腐乳来吃，又买了一板正常的豆腐，做低配版臭豆腐。


    做臭豆腐的生胚要用特制的卤水发酵至少一个月，时间上来不及，还要做青腐乳，想想都是大工程。


    反正以后还有大把时光，秦物华也不纠结，就着手头有的能买到的食材做着吃。


    豆腐买回来不能立刻就炸豆腐胚，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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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华借了人家压泡菜的石头压在豆腐上，压出水之后的豆腐更结实，水分更少。


    豆腐要压好一会，都是缓慢的过程，秦物华正好腾出手处理买来的霉豆腐。


    将干辣椒磨成粉，加入盐和混合的香料搅拌均匀，基本的食材就准备好了。


    秦物华买了坛烧刀子，倒出来当杀菌的白酒用。


    霉豆腐不用去毛，直接在白酒里面滚一圈，确定都裹上白酒之后将辣椒粉倒进碗里，颠着碗抖均匀，装进热水煮过的罐子里，起锅热油，油凉透之后倒进罐子里，外面用泥巴糊上，等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吃了。


    林序南找准逃出来，不出意外地在厨房看见了秦物华。


    “要帮忙吗？”


    秦物华抽出空看他一眼，利索地重复装霉豆腐、浇油的动作，“帮我把豆腐上的石头拿下来可以吗？”


    秦物华发话，林序南不敢不听，他把石头拿下来放到一边，不等秦物华发令，立马滤出下面的水，把豆腐单独拿出来。


    只剩下封泥巴这一步了，秦物华洗干净手，指使着林序南做，指挥了一个之后发现他没出错，也就放下心准备臭豆腐。


    两个人很难得有一起待在厨房的时候，两年半以前，他们几乎天天待在一起，每天都会见面，分别之后各忙各的，只能在信上诉说思念。


    秦物华把豆腐切块，下了油锅炸，正反面都炸得鼓起后捞起来。


    之后只剩下调酱汁了。


    葱花、蒜末、辣椒粉、芝麻混合均匀泼热油激发香气，加入酱油、香醋、白糖搅拌。


    其实本来还要放臭豆腐提臭增味的，不过没有那个条件，秦物华也不挑，浇在炸豆腐上，每块炸豆腐都沾上酱汁，她用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中咀嚼。


    可惜差点滋味。


    自己吃了，秦物华也没忘了干活的林序南，夹起一块给他尝味。


    林序南一如既往地回答好吃，得到了来自秦物华的一个脸颊吻作奖励。


    两人都很满意，只有匆匆赶回来蹭美食的林逋有站在门外，一步都不敢迈进去，默默地关上门，找个清净角落思考人生。


    是他太老了吗？现在的少年人都是这样谈情说爱的？黏黏糊糊的，像两块红糖糍粑，留着甜蜜的糖浆。


    三十好几的林逋有不愿思考。


    此时的臭豆腐没有冲天的臭味，广受好评，至于之后秦物华端出正品臭豆腐之后的场景，大家都不愿意相信，怎么会有东西这么臭，吃起来却这么香。


    秦某路过，背着手微笑不语。


    晚饭吃的稀粥炒菜，经过了秦物华的手，焕发出了别样的滋味。


    林逋有库库扒拉炒蘑菇，心里想的是之后要怎么满足已经尝过如此美味饭菜的味蕾。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秦物华放下筷子，郑重道：“沈碧云屯私兵。”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林逋有好险呛死自己，瞪着林序南示意，这么勇？


    林序南喝粥，点头附和。


    我们家物华就是这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