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幽光室内，懒鱼灯，衔燕灯，四角伫立，棚顶镶嵌大小夜明珠、妖丹、灵石，如星图般清幽闪烁。


    庞大的浴池，水波一阵阵颤动。


    燕椿和仰着头，眼光迷蒙，脸颊红晕，紧紧咬唇，抑制要发出的声音。身体热胀，胸膛起伏的厉害，肺腑都恍若烧着热意。


    又忍不住想痛痛快快地直接一把火烧尽，又犹犹豫豫不舍这神迷目荡。


    最后心里竟然无端苦楚起来，哀哀戚戚地求着，水色濛濛之间，紧闭了闭眼，喉间瞬间大口大口喘气。


    清清浊浊的水面，赵元青淡定挥散，神色温柔地亲了亲他。


    额头、脸颊、秀美挺恬的鼻尖，还有咬出些痕迹的唇。


    燕椿和闭着眼抱着她落泪。


    “我都没好意思哭，你知道外面现在怎么传我……”她恶狠狠地捏了一下，她可是找蘅夏对过的。


    燕椿和忍不住缩背贴近自厌地说：“我都说了不喜欢这样，你要罚我，别的都行，就这个不行。都同你讲过，偏不听。”


    “为何你可以我不可以？”赵元青稀奇问。


    “……”他恨恨瞪她，神色松懒又厌倦，看着竟像是真的伤心了。


    “我就不喜欢，我就不同意。再不许这样了。”


    “……可是很漂亮啊，茂茂，你哪里都很漂亮。做什么这么想？又不是我真的男宠小妾什么的。”


    “不一样，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这样让我觉得……”他一顿。


    “我知道了。”她亲亲他。


    “咱们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是平等的，只要我们想，我们愿意，怎样都没关系，再下流，再低俗都没关系。你得试着去享受它。在外面我不管你，在这里，你要听我的。”她指尖慢慢滑下。


    “这件事是我对，我若是真拿什么男宠小妾那种方式对你，你肯定要找我闹。你感觉得到的，我是珍惜你的。”


    燕椿和缓了会，心中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别扭，只得把她的手拉出水面。


    “你暂时先别这样，我适应一下。我还……我还不太习惯。”他伸手帮她擦去额上的水珠，缓缓靠住她。


    “好，我去给你拿衣服？”


    他仰头，喉结动了动，抿了抿唇，神色含怨。


    赵元青一笑，捏住他的下巴覆上。


    “你喜欢这种？”一吻过后，燕椿和喘着气，恍恍惚惚。


    “……我习惯这种，让我安心。但我喜欢你任何珍视我的方式。”他细细亲她的下巴。


    他在这方面很好猜，赵元青心中明白。他喜欢一个人，就把那个人捧高，碰到自己的上面。


    “起来吧，睡觉了，明日要去结阳的，你若是晚出现，我可就一点脸皮都没了。”


    燕椿和抬眉，她见他有些心动，也没什么脾气。


    “随你，但得起来，咱们都泡皱了。你明天晚些去我不管，反正我脸皮厚。”


    燕椿和最后依恋地亲亲她起身，二人换好衣服躺下，侧身相拥。


    赵元青突然问：“茂茂，你会不会觉得关系错位了？你像那种大家闺秀，贤妻良母，把自己摆在很下面的位置。不见人，一心一意地守着我，还赠金赠银……的那种。会不会我最后考中状元然后变得很那个啊？”


    燕椿和先是一僵，然后咬着唇埋在她衣襟笑，笑得身子都在抖。


    “？”赵元青把他捞上来仔仔细细地打量。


    他笑意还没停。


    “哈……哈哈元青，你让我笑会。”他干脆翻过身抱着被子笑，笑得腰背弓起，抖得厉害。


    等他再回头，眼泪都笑了出来。


    “赵元青，你是不是……？”


    “怎么骂人？”她不高兴，听出来他笑她傻。


    “快来，躺在我身上，我抱着你讲。”他摊平。


    赵元青缓缓爬上去趴下。


    燕椿和怀抱至宝，长长喟叹。


    “你不会的。好元青，最后就算你抛——”


    “少骗人。”赵元青伸手捂嘴。


    他稳重而温柔地拿下她手说道：“赵元青，你真的……”他一顿。


    “好，我知道了，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们是平等的。”


    她松了口气，知道他想明白了，稍微爬的高了些，伏在他耳畔问：“那我能不能下去？”他没比她高多少，这么趴着有点不太舒服。


    燕椿和侧脸咬她脸颊。


    “不行，今天就这样睡。”


    ——


    人在幸福的时候，是眉眼松散的，并不是没有表情的那种自然放松，而是略微撑开些的，眉梢，眼角，眉心，嘴角，最明显。


    燕椿和最近瞧见她时的脸上，就是这样的。


    而结阳，许多孩子的脸上，许多大人的脸上，都是这样的。


    大人可能还好些，孩童的眼睛明亮，清澈，就算抱怨课业重，也都带着嬉笑。


    就连一起同行的许多女子到结阳，也会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挂着笑，肩膀松松垮垮地，吊儿郎当地。


    因为家就是这样的。


    赵元青的羡慕之情是到结阳府内蘅春考教功课时结束的。


    蘅春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她几乎没什么脾气，年前她做那个江州重新整顿人员的事情，一开始只有她自己做的，后来喊了蘅秋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忙，到燕椿和那里，永远就是看过之后说不行。他还是带着微笑说的。但问题是燕椿和不说哪里不行，他就只说不行。


    出去之后蘅秋憋屈得直接要怒撞假山，蘅春还是温温柔柔地，继续改。


    但蘅春到了这里显露出她原本的性格，若是课业不合格，虽然不会骂，但就是那么沉沉一看，轻轻一叹，赵元青在旁边都被激起些愧疚和自责。


    这……


    赵元青说不上来，她觉得不太对。


    在入城时，见到结阳高大梧桐，银杏林立，在见到那些孩童脸上的笑时，她有想过的，若是当时被蘅春捡走，好像还真挺不错的。


    也不是做课业不好，就是不对，那种隐形的一些东西，让赵元青觉得不太对，但不是大的不对，就是一些细微的不对，她描述不出来。


    因此，她和燕椿和说了了一声想出去逛逛，一人独自走在结阳的道路旁，穿街过巷，想再自己仔细看看。


    呃……还拿着燕椿和给她发的三两银子。墨七那日是给她换了银子的，但后来她给他买完东西，余下的又被燕椿和拿走了。


    就是那种，含着漂亮的泪委屈地问，元青你要银子做什么呢？你可以同我讲的，我都会为你取来的，赵元青没辙，索性都给他。


    刚好路边人家蒸了些包子，热气腾腾，赵元青掏了五个铜板，同人家换了两个，荠菜猪肉馅儿的，十分鲜美。


    结阳商户好像也不多，依着山，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带着小孩子，女孩居多。城里巡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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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都是女子。


    学堂也十分多，不光是学堂，这里的还分了类，武技，文道，奇巧。


    赵元青随手捞了个街边玩耍的女童。


    “来，姐姐给你吃包子，陪姐姐聊会天。”她蹲下把剩的一个包子递过去。


    女童先是打量一下她衣着穿戴，慢悠悠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说：“姐姐谢谢你，我喜欢吃小川她家包子的。”


    她翻了翻袖内口袋，又掏出一些枣子花生，递给女童。


    那女童十分有大人模样地叹口气，张开嘴，然后又快速合上。


    赵元青扑哧一笑，这孩子正换牙，吃不了这些，只能吃些软乎的。


    “你在玩什么呢？”她顺着女童刚刚位置看去。


    “我没有在玩，我是在踢石头，想事情。”她又叹一口气。


    赵元青挑了个红枣，把外皮撕掉，撕了一块褐红枣肉喂给她。


    “年纪小小，就有心事呀？”


    女童啊呜一口吞下，含在嘴里抿着才说道：“谢谢姐姐，人生下来就有心事的。”


    赵元青从前是没什么心事，无非就是过日子，碰到什么就解决什么，遇见燕椿和这么个冤孽，才有了些心事，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很多她隔夜就忘了个干净。但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从前没什么心事。


    “你说得对。”她严肃点点头，像一个虚伪的大人。


    女童看看她，问道：“姐姐，有父母是什么滋味呀？”


    她挠挠头，有些汗颜。


    “……我也不知道。”


    女童有些讶异，然后神色转为肯定地说：“那姐姐一定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这回换赵元青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我不明白什么叫有本事，我就是一个人。”


    女童想了想，有些为难，有些吃力地说道：“有……有本事的人就是可以自己养自己。”


    “那我是。我不光养自己，我还养了一个呢。”她嘿嘿一笑，有些得意。


    “姐姐，那有孩子是什么滋味呢？你……你怎么对你的小孩呀？”女童听她说完，有些急切地问。


    赵元青恍然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不是我孩子，是我的弟弟。我从前对他也没有很好，好像也没怎么管过他，其实我都忘记怎么对他了，印象很深的是每日都在想怎么赚些银子，怎么能让他身体好些，其他的具体事情，不记得了。”


    女童有些失望。


    赵元青想了想，问她：“你想要找你父母吗？”


    她摇摇头，说道：“姐姐，我不想。是他们不要我的。我学的第一课就是要爱自己，我绝不去捡别人施舍或者不要的。”


    赵元青咋舌，这她可做不到，她从前没少捡别人不要的，捡一捡也没什么吧？人家不要，自己刚好又需要，捡到后会很开心的。


    这算她偏激，还是不爱自己啊……她有些茫然。


    “你对你弟弟，好像还没我姐姐对我好。我姐姐会给我讲故事，叫我读书识字，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东西的。”


    “只是我姐姐很少陪我。”女童也蹲下，抱着自己膝盖。


    她轻轻摸了摸女童的发髻。


    “大人就是这样的，你姐姐一定也很想陪着你，等你大些，你去找她，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


    啊……她想明白了。


    结阳，是一个巨大的育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