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椿和醒来一摸身侧，瞬间不高兴，从前，无论是在哪里，她都等他醒了再走的，但最近不一样，最近她日日起得很早，陪她徒弟练武。


    他还差一个境劫才能到自主境，到自主境才可以神魂与身体契合，不畏寒暑，精力也旺盛。


    他打算等三月时，事情差不多后到浮空山闭关。现在感情稳定，也该放元青自己出去玩一阵，毕竟小别胜新婚。


    他也舍不得让元青在那里守着他。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些黏人，而且占有欲很强，管的也多。在感情中，元青包容他比较多。她喜欢出去玩，但每次他睡觉时她绝不走，她也不同其他异性讲话，那几个异性朋友也都是他知道或者认识的，他也不给她银子，元青也不说什么。


    但改不掉，而且元青也没有让他改的意思，她就只是每次都做的很好，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让他安全感多一些。


    他缓缓坐起身，被子沿胸膛滑落，低头时望见自己胸口不禁脸一红，心中有些甜蜜和嗔怪。


    门开了，赵元青惊讶。


    “今日醒这么早？我还提前回来的。”


    燕椿和连忙遮住身体低声说道：“今日要外出，去畅春园，六哥找我有事。”


    “我陪你？”她给他递了杯水，见他喝下又帮他拿衣服。


    “不用，你也不放心他吧，就让我自己去。”他酸酸地讲。


    “他今天也有事，好像一直都在书房见客。你那位姨母回来了，我休息一日。”她脱下外衫坐在床边亲亲他。


    燕椿和仰头迎接了这个吻。


    “那你跟我去。”


    他迅速起身穿衣，洗漱，还抽空用了膳，带好幕离后拉着她朝外走上马车，牧野最近人多了起来，巡卫也相应地增加了许多。各方势力都在朝这里聚拢，但大部分都是大魏的世家。


    张垂云统御九州近四百年，垂云宗曾被大魏奉为国教，九州各类节日斋祭庆典，大多用的还是垂云宗的历法，因此，除了当地的一些传统节日，上、中、下元三节，尤为重要，马上就快到上元日。


    赵元青一直不大喜欢牧野，规矩太多了，哪里的地方是世家能去，哪里的地方是读书人能去，哪里的地方是佃户奴仆能去，都被写在律法中，层层分明。甚至不光这样，穿什么料子，用什么类型的米，所有的事情，都被密不透风的魏律笼罩，这和淅川律还不太一样，淅川那边，只规定你不许做什么，魏律，规定你只能做什么。


    因此，如果沦为最下层，子子孙孙都没有翻身的机会，魏律明确规定，佃户、奴仆籍就是贱籍，是不允许读书的，书肆绝不会把书卖给他们，私印，授业者诛九族。


    所以王信达说的，她能理解，大魏靠这样的律法走了近两百年，犹如沉疴，历代均有想改制者，土改，科举，方方面面，全部失败了，那些有抱负有能力的人仅留下了一丝痕迹，但他们提出的东西，本质已经被世家们层层扭曲。


    这有内部的问题，也有外部的问题。


    她放下车帘回头道：“茂茂，我好像看到……看到桓城的王家了。”大魏的世家马车前的旗帜上的字体和族徽都不一样，因此很好辨认。但桓城王氏好像不是地坤世家。


    上元日……地坤世家才能来。


    燕椿和立刻借着马车晃动扑到她怀里娇怜点头，他才不在意什么王家。


    “大概是你徒弟邀请的。”


    赵元青被温玉肉香扑了个满怀，有些眩晕，也顾不上下一句要说什么，只得抱着他，还好今日他穿得严实。


    马车很快到畅春园，赵元青远远见门口站着一位非常面善而且面熟的人，就是，好像是见过的，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的那种感觉。


    下马车时也忍不住用余光看，心中苦苦思索。


    这人她一定是见过的，总觉得十分眼熟，但为何会想不起呢？


    一定是见过的。


    那人可能见她总是瞥他，憨厚一笑，挠挠头。


    就是这憨厚一笑，赵元青立刻颔首笑了一下，不再看他。


    张同和觉得不对劲，今天他这张脸肯定没问题的，但赵元青看破了。他看了眼燕椿和，燕椿和也朝他颔首笑了一下。


    三人走至书房，燕六又跟一张皮一样挂在椅子上。


    燕椿和先进去的，路过燕六踢了一下他椅子。


    赵元青立刻稀奇地看到，燕六如同被吹气一般，回复正常男子模样，他笑嘻嘻朝赵元青打招呼。


    “元青，我是燕六，你随燕椿和一样喊我六哥就行。”他实在是一个非常磊落俊俏的男人，是那种……非常吸引女人的男人。这种吸引对女人很致命，是很让旁人犹如不断飞蛾扑火的献祭自己那种吸引力。


    一个冷漠的浪子。


    赵元青也笑，她知道那位慕容小姐一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她毅然决然地脱离了这种自我献祭似的吸引。


    “六哥。”


    旁边那位憨厚忠实，长相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也上前打招呼。


    “元青，呵呵，初次见面。我是张同和。”他站在赵元青的面前，挡在燕六前边。


    但赵元青只双手抱拳回礼，并没有说话。她绕开张同和，自己搬了个八仙椅坐在燕椿和旁边。


    燕椿和有时真恨不得把自己身体打开，把她放在心脏中，放在肋骨间，放在眼珠后。


    张同和有点崩溃，他想不明白哪里有问题，这对他打击十分大，他看向燕椿求助。


    燕椿和温和一笑，低头问赵元青。


    “元青，他哪里有问题？”他指了指张同和。


    赵元青知道他是知道的，就放下心不再警惕，朝张同和笑了一下。


    “太憨厚了，憨厚老实的人不会那样笑的。咱们年纪差不多，笑起来大概是……呃……警惕但不好意思的。”


    因为知道自己老实，所以必须要警惕，但又忍不住为这种警惕而不好意思，对旁人生出些许歉意。


    所以这人绝对不是憨厚老实的性格。


    张同和眼珠动了动，重新露出一个有些非常类似赵元青的那种笑容。


    “……”她非常惊讶地看向燕椿和。


    “好了，别玩了。六哥，你们商量好了？”他递给赵元青一杯茶，又给她了本闲书，这书可是他精心挑选的，希望她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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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元青立刻埋头苦读。


    燕六开始扭动骨骼叹气：“柳铮没表态，她心思不在大魏上面，大约还是惦记幽州的事，张之蘅也没表态，我估计他是需要确认新帝性格，但垂云宗一向强势，他反倒最危险。令狐邈带了两堂来的，鲢堂的那个还有荷堂。”


    他突然抬眼认真问燕椿和：“我能不能杀了张之蘅？”


    燕椿和轻啜一口茶回道：“不行。”


    燕六立刻重新坐回椅子上摊成一张皮，拒绝沟通。


    “阁主，公孙家拒绝了。两日前，公孙棠请了张之蘅和令狐邈到公孙府。请帖也给了衔燕阁和蔚柳派，但六哥、柳铮没去。”张同和低声说。


    燕椿和扔墨块砸燕六：“怎么不去？”


    “柳铮那天满城追杀我。我躲到皇宫里，遇见了一个神秘，美貌，温柔的女子，被——”


    燕椿和又扔了个墨块砸他，这回用了些力，燕六只得起身躲避。


    “怪柳铮，她总是看我不顺眼。”燕六气愤地大声说道。


    “阁主，碧落教也来了。”


    看书的赵元青侧头看燕椿和一眼，燕椿和无辜回笑。


    “公孙氏不急，他会求你的，同和，耐心等几日。碧落教不必再管。”


    燕椿和看向燕六。


    “六哥，我还是想试试，天命。”


    燕六兴奋起来，他骨骼咯吱咯吱，在寸寸裂断重生一样。


    “好侄子，你快讲讲，六哥从小到大，都很听你话的！对不对！”


    燕椿和露出有一些愉快的表情，随后谨慎地看了一眼赵元青，不笑了。


    “你不必管我，玩玩可以，你别害死我徒弟就行，我和他也说过的，你们各凭本事。”赵元青头也没抬说道，她脸有些红，燕椿和给的这个话本，有些香艳。


    燕椿和立刻解释：“我不是要试他。我试试别人。但你可不能和他说，不然他就懈怠了。”


    “行。”她又翻了一页，瞳孔一震。


    他立刻露出有些乖巧地表情，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对燕六说道：“让同和跟着你，去看看慕容庭吧，引碧落教再和他见一面。”


    燕六听罢和张同和对视，张同和此时又换了一张脸，狡诈，奸猾的丑角脸庞，带着恶意和痛快。


    他和燕六联系颇多，因为他们出身类似，自小见过许多恶意，入境后功法也没用，被卖到戏班子日日逢迎，一个丑角，靠他人唾面得赏而活。


    人见多了恶意，就会也想那样痛快地活，就会愈发地想纯然的讨人嫌，会想爽快地活着，就会想继续试探，人性的底线，可找不到啊……人的底线……找不到啊！


    永远探不到底。


    真有意思，跟了燕椿和，太有意思了，见到九州的各种人，九州会中各式各样的人性，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很有趣。


    燕椿和知道张同和毛病。又伸手弹了个碎墨块，正中张同和肩。


    “同和。”


    张同和一顿，眉开眼笑换上了一副浓眉大眼正气凛然地脸。


    是了，啊……江州。


    张同和绝对是好人的，只是喜欢观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