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优，你怎么在这？”


    沈亦抓住她的手臂从草丛里拉出来，质问道：“你不是说你跟同学出去玩吗？难道……你在跟踪我？”


    “我没有！不是的！”她解释。


    恍惚间看到沈亦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然后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


    五点，她又惊醒了。


    意识还没回笼，她隔着蚊帐看着天花板，过了许久，转向一旁。


    又是这个噩梦……唉，要不睡个回笼觉吧。


    滴滴答答——


    哪里传来的一阵阵急促声，似是楼上滴水，又感觉像有人在窗台偷偷摸摸。


    滴滴，嗒嗒嗒嗒——


    滴水声像是针突然扎在心上，声音越来越响，在一片静寂中她终于忍受不住，咬咬牙决定下床看看。


    起身开灯，不小心绊到什么踉跄一下，稳住身形才没摔倒。


    许优皱眉，愣了下。先上厕所吧，17楼能进什么贼？


    厕所在房间外面，她摸索着先打开了房间的灯，光倏地亮起，这才看见门把位置。打开门，客厅外面很安静。


    许优见天还没亮，家里不像学校宿舍晨间嘈杂，偶尔传来小鸟的叫早声，其余的时间静悄悄的，除了看到对楼楼梯的声控灯一明一暗，只有房间的灯光打破静谧。


    轰隆——


    冲水后从厕所出来，水吧台前多了个高大的人影。她感觉沈亦又长高了，应该有186？要仰头才能看到他。


    “早啊小优，要不要喝咖啡？”沈亦问。


    许优想了想，慢慢走到吧台前坐下：“好，美式吧，要暖的。”


    最近她拉肚子，查了下小紫薯说是脾胃有问题，医生说这是身体受太冷辣酸甜的刺激发出的警报。


    是不是身体的警告她就不知道了，反正许优知道，这是医生的警告——吓得她连喝了3天水，咖啡碰都不敢碰。


    沈亦长长看她一眼，笑了一下：“行。”


    沈亦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在一次福利院活动中，还在福利院的她幸运地跟沈亦一队。


    后来沈亦考到年级第一，爸爸妈妈实现了他的生日愿望。于是沈家夫妇顺利领养了小许优，那时她13岁，沈亦15。


    许优回了一个开心的笑，在他转身后又不易察觉地皱皱眉，沉默坐在凳子上发呆。


    咖啡很快就好了，放在她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哥哥叫你都没听见？”沈亦问。


    许优摇头，拿着咖啡起身：“刚起床没缓过来，我先回房间了。”


    关上房门，许优看着手上的咖啡，这下彻底清醒了，她还是起床备课吧。


    心无旁骛做了两小时课件，刚要休息，许优闲下来又想起那个梦，然而怎么都想不起具体内容，大概记得沈亦抓包偷窥的她。


    待会儿沈亦还会出去吗？


    *


    五天前的夜晚，许优发现沈亦把房门关着。她敲门，沈亦打开一半门，另外半边身子挡着屋内的光景。


    “干啥呢哥？”许优探头好奇看一眼，却被摁了回来。


    “乱看什么，怀疑哥哥藏人？”


    “看看还不行啊，妈，哥是小气鬼！”知道他在开玩笑，许优不服气。


    沈亦拒绝的理由义正严辞：“都长大了，别老往哥哥房间闯，知不知道。”


    许优拗不过他，心里隐隐不开心，却又为沈亦找借口，哥哥说的应该是对的吧。


    明明每个寒暑假晚上都要赖在哥哥房间，许优第一次尝到了有关长大的孤独。


    沈亦的房间总有股令人安心的柑橘味，以前许优写作业就爱往他房间跑，不会的题目问沈亦，虽然他大她两岁，但许优问的问题他总能回答上来。


    “老公，你看这俩孩子关系多好。”


    “那可不是，有你这个大宝贝，才会有两个可爱的小宝贝不是吗？”


    夫妻在客厅腻歪，沈亦和许优就在房间做作业，一个坐书桌前，一个坐地上的懒人沙发。位置不固定，一般是许优开口，沈亦听她的。


    “哥，啊……脚麻了。”


    沈亦一般都会过来给她揉脚，虽然因为太痛，许优一般不让碰，但沈亦每次都会给足情绪价值，直到沈亦16岁生日。


    他瞒着许优，拿攒的压岁钱买了一张木质书桌，那天沈亦也不让她进他房间。后来还是沈亦把躲在被窝偷偷哭的许优拉到他房间，许优才终于笑了。


    “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种？”许优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此刻却笑得开心，看着他道。


    沈亦笑得不加掩饰，盯着她要掉不掉的眼泪，得到了许优充满怨念的眼神。


    “咳咳，还不是因为有人天天坐地上脚麻也不愿意挑书桌坐，我猜可能她需要一套自己的书桌。”沈亦嘴上满不在意的语气，随手摸了摸妹妹的短发：“喜欢就好，不喜欢我也不让你坐地上了。”


    还上初中的许优按学校要求，剪了个短发，现在被沈亦揉得毛毛躁躁的。


    她站起来作势要揍他，余光瞥到那张新书桌，转而瞪了他一眼，心情很好地看了再看。


    那时沈亦在旁边做什么来着？好像只是笑着看着她。


    许优突然想起12岁的事，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那次赌气事件刚开始一样，泛起酸意。长大了就不能进哥哥房间了吗？不过长大，她也懂事了，不再会为这种小事哭。


    爸妈养大她已经很好了，知道福利院有很多朋友都没有许优幸运，她应该知足。


    不该奢求别的。


    第二天，沈亦早上九点就出门了。


    “小亦，这么早去哪儿呀？”


    一家人刚吃完饭，沈亦就说跟朋友做项目，最近都是这样。


    沈亦笑了笑，哪怕对妈妈也是那副样子：“秘密，时机到了会跟你们说的。”


    “死孩子！行，去吧，注意安全。”徐莲薏无奈地看了看她，许优只好报之一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到了晚上，沈亦快九点才回来。第三天，早上九点走晚上七点回。第四天，差不多也是这样。


    所以最近才会一直做那个怪梦，为什么没发生过的事情感觉会如此清晰呢？就好像她真的看到沈亦和一个女生从楼里出来。


    可能她对沈亦去干什么真的很好奇，要不然为什么总是会想到这件事呢？说到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哥哥有自己的秘密而已，反正哥哥总归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许优坐在书桌前，一下一下转着手中的笔，她刚高考完，报考了本地重点大学的电气工程专业，最近趁着高考考得不错，在学校家教群接了些课，所以哪怕考上了也早睡早起，给学生备课。


    她深呼吸了会儿，打开音乐软件，播放歌曲。这是她的启动仪式，每次她做事情前，哪怕多么不愿意做、没意思的事情，只要这样做就仿佛割断掉所有的情绪，只想着把事情做完再说。


    她的课程卖点就是以自己从600出头提升到678的亲身经历，辅导即将上高三的学生，提高他们的成绩。刚开始需要先了解清楚每位学生的问题，对症下药。看了下这几位学生的成绩单，大部分是下学期高二、高三的，成绩也都还行，不是没有基础。要是想往600分以上突破，肯定要把失分重点抓好。


    她把各科重点、提分步骤都做成ppt，具体怎样还要现场试课才能看出来，做完这些，已经十点了。


    咚咚——


    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


    许优放下资料，想着应该是叫她吃饭的，于是把电脑也合上，打开了门。


    “在干嘛呢？桌上放的早餐你没吃，都凉了。”


    他在客厅等了很久，直到爸妈上班许优都没出来。


    沈亦高她大半个头，尤其靠这么近，许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紧接着背过身来把门关上了。


    沈亦：“……”


    她头也不回走到餐桌前，拿起桌上的蟹柳滑蛋面包吃起来。起床后就一直在备课，一晃眼四个小时，肚子确实有点饿。


    沈亦笑得有点奇怪，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盯着她：“你慢点吃，别噎着。”


    许优回看，有点意外：“你今天不出去？”


    沈亦眼神又变得很古怪：“出去，等会先。今晚回来给你带野树家蛋糕吃不吃？”


    “干嘛？无功不受禄。”


    “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小孩子别老看那么多电视剧。”


    “……”她不说话，继续吃。


    “能不能别老摸我头，我待会还要出门。”


    许优很无语，这么大个人了，还老是用那招。


    见许优终于搭理他，沈亦也不动她了：“行，那你别气了，我买蛋糕回来就是给你赔罪的，你吃也得吃，不吃我帮你吃，就当这事翻篇了。”


    许优：“……”


    她被沈亦磨得没脾气，不吃白不吃。她故意冷处理沈亦五天，就算他不来破冰，许优也装不下去了。


    许优这才露出笑容，起身往吧台走去。


    沈亦按住她的手，他动作快，接了杯水放在桌上，叮嘱道：“今晚我早点回来，你中午饭记得准时吃啊，别一早到晚忙事情忘记吃，我会打电话提醒你的。”


    “知道啦，我今天也要出去。”


    等会儿有试课，学生家离得不远，所以她才慢慢来。


    沈亦说完就差不多出门了，她看时间，自己也该出发了。


    *


    “许优，许老师是吧。快进来！”学生家长很热情招呼许优进门。


    “学姐好！我看到学校公示榜的名单了，学姐考上Z大，好厉害！”第一位试课学生武羽婧是下学期即将高三的学妹，一家人都非常热情，打完招呼后两人到书房正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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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


    许优拿着武羽婧的期末模考看，一边给她分析各科丢分的侧重点。


    “别的科都算是上游，但数学只考了100分。你看你好几道题都是因为概率丢分，为什么没算对？能告诉我你的解题思路吗？”


    一晃两小时过去了，许优把自己之前的数学笔记发给她，叫她在下次来之前，把概率相关的概念都搞清楚。


    “你先看看我画的重点，把这些公式都理解了，考的大题不会超过这个范围，这几天你就做这套习题，30秒内判断题型和考点，开始求准确率，之后慢慢把速度提上来。”


    “谢谢学姐！你跟我讲过之后，确实感觉没那么难了！”


    许优下课后额外花了十几分钟了解她的学习状态，武羽婧说她做题的时候总感觉畏难情绪比较重，本来她数学就不是很好，平时自己练习还好，一到考场就紧张，平时熟悉的题目就像不认识一样。特别到了高三，她数学拉分太大了，加上她想冲刺Z大，于是越想考上压力就越大，压力一大数学成绩反而从110档滑到100档，不升反降，焦虑的她饭也吃不好，所以她妈妈才打算找家教，看看能不能把分数提上去。


    许优听完后点点头，高三最磨人的就是心态，在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结果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急功近利的，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稳扎稳打、专项训练。


    看羽婧的心态方面确实有点燥，许优分享了她高三时如何平复心情的方法。


    “真的啊？你高三一开始时才580分？！”武羽婧现在605分，吃惊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亮晶晶。


    许优神秘凑过去，“别告诉别人啊，我对外宣传都是600逆袭678，因为我觉得580到678我单子得接爆，一分甩几百人，我这20分得多少客户啊。”


    “噗哈哈哈哈，好！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武羽婧脸上蓄势待发。


    许优见她有动力，又哄小孩似的说了会儿，时间转眼到了十二点半，离下课已经半小时。


    “高考不过就是知识点的集合而已，要想得高分就三步：分辨考点、套公式、答题，只要按专题练习吃下知识点，成绩自然就上去了……”


    外面传来阵阵菜香，“小优，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啊？”陈阿姨忙活了一小时，进书房招呼两个小朋友。


    许优笑着摇了摇头，礼貌打招呼离开。


    “诶哟这孩子，还跟婧婧聊这么久，真负责任！小优路上小心啊！”


    “嗯嗯，好的。”


    刚回到水榭花园，就收到陈阿姨的转账信息。她先预支了一周三节课的钱，看来这家人对她还挺满意，暑假大概率可以给武羽婧补习了。


    搞定了第一份offer，许优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画面一卡，沈亦打电话进来。许优蹲下来摸了把路上的胖猫，这只长毛奶牛被喂的混体通圆。


    “小优，吃饭了没？”


    “嗯……还在外面。”奶牛猫拱着身子蹭她，许优分心摸了一把。


    “还在外面？你不会又不打算不吃吧，嗯？”


    许优：“……”


    虽然不想承认，但有时候沈亦的直觉神奇地很准。许优郁闷地逗着奶牛，这只奶牛很乖，附近居民都会喂它，膘肥体润的，一点也不像流浪的。


    “别想蒙混过关啊，待会儿吃什么拍张照给我，别又像上次那样饿出胃病。”


    许优仿佛看到沈亦堵着她的样子，两人都沉默了，直到许优受不了败下阵来，“好好好，知道……刚吃完早餐，还不是很饿……行，我会吃的！挂了。”


    不过沈亦倒是提醒了她，有件事还需要确认。


    *


    下午六点半，刚从学生家里出来，许优扫了台共享自行车来到一栋大楼下。


    她皱眉，没有急着下车，这会正是下班的时候，一群人经过许优。


    因为是夏天，天色还很亮，能看清路上的每个人，许优就像湍急水流里的一块石头，人群绕过她又汇合，许优看了又看，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想什么呢？难道现实真会像梦里那样发生吗？大概率是记忆在脑海中的一场玩笑，是她太会脑补。


    许优自嘲着，把车停在路边，准备换地铁回家，从这里回家有些弯绕，需要1号线转8号线再转7号线。


    边想着边弯腰去关锁，她好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许优整个人呆住，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某个方向，红路灯亮起，新一波人潮涌来，然而她只看得见不远处那抹黑色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人。


    许优：“……”她很后悔没带眼镜，不过她立刻拿出了手机。


    她拿出手机录像功能，点击放大。


    让她知道沈亦喜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就行，什么样优秀的女孩子才能站在她身边。


    成为……她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