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后，伊芙把“全息面具”交给白朗拿去检查。


    “车载”白朗将这件面具的基本用法共享给了“基地”白朗，不用伊芙再多做解释。


    经过检查，这件“全息面具”不含病毒，也没有安装定位或监控系统，可以放心使用。


    “包打听”戴维依旧秉持着他的职业道德，没有耍花招。


    伊芙握着那张“北城避难所护送队招聘”的简易海报，思索着要如何携带武器。


    那台白朗时常“附身”的、装载了语言系统的清洁机器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她，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我当然想带你一起，”伊芙诚恳道，“但是避难所的网络情况不明，我担心你一联网就被发现。”


    “不用担心，我有准备。”白朗温声道。


    他话音刚落，伊芙的手环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长串代码。


    “这是我将自己数据化后复制出来的代码。比‘车载’版本的我更能智能。”白朗知道伊芙私下用“车载版”来称呼悬浮车里的自己，毫不介意地调侃道。


    “运行起来呢？手环的空间够吗？”


    “你现在戴的这条手环与基地的连结太深了，最好不要带去。我从库存里另找了一条，经过了扩容和硬件改良，而且适配了‘环载版’的我。你先在非局域网的环境下试用一下这个我。”白朗说。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但白朗说得一板正经，她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伊芙边答应着，边继续思考基地的下一步发展：


    “好。不过网络真是个大问题，这段时间你要把宿舍楼纳入局域网的范围内，这应该不难。需要找陈韬帮忙铺设电路的话就找她，让诺兰出面。我和他交代过了，会让机器人和他联系。”


    “好的。”白朗通过这种方式和诺兰打过几次交道，已经很熟悉了。而且诺兰挺单纯的，不怀疑基地的一切。


    伊芙继续道：“广域网才是我们的目标。科技发展需要时间，虽然我们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短时间内很难靠新科技和研发赶超深水市。


    “如果能把网络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是深水市也得低头。听说猎人小屋在这方面有所研究，这次我会借机好好探查一下。


    “总有一天，我们要点亮废土上的所有信号塔！”


    *


    雪终于停了。


    整座启明市蛰伏在皑皑白雪中，迎接穿过厚重铅云的第一缕晨光。


    趁着街道上冷冷清清，伊芙一早驾驶悬浮车离开了基地。


    她绕路郊区驶向北城，一路上看到破败的建筑在雪中若隐若现，废弃的车辆被积雪掩埋了大半，这片离楠木街不超过五十公里的区域荒凉得像是搁浅了一个世纪。


    不管是两大协会，还是避难所，他们本质上都是想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势力范围以外的或者没有投资价值的地方，不会多花费哪怕一丝心思。


    伊芙在接近南城的公路旁下车，让“车载”白朗控制悬浮车返回基地，自己则步行踏上北城的土地。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北城。


    事实上，相比于南城，她对北城更加熟悉。


    北城比南城人口更多、更密集，街面上热闹很多，消息的流通、物资的流转也更为频繁。


    作为调查员时，她虽然进入过避难所内部，但多次途径北城或进入北城执行任务。


    因此还没等进入城区，她已经戴上了“全息面具”，调整了自己的面貌，以防被人关注。


    现在的她有着墨绿色的眼眸、高鼻梁、高颧骨，脸颊窄瘦，和细碎参差的下颌牙齿。


    她缠着头巾，包裹了头顶和脖颈，沿着小路朝传单上北城避难所的招聘地——长松街走去。


    日头升高，乌云散去，天空露出雪后初晴的湛蓝。


    快到长松街的巷口时，她忽然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醉汉，摇摇晃晃地尾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拐进了死胡同。


    伊芙初来乍到，不想生事。废土上死去的孩子不知有多少，人命不值钱，小孩更是朝不保夕。


    她驻足片刻，皱了皱眉，还是跟了上去。


    醉汉的身形堵住了巷口，伊芙从他身侧与墙壁的缝隙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个小萝卜头转过身，可以看出他戴着护耳毛线帽，帽子边缘翘着凌乱的短发发稍，脸上脏兮兮的，又黑又红，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对醉汉冷酷地说：“把钱都给我。”


    那位彪形大汉竟然没有反驳一句，乖乖从口袋里掏出了所有现金，连手腕上的机械手表都主动摘下来，给小孩哥双手奉上。


    哟嚯，她看走眼了，原来是小孩打劫大人！


    那她还管不管？


    伊芙啧啧称奇时，小孩哥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他毫无惧意地将缴获来的现金和手表揣进口袋里，从醉汉身旁的缝隙里钻出来，走到伊芙面前，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把钱都给我。”


    “我给——”伊芙伸出手，一把扯下小孩的毛线帽子，“——你个巴掌还差不多！”


    小孩哥头上一凉，露出一颗好几块秃斑的瘌痢头。


    他完全僵住，本能地兜住伊芙扔进他怀里的帽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随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居然没有中招听话！


    那屈辱难过的眼神立刻变成了惊恐，小孩哥屏住呼吸后退一步，眼看就要逃跑。


    “等等。”伊芙一把按住肩膀，用手指擦了擦他的小花脸，“要小心哦。”


    小孩哥浑身发抖，仿佛帮他擦拭脸上污渍的不是温热的手指，而是一把刮骨的钢刀。


    “好了。”伊芙微笑道，旋即松开了手。


    小孩哥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伊芙没去追，抢帽子那一刻她已经感知到对方是个小小异能者，大概是“肉与灵”中“灵”系的能力者，帮他擦脸时通过皮肤接触将能力复制了过来。


    【精神暗示·D级】


    【干预对象的精神状态，可放大对方的情绪，也可让对方听从使用者的指令。】


    可惜能力等级太低，异能者自身又太过弱小，遇到心性坚定的成年人立刻没有施展之地。


    换做伊芙来施展的话，同样要受制于异能等级，导致她虽然能干预成年人的精神，但是作用时间短暂，而且不能下达对象抵触的命令。


    避难所是个容纳了众多的杂居地，“灵”系异能会有大作用的，这也是伊芙决定复制的原因。


    不过要想让这个D级异能派上用场，非常考验使用者的技巧。


    得找机会多尝试几次，摸一摸这个异能的能力边界。


    伊芙继续往前走。


    不时停下来，问路人：“打扰一下，猎人小屋在哪里招聘？”


    路人说：“你继续往东走。”


    伊芙开启“精神暗示”，漆黑的虹膜边缘隐隐亮起一圈金光，“不，你要告诉我向‘西’走。”


    路人茫然一瞬，随后机械地说：“你要向‘西’走。”


    随后她找不同性别和年龄的路人尝试了几次类似的简单要求，对方都很顺利地接受了她的暗示。


    赶在截止时间之前，她到达了招聘的集合地点。这里已经聚集了四五十人。


    集合地点是长松街西侧尽头、紧邻着西郊的一栋小木屋。


    与疗养院一层西斯住的那栋不同，这一栋由粗粝的原木搭建而成，屋顶铺着茅草，外皮斑驳的厚实木门前有一条窄窄的廊檐，下面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和木凳。


    木屋外堆放着猎枪、弓箭和各种捕猎工具，四周弥漫着烟草和动物皮毛的气味。


    是一座名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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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的猎人小屋。


    有三个人负责这次招聘，他们都戴着牛仔帽子，嘴里叼着烟，用瞧不起的眼光戏谑着每一个应聘者。


    为首矮胖的猎人看了眼手表，抄起身边的啤酒杯，狠狠砸了两下桌子，示意众人看过来。


    “时间到了，后面再来的人自动淘汰。这是给你们的第一课，懂得一定要遵守要求，这也是在避难所的生存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夫，是这次的面试官，这两位是我的帮手。”


    杰夫从木桌旁站起身，“你们的考核很简单。去森林里打猎，傍晚前带能回新鲜猎物的就有可能留下。猎物越多越好的，留下的可能性就越大。好了，还等什么，开始了！”


    他指向西侧的蔷薇森林。


    一小半人在老杰夫话音刚落时，就冲向森林。避难所的招聘定期举行，他们一定早就知道考核的类型，有或多或少的准备。


    还有一撮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的年龄偏大或偏小，只想找些普通的体力活，混口饭吃，可进入蔷薇森林打猎是会丧命的。


    伊芙不声不响地跟着大部分人走向蔷薇森林，听着他们讨论在哪里能找到肥美的或攻击力不太强的猎物。


    其实不用正式狩猎，有经验的面试官打眼一看，就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大致水平。


    前两天她当面试官时深有感触。


    不过这种方式虽然省时省力，但是失误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真正的天才总是让人出其不意，勤奋努力的人也会带来意外惊喜。


    现如今身份变化，她作为应聘者，不应该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打定主意后，伊芙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其他人则多选择森林边缘到向内延伸不超过十公里的这片区域。


    这片区域内最可怕的野兽是变异人熊。人熊本来就凶猛异常，变异之后更是体型硕大，站起来有三到五米高，眼睛燃烧着血红的凶光，牙齿更加尖利，口中常常残留着腐肉和血丝，一张口嘴腥臭扑鼻，有时能直接毒死人。


    而且它狂暴嗜血，见人必咬。人被咬后，几乎必死。


    其次是变异狼，它们成群结队，智商极高，擅长伏击，甚至会制造一些简易的诱骗陷阱，比如咬断鹿腿，利用哀叫的鹿引诱其他狩猎者进入它们包围圈，让狩猎者变成猎物，人类也在其中。


    伊芙曾经与变异狼交过手，就是在救下白朗的那一晚。


    偶尔回想起来，也觉得惊心动魄。她如果不是足够谨慎，如果不是反应得足够快，早成为蔷薇森林的肥料了。


    还有一种是变异兔子，极其敏捷，门齿锋利，能夜间视物，但杀伤性不大，白天发挥不出来优势，是保守者的最佳选择。


    一起来狩猎的应聘者大多是启明市本地或周边的居民，对蔷薇森林的情况有所了解。


    他们或是组队一起狩猎，或是掏出组装的特制武器，或是做陷阱守株待兔，陆续进入了考核状态，开始了狩猎。


    森林里渐渐响起了枪声、野兽的咆哮，以及分别来自人类和野兽的惨叫。


    唯独一个人有些特殊。


    他身着英伦风格的旧晚礼服，坐在猎人小屋外那张实木大板桌旁，悠闲地吹起了口笛。


    饶是老杰夫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怪人，也来了兴趣。


    他和助手们当着这位怪人的面讨论起来，他到底是个气定神闲的高手，还是个装模作样的混子。


    他们说到兴头上，越吵越凶，每人掏出一百新币下注，赌一赌这怪人会不会留下。


    忽然间老杰夫发现，不知何时起树枝上的鸟雀多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应和着口笛声，很是欢快，仿佛要呼唤来废土上久违的春天。


    街头艺人的把戏。老杰夫冷笑正要把新币拍到压怪人输的那一摞，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阴狠地笑道：


    “我压他能留下。”